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要知道,以他和朱浩天的身份,是不能留在京城的。 赵慎一手握着赵宁的手腕,将她提上了马车,这之后侧身对八王爷提醒了一句,“我劝王爷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今上吧。” 八王爷再不离开京城,皇帝就该有所动作了。 八王爷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多年前暴戾的性子也被逼出来了,啧了一句,“臭小子!这个臭小子!” 奈何,他拿赵慎一点法子都没。 想他八王爷朱阎也是手握重兵的亲王,哪个皇子不想巴结着他?他现在提出要帮赵慎,臭小子却是对他爱理不理! * 为掩饰自己的心虚与尴尬,赵宁全程不去看赵慎,但这几乎是不太可能的,她一个不经意间就撞入了赵慎的视线里。 而他则在她彷徨错乱中浅浅一笑,竟带着几分邪恶。 “小五这个眼神会让四哥有所误会的。”赵慎轻描淡写道。 赵宁不晓得他到底想干什么。 谋权篡位不是小事,四哥就不能认真一点么?他若输了,侯府日后日必定遭殃。他这般闲散无所事事真的好么? 再者,他误会什么? 赵宁暗自舒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厢椅上,赵慎对她而言就是盛开在了绿野间的奇花,而她呢,就是一只耐不住诱惑的小蜜蜂,此时此刻,恨不能朝着内心所想扑上去,狠狠吸食着供她存活的花粉。 赵宁知道自己变了,沉底落入这阡陌红尘,不可自拔,无可救药。 但她也知道,有些奇花愈是美丽,便愈发致命。 她怕是一口吞食下去,即会当场血崩而亡。 赵宁在一片茫茫然之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四,四哥,我……要待……待几日” 赵慎微微勾唇,欣赏着她所有的表情,“若那夫人想留着你,你就别回府了,她家儿子也是万一挑一的,你跟了他,不会错。” 赵宁:“………”她不傻,也知四哥这话肯定是在唬弄她,可怎么听着都觉着有几分可信呢? 半晌之后,马车停了下来,赵慎并没有急着带了赵宁下去,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条棉巾,将她的双眼蒙住了。 赵宁不晓得四哥又要干什么了,但突然之间,耳垂一湿,却也只是一瞬,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热的气息,她闻赵慎道:“四哥抱你下去,一会见着夫人,一定要乖,夫人说什么,你便应什么。” 赵宁缩着脖子,活像只受了惊吓的鹌鹑,耳边的酥酥.麻麻之感一直通向四肢百骸。 赵慎是打横抱起她的,可赵宁总觉着他双手所放的地方有欠妥当,她就试图挣扎了一番,却突然身子一晃,险些就掉下去了。 “还敢乱动?”赵慎低低的斥责。 赵宁一手揪着他的衣领,又怂了。 赵宁虽什么也看不见,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便留心着外面的动静,但她除了四哥的脚步声之外,便什么也听不见,四野安静如厮,她猜测此处应该是在城郊附近。 正思量着,头顶传来四哥的声音,“胡思乱想什么?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宁的心怦怦然,她都怀疑四哥是不是能探知人心,晓得她所思所想的一切? 这太可怕了,他万不可知道她幻想了什么! 赵宁被抱上小筑,进屋时闻到一股不可忽略的药味,莫不是那位夫人真的病了? 前几日见着她,赵宁记得那位夫人眼眸明润,额头的肌肤光洁润白,一点不像大病之兆的人。 脸上的绵巾被摘下,赵慎先是一掌遮住了赵宁的眼睛,在她面前低低道:“先别急,过一会就能适应了。” 赵宁没那么娇气,少顷就将赵慎的手推开,她嗔了他一眼,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到了此刻,她还是完全搞不清状况。 赵慎忽略了她的小脾气,往屏风里侧看了一眼,这才低着头对小女子道:“安心在这里住几日,四哥晚些再来看你。” 他真将她一人丢在这里? 赵宁虽不敢与赵慎太过亲近,但要是赵慎不在身边,她反而更加不安。 赵慎还未转身,就见一只白皙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角,他轻轻一笑,淡去了一切久经世事的城府。 赵宁或许不知,她这般的依靠他,是赵慎费尽了心机才赚来的。 看来,他是快成功了。 赵慎似乎在哄骗着一个即将被卖掉的孩子,“四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得信我,四哥又不是人牙子。” 赵宁僵了。 虽说她很想信任他,可赵慎所表现出来的行径就是一个人牙子。 他不让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将她送来之后,他立马又离开。 这不是完全吻合么? 前几日那次多半就是‘验货’。 赵宁此刻极为矛盾,明知赵慎不可能将她卖了,可她这半年时常做梦,以至于白日里也会想入非非。 