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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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进之又道,“至于公主您,您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多去孝顺皇上就是了。您跟太子一母同胞,您多在皇上面前晃,就算一句话都不提太子,也会时常让皇上记起太子的好。” 不然还能指望安乐做什么?她在政治上根本给不了任何助力。 谁知安乐闻言,却低下头来叹了口气,“我……我今天刚跟父皇吵过架,父皇狠狠骂了我一通,罚我回府抄经书。” 崔进之就叹了一口气。 得了,安乐公主反而开始帮倒忙了。 崔进之想了想,忽然道,“公主近来和平阳似乎关系不错?” 平阳跟他和离后,反而跟安乐相处不错起来。也真是奇。 安乐闻言哼了一声,想起今天李述为了那个沈什么孝的,也把她斥责了一通。她气着呢,以后不想理李述了! 崔进之掐了掐手心,目光冷下来,“公主,如果您真的想帮太子,可以多去跟平阳接触。她有什么动向,你及时告诉我,就是帮了太子的大忙了。” 安乐听得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平阳和太子哥哥是对立面。 可崔进之说罢话,已经垂下了目光,看着光滑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他眼中神色晦暗难明,好似是冷酷的算计,又好似带有几分昔日难舍的旧情,酿成一股复杂的情绪。 安乐想了想,“平阳最近没什么事,就是前阵子七皇子去治理黄河,她捐了不少钱粮。” 不过其他皇子公主也跟着捐了钱粮,只不过李述钱多,捐得格外多罢了。因此正元帝格外夸了她一顿。 安乐忽然又想起什么,忙道,“还有一件事,今天偶然听到的,父皇好像想给平阳指婚。” 安乐冲进小楼时,正巧李勤和正元帝说着李述的婚事,她听了一耳朵。 崔进之闻言一愣,脸色立刻就青了,“指婚?谁?” 安乐摇头,“我不知道。” 默了片刻,崔进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抓着椅子扶手。 和离再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这么在意干什么。可心中隐隐有个声音说,他不想看到李述再嫁的情况出现。 不过李述几乎是不可能再嫁的,因为朝中能配得上她,但是同时又不会引起陛下猜忌的官儿基本不存在。李述再嫁的选择面非常窄,正元帝就算想指婚,都找不到人来指婚。 但这件事还是被崔进之狠狠在心间记了一笔。 可几日后的一个消息,却让崔进之立刻警醒了起来。 那日朝会,沈孝禀报完正事,听正元帝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沈爱卿年纪不小了,可跟哪家姑娘订了婚约啊?” 沈孝这条老光棍,杵在朝堂里就是朝中一景,有人想跟他联姻,也有人笑话他娶不起媳妇,反正他一把年纪还没成亲的事时不时就被人拿出来调侃几句,因此正元帝随口那么一说,也并不引起什么猜疑。 可崔进之前几日才听了李述要被指婚的消息,再听了正元帝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总觉得其中若有联系。 他蛰伏在暗处,嗅着空气中一丝一毫的敌人气息,将那些捕风捉影的,虚无缥缈的消息联系在一起,拼凑成了一个可能的事实—— 陛下想把沈孝指给李述。 崔进之目光骤然就冷了下来。 如果李述一定要再嫁,一定不能是沈孝。他们俩没成亲前就合作坑东宫,成亲之后还了得了? 更何况,也是崔进之的私心:李述和沈孝关系匪浅,李述无论和任何人成婚,他都可以确定李述不会动情,可唯独对沈孝,崔进之不敢确定。 崔进之冷笑了一声。皇上既然有让沈孝尚公主的心思,就说明皇上对沈孝真是一万个信任。 为什么这么信任?无非因为沈孝是个孤臣直臣,跟谁都没有关系,只效忠皇上一人。 