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陆清桐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母亲将他抱在怀中，声音带着些许沉闷，似乎是隐忍着什么的样子。

    “mama？”陆清桐害怕他说错什么，试探性地叫着。

    但趴在他肩上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之后，女人抬起头松开了他，除了眼角带着些许红肿之外，她又是那个平日里温柔的母亲。

    “快睡吧，明天我给你做你爱吃的。”

    女人只字不谈刚才的话题。

    生活继续着，那天晚上的发泄似乎只是镜花水月。陆清桐的爷爷出院了，但苏清越却住了进去。

    就连陆清桐都不知道柔弱的母亲当时是如何独自面对检查结果的。如果时间能够回流的话，他真想在那个时候同母亲一起面对这一切。

    病来如山倒，癌症直接压垮了苏清越。

    陆清桐给父亲打了好几个电话，但都被他身边那个有些花枝招展的秘书用各种理由回绝了。陆清桐看的很清楚，那男人身边的不少女人都对陆家太太的位置妄图取而代之。可这个已经显露疲态的陆家，又有什么可值得眷恋的呢？

    他更加努力地学习，而苏清越的治疗也向着更好的地方发展。但是，病魔的阴影并未完全离开女人，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了。

    陆清桐仍然记得那天早上，他照例去医院看望母亲，苏清越已经很瘦弱了，医院最小的病服在她身上都显得宽大。她的头发掉光了，但在陆清桐眼中，她依旧是那么的好看。

    女人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气色看起来比平日好上不上。

    “我今天感觉好了不少，等上午医生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我问问她。”女人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爸好像是今天的飞机，晚上你和他吃个饭，见见面。”

    “我才不管那个男人呢。”陆清桐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母亲眼中的不赞同，他顿了顿，变了个话题。

    “你要好好休息，我放学的时候再来看你。”

    那天的陆清桐很开心，虽然心中对父亲仍有怨言，但他却在想，见到父亲之后，母亲也许能开心一些。

    但是，早上他所见的好气色只是回光返照的假象。

    “陆清桐，你妈不行了。”

    老师的声音让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在那天下午，窗外的鸟儿小声鸣叫着，隔壁的班级里满是学生们的打闹声。他的班主任站在他身边，突然告知了他这一消息。

    少年刚刚还在和同桌探讨一道数学题，将难题解出之后的喜悦仍挂在他的脸上。于是，一个有些滑稽的表情浮现在他脸上，“老师，你说什么？”

    班主任将陆清桐直接带出了教室，“我给你刚才叫了一辆车，如果你速度快点的话，还能见你妈最后一面。”

    少年像发疯一般的跑出校园，但当他冲进医院的时候，迎接他的不再是母亲的笑容，而是一具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床单盖着的躯体。

    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就站在那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跟悲伤相关的表情，在看到陆清桐进来之后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你妈刚没了，我没告诉你爷爷，他身体不好，经不住打击。你现在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看一眼你妈，然后回学校吧。”

    陆清桐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克制住把拳头砸向男人的冲动，上齿紧紧地咬着下唇，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母亲床边。

    掀开母亲脸上的白布，陆清桐没有忍住，豆大的眼泪滴到了母亲的脸颊上。而在他身后，陆昊拿着手机头也不回的出了病房。

    “妈，我来了，平时吃饭的时候你都会等我，怎么今天，你不再等我一下啊……”

    那一刻，陆清桐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成长了。只不过，用的是他最不愿接受的一种方式。

    “你的秘书把饭买回来了。”苏清越听到门口的声音，她抬起头，直接撞上了陆清桐疲倦万分的眼睛，“……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陆清桐摇摇头，他也不说话，直接就坐在了刚才的位置。

    等他坐下后，一股浓郁的烟草气息扑面而来，苏清越皱了皱眉。

    看到女人有些嫌弃的目光，陆清桐顿了顿，他连忙站起身将沾满烟味的外套拖了下来，然后主动坐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虽然不清楚陆清桐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苏清越还是礼貌性地为他盛了一碗汤。

    “喝点汤吧，看起来味道不错。”

    陆清桐端着那碗汤喝了一口，结果又想到了过往，他妈之前也老给他做这种汤。一个没忍住，一滴眼泪落进了汤里。

    苏清越坐在旁边，一脸惊悚。

    这个汤到底有多好喝，让一个公司老板感动地留下了泪水？

    呆呆看着汤碗的陆清桐要是知道亲妈心里想的是啥，恐怕能一口气憋死过去。

    他在这里因过往而落泪，他妈却以为他是个吃货。

    作者有话要说：　　苏清越：我要来尝尝，是什么样的汤，让我鹅子泪流满面。

    李秘书：是洋葱，厨师加了洋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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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周星驰《食神》里面的黯然销魂饭，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get到我的这个有些老土的笑点qaq

    清桐鹅子就是表面霸总，实则小哭包小傻瓜，你们要认清现象看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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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6章

    苏清越是个安静的人，她不像她那长袖善舞混迹文艺界的母亲，她有时候更像是闲云野鹤的父亲。当陆清桐调整好心态将手里的汤喝完之后，苏清越已经重新抱着一沓杂志开始翻阅。

    陆清桐以为他妈是因为上面的事物新奇才会不撒手，毕竟按照时间还推算，他妈此时还是个大学生。

    不过陆清桐不知道的是，苏清越并不是单纯地在翻看杂志，有了1127号辅助系统的帮忙，一堆新奇的事物被解释成她能看懂的内容实时传输进她的大脑。4g、wifi、人工智能、无人驾驶汽车……当苏清越翻完手上的那本科技杂志的时候，她脸上带着惊讶。