比方说此刻,她当真觉着四哥不会再回来了。 赵慎到底于心不忍,从怀中取下了一枚金牌放在她手上,“这下该放心了吧。” 赵宁低头一看,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牌子,但看着质地就是纯金无疑,理应值不少钱。 这时,站在一侧静侍的道姑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不由得多看了赵宁一眼,心道:公子这是有多在意这位姑娘,那可是调动禁军的虎符!同样的金牌,朝.中.共.有四块,公子手上这块还是定北侯身上的,这东西要是弄丢了,得有多少人要跟着掉脑袋啊! 不得不说,赵宁得了金牌之后,心里稍微放心了一些,“四哥,早……早归。” 人总是对陌生的环境存着天生的惧怕。 赵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赵慎是她唯一能指望上的,她只能抱着这根救命绳不放。 赵慎浅笑而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嗯,四哥会的。” 他就这样交代了一句,便真的离开了。 赵宁发现,她愈发的念着他了。 相思病果然害人于无形。 屋内的道姑原先就是伺候在宁妃身边的陪嫁宫女,也见惯了公子的为人,像今天这样哄孩子的模样还是头一次瞧见。 她也是相当震惊的,便上前对赵宁恭恭敬敬,“姑娘,夫人还在午歇,要不您先出去走走?” 赵宁点了点头,将金牌挂在了腰上。 道姑双手一颤,几乎是强压着惊讶,道:“姑娘,这东西瞧着也金贵,您还是好生收起来吧。” 四哥身上不会戴无用的东西,赵宁觉着有道理,又将金牌放入了衣裳里衬的暗袋里。 道姑这才吐了口浊气,轻步领着赵宁出了屋子,“姑娘,公子他寻常不怎的来这里,不过公子喜读书,书房倒是藏了不少孤本,您可以去瞧瞧。” 赵宁随意应了一声,但随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公子他寻常不怎的来这里?! 这里是四哥的地盘?可那位夫人又是谁? 赵宁倒也没有打草惊蛇,她先套套话再问个清楚也不迟。 “也—好。”赵宁强行压制着结巴的症状,随着道姑往小筑下走。 放眼望去,她这才察觉小筑只是其中一栋二层小楼,外面是层层的林子包围,这里面像是孤立于尘世的一处幽静之地,不远处另建了房舍十余间,一眼看不到尽头。 而且更奇怪的是,哪来这么多护院? 这些人站立如松,宛若铜像,煞是肃严,与寻常人家的小厮截然不同,倒是像定北侯府的守卫。 赵宁心头咯噔了一下,她一直怀疑赵慎已经在外谋划了,难道这里真的是他的地盘? 可这么大的秘密,他如何能带了她过来? 一路寻思着,不消片刻就到了书房,道姑推开门让赵宁进去。 赵宁还未进屋,那股子淡淡的薄荷香就荡了出来,道姑也闻到了,她解释道:“公子幼时体内积了火毒,这些年倒是减轻了不少,公子用薄荷香也是无奈之举。” 赵宁恍然大悟。 她说怎的四哥一年四季都熏薄荷香,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可四哥体内有火毒,侯爷父亲他知道么? 太多的疑团将赵宁掩埋,但与此同时她彷佛在这团迷雾之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似乎真相就是咫尺之间。 道姑让人送了汤婆子过来,“姑娘,您稍坐,公子交待过了,这书房您可以随意待到何时。若有什么吩咐,对外面的人说一声便可,我先去看看夫人。” 赵宁点头,她无心应承道姑,所有的心思都在屋内的陈设上面。 定北侯府已经够奢华,她在这间屋子里却瞧见了的不得了的东西。 墙上挂着王羲之与“桃花庵主”的字画,博古架上的一应宝贝让她神摇目眩。而红木书案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花纹笔架,白玉雕花卉福桃水盂,还有一枚铜鎏金螭龙纹镇纸...... 这些东西,足以连城。 难怪赵淑婉暗中告诉她,四哥是家中兄长当中手头最为富硕的一个。 赵宁还是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她在红木圈椅上落座,可能四哥不惧寒,圈椅上并没有铺绒垫,赵宁后.臀一阵冰凉,但这并不影响她此刻探究的心情。 赵宁发现抽屉并没有上锁,也就意味着四哥没有刻意藏着什么,她心一横,将抽屉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透白的玉佩,这玉佩上刻的是祥云腾龙的图腾,玉质剔透,借着洒进的日光,还有一丝薄薄的光晕溢出来。 赵宁细细一看,被那上面三个小字吓了跳。 这………她猛然间惊觉,很多事情突然可以串联到了一块了。 难怪四哥会名正言顺的问鼎! 她身子一软,赶紧将玉佩放入抽屉,但旋即又想起了那位夫人。 她到底是谁? 如果这里是四哥的地盘?那夫人的儿子又会是谁?该不会是……… 赵宁彻底呆住了:糟了,我知道了四哥这么大的秘密,他会不会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