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此时旁边一阵喧哗,不少人挤了过去围观,只见是一个炼气后期的老者,慢悠悠地摆了摊,一拍乾坤囊,浮出十六个玉匣。 “邱老头,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 坊市的人似乎都认得他,那邱姓老者笑眯眯道:“老规矩,一百块灵石一只玉匣随便挑,里面可能是破铜烂铁,也可能是宝器丹药,今天嘛,这十六只玉匣里,有一支上品法器荷砚笔,无论是画符还是攻敌,效用皆不差。” “上品法器?!那可少说要值五百块灵石吧。” “笔类法器难得,若有合适的砚台相配,威力还要更上一层。” 南颜的手气还不错,以前跟她娘逛花灯节抽红包,每回都能中铜钱,寺庙里许愿也多的是上上签,想起嵇炀教她写字时用的还是毛竹笔,一时便有点心动,从人群里挤过来,举手道。 “我想要一个!” 邱姓老者一低头发现是个胖娃娃,笑道:“小道友可听清楚了,是一百灵石一只玉匣。” 周围人笑了起来,有人道:“小丫头还是留着灵石买灵果吃吧。” 也有人发现了她道袍上的宗门徽记,道:“你们可别笑,这是仰月宗的弟子,说不准比你们阔绰得多呢。” “……可看来也只是外门弟子而已。” 南颜眼睛一眨,道:“我替我师兄买的,不行吗?” “那倒是可以,只不过……”邱姓老者刚想说让南颜量力而行,就见南颜递来一袋灵石,他一掂就知道,一百块一块不少。 “倒是小看道友了。”邱姓老者满意地把灵石放到自己的乾坤囊里,“小道友挑吧,另外老朽提醒一下,这些玉匣并不是大的就东西多,挑完后最好也不要在坊市中打开。” 南颜知道他的好意,搓了搓手,觉得有一个玉匣灵光比其他玉匣稍微大那么一点,便伸手去够那只玉匣,中间手背忽然碰到旁边较为暗淡的盒子,手背忽然一阵微微刺疼。 “诶?” 邱姓老者道:“小道友这是怎么了?” 南颜把目标的玉匣抱在怀里,看着那只让她刺痛的玉匣,歪头想了想,还以为是错觉,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刚想离开,便听不远处有人道—— “贵宗的弟子果然身价丰厚,连一个外门弟子一出手就是一百块灵石,等哪日我受不了我那小宗门的师父,便去加入贵宗如何?” “哪个外门弟子?” 南颜一听这声音,就不愿意在这儿多留,等她想开溜时,似乎为时已晚。 下一刻,果不其然是褚京带着几个平日里有点矛盾的外门弟子大摇大摆地出现。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死胖子。”褚京一看她,就想起当日害他丢脸的事,冷笑道,“一百块灵石,可以啊,是穆战霆给你的吧,他可真舍得。” 内门弟子一个月的月例是一百块灵石,穆战霆因为资质着实过人,在内门颇得几个长老的青眼,褚京便以为是穆战霆给她的。 “哟,还有乾坤囊。买的是什么,拿出来让师兄看看。” 旁边的邱姓老者刚被照顾过生意,微微皱眉道:“几位道友,峡谷坊市是邱家的地盘,你们在坊市外小打小闹没人管得着,坊市内最好还是守点规矩,惊动了执法修士,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邱姓老者是炼气后期,比褚京和其他弟子修为要高一些,何况他同样也是邱家的一个闲职长老,在坊市中说话还算有点分量。 褚京这段日期圆滑了些,道:“道友多虑了,我仰月宗一向和睦,只不过最近宗门试炼将开,我们这是关心师妹进益罢了,看她买了些什么也无妨大事,是吧?” 邱姓老者不再说话,这是路人能做到的极限了。 “听说这儿最好的是一支上品法器荷砚笔,大家难道就不想看看?” 周围已有不少修士驻足,个个都十分感兴趣。 “上洲年年都有赌石大会,咱们凡洲没什么乐子,也就看人开个多宝匣图点趣味,小道友阔绰,一百块灵石眼睛都不眨的,给我们看看吧。” 周围人的目光丝毫不带善意,只有那邱姓老者淡淡道:“不瞒小道友,我这些玉匣里有一半中放的是一阶灵草与一阶妖兽皮,价值不过二十块灵石,他们想看,便给他们看吧。” 他言语里,并不觉得南颜能中头彩。 南颜抿着嘴,她四周都围着仰月宗的弟子,看样子若不开玉匣是不会放她走了。 “开啊!” “……” 她碰了碰乾坤囊里的玉匣,一咬牙,拿出来道:“我开了你就放走吗?” “当然,我们是同门,怎么会为难你?” 南颜无法,一开玉匣,众人一阵惊呼。 玉匣里两三棵一阶灵草旁,躺着一支瓷管白毫,笔身仿若桃花瓷,笔尾一朵绿萼红莲轻绽,似有荷香溢出,宝光吞吐,一看便是上品。 南颜:……完球。 众人一片惊呼。 “这小姑娘好手气!” 褚京眼里迸发出贪婪之色:“好法器!” 旁边的外门弟子纷纷对褚京道:“恭喜褚师兄,这荷砚笔和师兄功法相合,猎场试炼定能名列前茅!” 他们根本就没在意这东西现在在谁手里,心思昭然若揭。 南颜:呵呵哒。 褚京脸上掩饰不住地贪婪,佯装咳嗽一声,道:“穆战霆是火灵根,你这荷砚笔属水风,不合他用,师兄也不欺负你,拿一件火属性的刀跟你换,你我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纵然是内门弟子,得到的法器也不过是下品,和这荷砚笔根本没得比。 南颜突然觉得难过,她实在是想把这支笔给嵇炀,但实力不够就是不够,他们修为比自己高,就是能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她。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她娘临走前和她殷殷叮嘱的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须因祸福趋避之。 修了仙,做了修士,和之前她在凡人中过的并没有区别,一样有南村群童欺她。 没有几个人会像嵇炀一样,一直对她好,照顾她。 “装什么哑巴?内门弟子愿意跟你换是你的福气,还想坐地起价?” “好。”南颜把酸意憋回去,道,“这笔是我拿一百块灵石买的,我不要你的法器,你再在这个爷爷这儿拿一百块灵石买一只玉匣,这笔我就给你。” 邱姓老者微微动容,今天最有噱头的宝物第一个被开了,本来是亏本的,这小丫头还让人一百块灵石买他其他的玉匣,也算是为他挽回点损失。 一百块灵石褚京也不是出不起,但一时也有点rou疼,冷哼道:“哼,你怕是傻子,剩下的多半是破石烂铁。” 但即便这么说,和荷砚笔比起来,这一百灵石确实赚得太多了,为免其他修为更高的修士出来打岔,褚京连忙付了灵石,一把抢过荷砚笔便离开了。 “修界多是薄情人,小道友这又是何必。”邱姓老者见南颜挑了只灵光暗淡的玉匣,叹了口气道,“老夫乃皖南邱家的外门长老,他日若有缘,算老夫欠你半个人情。” 南颜把那只刚刚有所感应的玉匣抱在怀里,此时也不觉得那玉匣会电她了,道:“没事的老爷爷,等我变厉害了,我就去揍得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人。” 说着,她气息微微外放,邱姓老者感应到她已经炼气初期,面色微惊:“你……今年多大?” “再有两个月我就九岁了。” “八岁的炼气初期……不得了不得了。”邱姓老者惊讶于她的资质,有心交好,道,“今日也算有缘,送你一只感灵玉扣,不算什么好东西,愿你道途平顺。” 感灵玉扣,可轻微感知妖邪之物,算是修界最常见的饰品之一。 南颜对他人的好意向来感念极深,连忙道过谢后,忽然上空一只机关鸟飞过,口吐人声—— “坊内走丢的南颜小道友,你的师兄在坊市入口等你,听到请往入口汇合!