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如果杜皇后还在世，说不定景元帝现在就要忌惮她了。 太极殿，御书房，景元帝在知道儿子领着妻儿子女去奉先殿祭拜皇后之后，有些失神。 他不免想起当年的事情，大婚那一日，因为他先前的偏见，所以他记不住皇后那一日该是何等美丽。 每一位新娘在成亲之日都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很可惜他错过了。 对于太子妃纪氏，景元帝当初为太子姬淮择妻时，完全是按照杜皇后的模板来选择的。 可能是记忆里的人太完美了，他挑选了五个人选，最后剔除了三个人，就留下两个人选，一个是现在的太子妃纪氏，一个是当时的次辅的孙女，他原本要把纪氏剔除出去的，因为三皇子晋王的外家就是纪家，可能是觉得纪氏与记忆里的杜皇后最相似，也可能是鬼迷心窍，景元帝就定下了纪氏作为太子妃。 “可能我们真是父子，所以起初都会被偏见蒙蔽了双眼。”景元帝呢喃道。 姬淮和纪氏大婚之后，夫妻俩感情不错，但这个不错只是不错，并没有进一步的进展。 或者说表面上的彬彬有礼更能形象的形容这对夫妻，也可能是纪家一众大小舅子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姬淮后来放下纪氏是纪家女的偏见，夫妻俩关系才慢慢融洽，但夫妻感情变得深厚是在女儿出生之后。 从奉先殿离开之后，便回到了东宫，因为今天是祭奠祖先的日子，所以姬淮再忙也没有那么忙了。 下午，姬淮便用了半天时间choucha儿女的功课，开年后他还没有检查过儿女的功课，这一顿choucha，倒是结果很喜人，每个人都有进步，姬淮心中老怀安慰了。 姬七紫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哥哥、jiejie被傻爹吓得浑身紧张，等到姬淮检查了儿女们的功课之后，他便开始诱惑女儿，虽然她还没有周岁，但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她能跑能跳，一顿饭食量比成人还惊人，完全可以进宫学提前上学嘛。 “小七，爹爹教你背文章好不好？”姬淮试探道，他手上拿着一本三字经，打算教女儿背文章。 姬七紫觉得自己看透了傻爹眼里的跃跃欲试，她会配合吗？才不会呢，绝不能现在就被傻爹发现她过目不忘的天赋。 于是接下来姬淮教一句，姬七紫背一句，但让她自己背，就完全颠三倒四，没有一句通顺和衔接得当的。 小半个时辰下来，姬淮只好无奈放弃了，不过望着女儿清澈的眼眸，他还是免不了怀疑，女儿是不是在糊弄他？ 晚间，是一家三口一起就寝的，因为今天是清明节，姬淮肯定不会在这晚上做少儿不宜的事情，所以姬七紫赖在他身边，他也没有趁着她睡着了，把她抱走。 姬七紫睡得迷迷糊糊，因为今天没有出门，只在东宫待了一天，活动量少，所以其实她还没有完全睡着。 “瑞珍，其实十五年过去了，我都忘了有关母后的好多事情。”唯独记忆深刻的也就是母后临终前苍白无力的面容，母后交代了什么，他都有些忘记了。 纪氏侧头看向他，微笑道：“母后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不，比我想象中更美丽。” 在她出嫁前，祖父和父亲、母亲都轮流对她讲过杜皇后的事情，说她只要做到杜皇后的两三分，就能在东宫立足。 “在我记忆里，母后从未对我红过脸，哪怕我做错了事情，她也不会生气，她也从没有打过我骂过我。” 姬淮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纪氏没有打搅他，也没有发表过只言片语。 末了，姬淮才说道：“当初父皇给你我赐婚，我其实心里很窝火的。” 他偷偷睁开眼，想看妻子的表情，哪知纪氏神情淡淡道：“我知道，因为晋王。” 在景元帝神来一笔的赐婚之前，纪家一直都是晋王的外家，哪怕纪蒲这一支不是晋王嫡亲的外祖父那一支，但当初就是因为纪贤妃入了景元帝后院，纪家才站在景元帝这一边的，而景元帝登基之后，纪蒲水涨船高，成为了首辅，这下景元帝就要考虑三儿子这一方实力有点惊人，简直比太子更甚一筹，于是才有了这么神来一笔的赐婚。 姬七紫陡然睁开眼，吓了姬淮和纪氏一跳，姬七紫嘟囔道：“傻爹，你果然够傻的。” 姬淮瞪着女儿无语至极，忿忿道：“你不是睡着了吗？” 姬七紫扁嘴：“我本来睡着了，但你们两个半夜说悄悄话，把我吵醒了呀。” 她直接一个翻身，压在了傻爹身上，她个子小小的，整个人就等于趴在傻爹的胸膛之上了。 “所以，你不喜欢娘，才纳了那么多妃妾？” 姬淮赶紧表红心：“我这后来不是喜欢了么？” 纪氏有点无语，为什么每次碰上女儿，太子的智商就离家出走了呢？谁家当爹的会和女儿探讨喜不喜欢女儿娘的问题？ 姬七紫撇了撇嘴：“我不喜欢那么多吃白饭的人，反正东宫以后不许再进人了，生那么多孩子有什么用？以后只知道和我争家财，我一只手就戳死他们。” 姬淮和纪氏一脸冷汗，且无语至极，这话谁都说敢说出口，偏偏她一张嘴就大言不惭的说出来了。 “那要是以后你的弟弟呢？”姬淮突然想逗女儿，于是这般问道。 姬七紫小眉头上扬：“娘生的弟弟，我就大方的分一半给他，别的哥哥jiejie弟弟meimei休想。” 姬淮看着女儿脑子里思绪万千，姬七紫嘟囔道：“爹，你别跟我说什么兄弟姐妹一家亲，有本事你先做到和大伯、三叔、四叔他们真正的兄弟相亲，否则别想教育我。” 姬七紫从傻爹身上翻身下来，坐在床上，一左一右看着傻爹和美娘，挥舞着双手，激动道：“如果娘不再生弟弟或者meimei，那都是我的。” 她戳着傻爹的胸膛，严肃道：“听到了么？都是我的，为了表示大方，家产的九成都是我的，一成就分给大哥他们吧，别说我一毛不拔。” 姬淮#纪氏：…… 他们能不能说一句，他们还没死呢，闺女就开始惦记着他们的财产了，这像话么？ 第89章 百花园 三月是一个梅雨季节，连续下了五天雨，天气才放晴。 姬七紫辰时醒来，蓬松着一头的头发就哒哒掀开床帐跑了出来，刚掀开蝶戏孩童图案的门帘子，扒着门槛就看到不少太监和宫女进进出出，地面上放着用木板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体，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郡主，您醒了？”百合先一步发现郡主的身影，刚才她和蔷薇才看了郡主出来，转瞬间郡主就醒过来了。 姬七紫揉了揉眼睛，问道：“这是干什么呀？” 百合兴奋道：“是怀王殿下和纪五公子改良了玻璃制造工艺，生产出了清晰的玻璃镜子，送了三面玻璃镜子进来，现在正在给娘娘安装玻璃镜子，原想等郡主醒了，郡主屋子里也会安装一面玻璃镜子的。” 姬七紫眨了眨眼，嘟囔道：“终于出来了么？” 蔷薇抱过小郡主，和百合一起伺候郡主洗漱、穿衣，等姬七紫出来后，几个太监已经在她屋子里安装玻璃镜子了，她哒哒哒跑到美娘卧室，果然在梳妆镜旁边竖立着一面等身高的穿衣镜。 她臭美的凑上去，冲着镜子里的她挤眉弄眼、咧嘴捏脸，用着细小的声音嘟囔道：“好久不见。” 纪氏走进来，就看到闺女正在玻璃镜子前做着奇怪的动作，摆着奇怪的姿势。 姬七紫从镜子里看到美娘，立马回头捧着小脸傻笑：“娘，梳头梳头。” 纪氏嘴角含笑，不禁想起昨儿女儿的大放厥词，心中嘀咕，这小丫头真霸道，她此生只怕也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她的东西自然是全给她，但太子有那么多孩子，做不到全给她的。 纪氏走过来，拿起木梳就开始给女儿扎头发，她的头发并不长，只能在前后左右扎四个包包头，方便她活动。 扎好头发之后，姬七紫在镜子前照了照，捧着小脸，美美道：“今天我又是可爱的活力无限的无双郡主啦。” 纪氏失笑，揉了揉女儿的头，然后抱起她来到外间，蔷薇和百合已经把她的膳食摆好了。 姬七紫的早饭有rou粥、菜羹，还有鸡蛋羹，还有煮鸡蛋，然后就是两大碗乳汁，一碗牛乳的，一碗羊乳的。 反正每回女儿吃饭，纪氏都觉得很好看，看她吃饭都觉得平时一般的饭食都变成了绝顶的美味。 “娘，六叔和舅舅只送了三面玻璃镜子进来么？”姬七紫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不可能只是他们有，她的那些哥哥jiejie，还有后院那些女人呢？ 纪氏抿唇笑道：“嗯，其他人之后也会有，等殿中省那边采购回来再分配给她们。” 殿中省采购自然就是要花钱的，而分到东宫这边，自然也是要东宫出钱的，不是白给。 早饭后，姬七紫跑到太极殿，她在御书房溜达了一圈，然后溜进了后殿景元帝平时休憩的地方。 “嘻嘻，果然看到了一面镜子。”都是等身高的玻璃镜子，镶嵌在屏风上面，搬动间非常方便。 她又哒哒跑回御书房，景元帝搁下手中的毛笔，问道：“你在找什么？” 姬七紫笑嘻嘻道：“镜子呀，六叔送了三面镜子到东宫，没道理六叔会忘了皇爷爷呀。” 怀王派人往景元帝这里送了三面，他母妃梅惠妃宫里送了一面，东宫送了三面，仅此七面免费的镜子，其他人要镜子，那就必须花钱买了。 “是啊，老六怎么敢忘了朕？”景元帝一把把孙女捞起来，转过话题问道：“无双，皇爷爷问你，你要不要提前到宫学上学？” 这孩子越来越大，每天憨吃憨玩，太浪费时间了，反正这丫头不是一般小孩，早点进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姬七紫顿时犹如被雷劈，旋即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要。” 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盯着皇爷爷看了好半晌，瞪圆了眼：“皇爷爷，人家还没有五岁，五岁之后再去上学。” 景元帝嗤之一笑：“五岁？你觉得朕能等到五岁才让你进学？” 姬七紫瞬间耷拉着脑袋，幽怨的望着恶魔皇爷爷，然后瞬间从皇爷爷身上爬下来，嘟囔道：“反正我不要去上学。” 景元帝脸上却带着微微得意的笑容，兀自道：“就这么说定了，等你过了周岁，就去宫学上学。” 小跑到门口的姬七紫扒着门槛回头看了一眼，扁着嘴一脸委屈，她朝恶魔皇爷爷做了一个鬼脸。 “讨厌的皇爷爷！！”姬七紫大声道，心中暗道，上回傻爹也试图挑起她对读书的兴趣，这回皇爷爷更甚，直接下了决定，所以不管是当皇帝的还是未来要当皇帝的都那么讨厌。 从御书房离开，姬七紫直接回东宫了，不过没有看到美娘，她就只好自己躺在长椅上开始思考，怎样才能避免过了周岁就去上学这件事情呢？ 但好像她说了不算，如果用武力反抗也不太好，那她就只能认命咯？ 中午吃午饭时，姬七紫化悲愤为食欲，多吃了一碗rou羹，惊得纪氏看着她怕她积食。 等到吃完了，姬七紫才郁闷道：“娘，皇爷爷好讨厌，竟然要我过了周岁就去上学。” 纪氏笑道：“很好啊，免得你整天一身精力无处发泄，总是做出一些哭笑不得的事情来。” 累觉不爱，美娘也变坏了，姬七紫往身后一躺，摊成一块饼。 纪氏摇摇头笑个不停，这丫头的言行举止总是又让人捧腹大笑的冲动。 午后，姬七紫跑出宫了，去围观了杜子腾表叔和蒋子宁、史鼐他们扫大街，不过她来得正好，正好杜子腾和蒋子宁他们一起洗刷公厕。 京城的街道不是每条街都有公厕，一般来说公厕所在的位置都在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且公厕周围更是脏乱差到极致，杜腾每天扫大街都祈祷碰不到有公厕的街道，但今天他们运气不好，恰恰就碰上了一条有公厕的大街，那味道别提了，非常销魂。 这一个月会是这群公子哥一辈子难忘的经历，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姬七紫看着杜子腾表叔鼻孔里塞着一团棉花，手上拿着一把扫帚，进出茅厕的表情非常严肃，旁边冷少年、闫少年还在挑刺，说这里没扫干净，那里没扫干净，杜腾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还是把那块没扫干净的地方扫干净。 突然觉得有点惨，姬七紫赶紧跑路，希望杜子腾表叔以后引以为鉴，别再做欺负无辜良民的事情了。 从街头走过，看到一群书生往同一个方向而去，每个人满面红光、神采飞扬。 “有什么好事么？”姬七紫疑惑的看了一会，然后果断的跟了上去，支着耳朵听了半天，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是京城百花园园林里的一株牡丹开花了，这是今年发现的第一株牡丹开花，即便不是花王，也引起了文人sao客的轰动，纷纷都往百花园而去。 这种盛会，她怎么会错过？于是姬七紫也跟着兴冲冲的往百花园跑去。 进入百花园是要交入门费的，不贵，一个铜板，姬七紫他们一行七人，但她还是个孩子，可以免费进去，但蔷薇、钱同和、百合和莫有钱、两个禁卫都必须给钱，给了六个铜板，便可以在百花园畅通无阻了。 这个时辰来逛园子的人不少，姬七紫就看到许多孩子，都是大人带着孩子来赏花来的。 她避开人多的地方，免得被认出来，便往偏僻的小道上走去，百花园名副其实，园子里花卉品种多得不下于百种，本就是春天了，万物生发，各个花坛里开了许多花，红的黄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 “咦，那个好像是周叔叔吧？”姬七紫眨眨眼，蹲在地上希望看得更清楚。 蔷薇他们也猫着身子仔细看前面，今天的两个禁卫叔叔不认识周茂，但蔷薇他们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