    “怎么了？”陆清桐一直关注着苏清越，所以对于她的变化，自然比较在意。

    “……这二十年，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苏清越顿了顿，“现在的国家强大了。”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是经历最多的一批人，他们站在世纪之末，看到了沧桑变革。苏盟解体、港市回归……那时的他们在校园里肆意的挥洒着青春的汗水，他们渴望学到新的技术、研发强大的科技，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但无奈受控于多方因素，让这个庞大的国家只能在困难中前行。

    苏清越自然心中也有一股气，她不止一次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理想。

    她父亲是京大中文系教授，桃李满天下，是个受到过最高领导接见的文学大家。而她的母亲是个德艺双馨的文艺工作者。照理说生长在这样家庭里的苏清越应该是一个搞艺术或是文学的姑娘，但在当年考大学的时候，她偏偏不选偏文一些的专业，直接瞒着家里人给自己填了一个新兴专业。

    当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时候，满心欢喜以为能在校园里见到女儿的苏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走进了隔壁华大的计算机系。

    在华大学习的四年里，苏清越整天都泡在机房里，虽然依照她家的条件买一台电脑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比起一个人在家里钻研，她来自全国各地优秀的同学们明显吸引力更大一些。他们一起编写一条代码时的开心、使用电脑建立一个可回复模型时的激动、共同参加编程比赛并取得第一名时的喜悦……

    “你大学学的什么？”苏清越突然看向陆清桐，“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说说吗？”

    “……”听到这个，陆清桐突然安静下来了。

    “如果不想的话，也没关系。”苏清越准备继续低头看书的时候，旁边坐着的便宜儿子开口了。

    “我当年想去京大学金融，但陆昊逼我去当兵，还说要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当时爷爷已经去世了，根本没人管得住他，京市又是他的地盘，填志愿的时候我直接填了复大的金融，四年都没有回一次家。如果不是小叔，我恐怕早饿死了。”陆清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的，但他仍记得那天家中发生的事情。

    他身体大不如从前的父亲还想站起来炫耀他的父权，但却不知这个曾被母亲的羽翼保护着的孩子已经成长为可以推翻他的样子。

    陆昊直接给了青年一巴掌，力度甚至让陆清桐以为自己聋了。

    “你翅膀硬了吗？你以为你自己是谁？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我是你爸，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和你妈一个样子，表面上千依百顺，但骨子里还是个犟种，总要逆着我来！”

    陆清桐那时笑了，他长得像苏清越，一笑起来更像了。突然地笑声让陆昊停了下来，略带奇怪的看着儿子。

    “如果你把用在我和我妈身上一半的威风拿到外面去，恐怕你的公司早就在港市上市了。更何况，我妈死后，我根本没花过你一分钱。”陆清桐说完之后，也不管陆昊是多么的暴怒，转身离开了家。

    他走的时候，除了自己，只带了一张母亲的照片。

    “虽然你说的并不详细，但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我眼光似乎并不怎么好。”苏清越为陆清桐倒了一杯水，“离结果出来还有几个小时，你可以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陆清桐没有回绝女人的好意。不过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苏清越也没有闲着。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她再次进入了辅助系统。

    “将我那个时代之后五年的计算机专业的资料和文献调出来。”苏清越坐了下来，她说完命令后，面前的桌子上立马出现了一堆书本以及一台搭配windows xp系统的电脑。

    【宿主是否要进入学习模式？】辅助系统监测到苏清越的行为，并对此做出了分析。

    “是。”

    话音落下，她周围的家具自动变成了图书馆的装修样式，只不过这间巨大的图书馆自习室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学习的氛围有了，苏清越低下头，开始翻看第一本教材。

    陆清桐是李秘书叫起来的，“老板，结果出来了，你要不要叫苏女士一起？”

    抓了抓有些乱糟糟的头发，陆清桐从床上坐起身。他推开了外面的门，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沙发扶手上睡过去的苏清越。

    她睡得很安静，整个人看起来比醒来时的样子柔软许多。

    陆清桐看了一眼空调，担心苏清越睡凉了，刚脱下衣服准备给她盖上的时候，女人睁开了眼睛。于是，拿着外套的陆清桐有些手足无措，最后那双无处安放的小手拿着西装外套直接盖在了李秘书身上。

    “天气凉，你多穿点。”

    李秘书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外套加外套的穿着，最后为了维护老板的面子，还是将疑问压在了舌底。

    “结果出来了吗？”苏清越此时的眼睛亮亮的，心情还没有从学习到新知识的喜悦中平稳下来。毕竟对于一个大学四年因学习而不怎么社交的人来说，知识无疑是最宝贵最有趣的东西了。

    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下子变得活力十足，陆清桐带着疑问点点头，“恩，一起去看一眼。”

    结果自然不用多数。

    他们是完完全全有血缘关系的一对母子。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能够完美接受母亲起死回生这件事的陆清桐还是没有忍住，捏着报告就钻进了一间没有人的休息室里。

    “他去干什么了？”苏清越抬眸看向李秘书。

    “……公司有个突发事情需要老板处理，他找个休息室准备开个电话会议。”李秘书睁眼说瞎话，一点都没有结巴。

    苏清越点点头，算是相信了。但几分钟过后，陆清桐重新从屋子里出来了，苏清越一眼扫到男人衣袖上几块并不明显的水渍，她勾起唇角，发现了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哭包属性已经败露的陆清桐故作深沉，“现在你应该相信我早上的那些话了吧，医院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家再说。”

    两人通过特殊通道进入车内，但都没有注意就在不远处，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按动了相机快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为老板各种背锅的李秘书：老板，你就算是我的老板你也不能这么对待我！

    清桐鹅子：那你想怎么样？

    李秘书：得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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