听到请往入口汇合!” 南颜:…… ☆、第9章 第九章 七佛造业书 南颜一路捂着脸跑到坊市口,那里与其他随意摆摊的地方不同,是一个有门匾的铺子,简单写着“偃甲”两个字。 嵇炀就在门口,见了她来,抬手招了招。 “我找不到你,只好出此下策……怎么?买药遇到麻烦了吗?” 南颜微窘,本来想给嵇炀买点东西,没想到遇上褚京,现在两手空空,确实有些尴尬。 “药都买到了,遇上个冤大头,你给我的那两张符我就卖灵石了……”南颜绕开褚京,简单把偶遇殷琊的事说了说。 “银鲛纱?” 嵇炀听完,看着南颜,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笑,道:“那他确实是捡了个便宜,有那片银鲛纱,他应可在秽谷猎场外围行走无虞。” 南颜多次听到这个词,隐隐觉得耳熟,道:“秽谷是什么?” 此时旁边偃甲店里的店主从一堆木头零件里抬起头,插嘴道:“小丫头有所不知,修士要炼丹炼器,就要有材料,材料除了各大秘境,就是从妖兽身上出。猎杀妖兽便要有相应的猎场,修界有三大猎场,分别是秽谷外围、北海妖涡和山海禁决,后两个由上洲所有,而且太过危险,只有结丹后或可一探。而秽谷却正是在凡洲境内,此地常年大雾弥漫,不时会有妖兽自雾中窜出,前往附近山脉作恶,是以年年都会有大批修士三五成队前往秽谷外围猎杀妖兽。” 南颜又问道:“可这和银鲛纱有什么关系?” 嵇炀解释道:“秽谷之中妖兽固然危险,但真正让修士却步的却是一种名为‘阴祝’的邪物,我之前让你细读的《凡洲地理论》里应当有所记载。” 南颜略一回忆,确实读过这么一段,因为太过可怕,半夜睡不着还去敲了嵇炀的门求哄。 ‘阴祝’乃是修士死后徘徊生前死地不肯离去后,与地气结合而生的邪物,无形无质,人面鬼身,形如飞头獠,见了修士便会一拥而上,先是吸干灵气,再啮食生人之气,待将修士吸成空壳后,便寄身在修士遗体内,让修士恍如行尸走rou。 阴祝虽凶残,但却依存地气而生,不会离开秽谷内围,修士若是想进入秽谷内围寻宝,须得借助可以完全遮蔽灵气的宝物,而银鲛之物便是最好的遮蔽灵气之物。 “眼下即将是妖兽繁衍的时节,秽谷外围猎场不日开启,你说的那位得到了银鲛纱的筑基修士确实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南颜一想,敲了一下掌心,道:“难怪刚刚褚京说什么猎场开启在即,强买我那支笔原来是是为了这个。” 她刚说完,嵇炀便转过头来,南颜不由得立马捂住嘴。 “你遇上褚京?”嵇炀眉梢微扬,再次从上到下看了看她,南颜显然没受伤,那多半就是妥协了。 南颜默默点头。 “你做的对,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该和他们起冲突……只是,若我不催,你平日里甚少握笔,怎么会想着择一笔类法器?”嵇炀甫问出口,便察觉南颜目光躲闪,瞬间了然,“你想送给我?” 南颜抿了抿嘴,道:“……没送成嘛,就别问了。” 诗经有云,投桃报李。 嵇炀对南颜的指望不过是希望她平平安安修道有成,等到他们的同命锁解去后,南颜去寻亲,而他去雪恨,彼此各安天命。 现在,倒是有点欣悦。 “道友,你要的偃甲部件在这儿,你点点数。” 身后偃甲铺子的修士把一堆偃甲零件摆到他面前:“四方榫二十,铁皮花木三尺,犀角喙六个,绝灵齿一盒,还有连理浆一竹管,四颗一阶疾风蛇内丹,我家铺子的都是上等货色,手艺没的说,至于能不能拼得起来,嘿嘿~就看各人本事了。” 南颜踮脚扒在柜上看着嵇炀把这么一堆木头铁栓收进乾坤囊一起结了账,看起来没多少,却足足花了五百余块灵石,好奇道:“这是在做机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