第139节
他的话愈发验证了慕云松的猜测,于是留下两个亲卫随仵作继续验看,他自己则带着徐凯回衙署去。 “我就想不明白了,是谁这般无聊,要将两个相距甚远,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拖到一块儿弄死,再挂在一棵树上?”徐凯觉得这事儿诡异,忍不住地叨叨。 慕云松有些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就你那胸肌比脑袋还大的金刚怒目相,想不明白的事儿多了。 不过徐凯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死去这二人,的确相距甚远,但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你去一趟军籍司,将屠豹、吴奎二人的籍册给我取来。”说罢见徐凯依旧垂首愣神一副思考状,又悠悠然补充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迟一刻军杖伺候。” 徐凯立刻结束思考转身就跑,边跑边自哀:王爷衙署距军籍司足有四五里,一炷香的时间打个来回……王爷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您老人家? 苏柒一觉醒来已是午后,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躺在了慧目斋的床上,一旁还有个抱膝靠在床边儿打盹儿的小丫鬟葡萄。 看她睡得香甜,苏柒倒不忍心吵醒她,索性继续躺在床榻上,盯着头顶的床幔出神儿。 樊家的妖孽实在神出鬼没,连堂堂北靖王爷亲自出手,都没能逮住他……苏柒着实有些后悔:不是说好了只管辟邪不管捉妖的么?当初怎么就头脑一热揽下了这么桩生意呢?搞不好到头来银子赚不着,还砸了自己的招牌。 如今看来,某王爷口中的“素爱惹事”,还真不算冤枉诋毁。 苏柒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番,转头又想,樊府的人也着实奇怪多多:霸道的夫人花痴的小姐,被非礼了还上赶着倒追的李嬷嬷,以及形如僵尸又神神叨叨的花匠老妪…… 想起那似人似鬼的老婆婆,苏柒便想起她口口声声唤她的“四姐儿”。 她从小便被人叫做“小七”,他们师兄妹中,行四的另有其人,乃是她那老实巴交的四师兄,想来是那老妪老眼昏花,将她认成了别的什么人。 苏柒将“四姐儿”喃喃念叨了两遍,依旧觉得陌生,她应是从未被人唤做“四姐儿”,不过…… 苏柒翻个身儿,心底有些许遗憾:她儿时的记忆是缺失的,对于自己五六岁前的事半点不记得。 她曾质疑过自己:就连资质最驽钝的四师兄,也依稀记得自己三岁时玩耍被狗撵进了池塘的过往。冰雪聪明如她,幼年时哪怕再没心没肺,也该多少记得些片段过往的,偏偏…… 她曾将这烦恼说与死鬼苏先生听,苏先生给了她个中肯的推测:许是她年幼时曾大病一场,高烧三日不退,把脑子烧傻了。 你才傻,你们全家都傻!苏柒当场不忿,宣布要哀悼自己“高烧三日”逝去的童年记忆,于是苏先生接连三日没吃上正经饭。 想起与苏先生的昔日过往,苏柒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儿,惊醒了床边打盹的葡萄。 “姑娘醒了?”葡萄赶忙揉揉眼睛站起来,“饿了吧?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准备饭食。” “我怎么回来的?”苏柒用力回想了一下,最后的记忆就是在马车上,听王爷若有所思地叨叨些什么。 提到这茬儿,葡萄俏脸一红,冲苏柒投来个嗔怪眼神:“姑娘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您是被咱们王爷一路抱回来的哇!” 之前她和石榴jiejie还担心,她们王妃反出王府便要失宠,没想到啊没想到,反倒是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 回想王爷怀抱姑娘那情意绵绵的眼神,将姑娘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样子,以及嘱咐她们不要吵醒姑娘,醒了叫她吃饭的殷殷叮嘱……葡萄感觉自己被一把铁汉柔情的狗粮彻底喂饱了。 “姑娘稍等,狗粮……啊不是,饭菜马上就来。” 看小葡萄满面桃花地娇羞飞奔而出,苏柒眨了眨眼:这丫头,情窦初开了? 正满心八卦地打算等葡萄回来好好问问,熟料忽听庭院里传来“咚”的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葡萄高亢的嗓门:“妈呀!!” 苏柒赶紧闪身出屋,见葡萄正惊魂未定地立在庭院里,脚边躺着一个满身是伤、抽搐不已的陌生男子。 “这人……哪来的?” 葡萄咬着嘴唇,伸手指了指屋檐。 苏柒望一眼自家坍塌了一片的屋檐,不禁感慨: 这年头,流行从天上掉男人? 第134回 王爷不该看 眼见这从天而降的男子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右肩膀还有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白森森的骨头毕现,模样十分狼狈可怜。 葡萄和闻声赶来的石榴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吓得抱成一团,腿都打着哆嗦不敢靠近。 人都掉进自家院子了,总不能见死不救。苏柒只得慢慢上前去,在那男子身旁蹲下,伸手去探他的脉搏,不料反被这男子一把抓住了手腕,口中低声哀求:“姑娘,救救我……” 还有意识就好,苏柒用力将男子扶起,这男子虽看起来身量不高,却出奇的敦实,苏柒努了努力,招呼一旁吓傻了的石榴葡萄:“还愣着?过来帮忙啊!” 石榴怯怯望着这满身是血的男子,想起出府时王爷曾特别叮嘱,说一个什么盟的杀手盯上了王妃,让她们一定机灵些,万万要保护王妃安全,“姑娘三思啊,咱们都不知道这人是谁,万一是那什么盟……” “天鹰盟派来的杀手?”苏柒又好气又好笑,指指满身伤且摔得直抽抽儿的倒霉男,“杀手若做到他这个份儿上,怕是早被天鹰盟扫地出门了。” 见她们质疑,那男子勉力辩解道:“我不是什么杀手,我……是从黑煤窑里逃出来的。” 苏柒见他浑身上下黑黢黢脏兮兮,膝盖手肘上没有一块好皮rou,确像是个煤窑苦力的样子。 “是个苦命人,快来给我搭把手,将他扶进屋里去。” 三人合力将他扶进偏房,苏柒拿来药箱,用干净棉布清理了他身上血污,又沾了金疮药给他敷伤口。 他肩膀上的伤甚重,皮rou翻卷犹如儿嘴,苏柒依照苏先生曾教过的法子,用针线将他皮rou缝合起来,因没有麻沸散,男子痛得哀嚎了几声,竟是昏了过去。 “他……不会是死了吧……”葡萄见男子两眼一翻没了声息,声音都打了颤。 “怎会!”苏柒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若无其事地继续给他缝合,“想当年我救王爷的时候,胸口一个透明窟窿,伤得比他重多了!还不是被姑娘我救活了?” 说罢,略带鄙视地撇了痛昏的男子一眼:这家伙,比王爷差远了。 果然如苏柒所言,男子昏迷了几个时辰之后便悠悠转醒,醒来脸色好了许多。 在一口气扒了三碗米饭,喝了整整一锅炖鸡汤之后,他抹抹嘴,开始向苏柒三个讲述自己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