如果皇上骤然发现,自己倚重的孤臣直臣,原来私下里早都发展出了别样的心思,皇上又会怎么想呢? 前工部左侍郎,前平阳公主的驸马崔进之忽然上了一封弹劾奏章,将矛头直指自己昔日的妻子—— 平阳公主包养面首,私德不检;参与科举阅卷,有碍科举公平。 无论是面首,还是科举,涉及到的都是同一个人:门下省谏议大夫沈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的地雷: lalala~扔了1个地雷 酥皮粉扔了1个地雷 爱睡觉的加菲扔了1个地雷 默俞扔了1个地雷 暖暖兒扔了1个地雷 与黑恶势力谈笑风生扔了1个地雷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 感谢大家的评论! 鞠躬~ ☆、第 72 章 #72 十月底, 含元殿外。 天气越来越凉, 雨就很少下了,空气里透出一股干冷的气息。再过几日就是寒露, 早晨的空气颇是冷冽,都到了换夹衣的季节了。 李述进宫急,故身上只穿了单衫, 这会儿在含元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 觉得凉意涔涔都渗到身上来——她往常要求见父皇的时候,几时干等过这么久? 终于殿门打开,太医署的医官提着医箱跨出了门槛, 刘凑送了太医几步,这才回转身看着李述,“太医给陛下请平安脉,公主等久了。” 李述跟着刘凑进了含元殿, 拐进东侧间里,靠窗罗汉榻上父皇正盘腿坐着,闭目靠在五蝠纹的靠垫上。 殿内有一股药的气息, 但李述分辨不出来是什么药。 今年政事太多,父皇太忙, 身体本来就不如从前好。前几日的寿宴上他又被安乐气得头晕目眩,这几日一直都在用药。 李述低头, 心里叹了一声: 她要是敢那么跟父皇顶嘴,下半辈子就别想踏进宫门一步了。 如今身上这“结交朝臣,结党营私”的罪名, 若是落在安乐头上,恐怕也只是撒娇痴缠就能过去的事儿。 命运如此,羡慕不得。 李述从刘凑手里接过一盏茶,搁在榻上小几上,然后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正元帝脚底。 刘凑见状,将殿中伺候的人都撤了下去,殿门紧闭,只剩下父女二人。 正元帝微微掀开眼皮,向下俯视,“平阳,你跪什么?” 好似浑然不知道崔进之那封弹劾奏章。 李述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父皇这是想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自证清白的话来。 说得出来,圆得过去,这件事就过了;说不出来,圆不过去,自己在父皇这儿的恩宠也就到头了。更不必说沈孝会受什么牵连。 李述道,“崔进之说儿臣参与科举阅卷,有暗中襄助沈孝之嫌,这个罪名儿臣不认。” 她说话不疾不徐,确保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经得起推敲,都没有缺陷。 “沈孝经由吴兴地方乡贡中举,然后来长安经过春闱入了三甲进士。三甲试卷送到您案头,最终进士排行是父皇亲手定的。” “无论是吴兴乡贡,还是尚书省春闱,儿臣都没有插手过,父皇尽可以派人去查,儿臣的手干干净净。况且,儿臣就算真想插手,为什么要扶植一个沈孝?春闱过后,主审官萧大人给沈孝定的位次是三甲同进士最末,三百进士里他是吊尾的名次,这样的人就算得了官,最多只能去穷乡僻壤做县丞,儿臣费尽心思插手科举,难道就是为了结交一个县丞?” “三甲试卷送到您案头,是由您最后来定进士名次的。那日儿臣来看望父皇,您桌上都是卷子,还让儿臣也瞧瞧这次科举选拔的人才。儿臣这才第一次接触卷子,草草翻了翻试卷名帖,发现三甲里都是些熟人,不是这家的嫡子,就是那家的旁系。三百份卷子里,唯有十个陌生名字儿臣不认识,想来是门第不高的出身,故儿臣将那些卷子都挑了出来,专程拿给您看,那里头就有沈孝的卷子。”1 “如果说儿臣做了什么插手科举的事情,无非就是挑了这十份卷子出来。崔进之若是以此为由,弹劾儿臣干预科举公正,那儿臣无话可说,只能认罪。” 崔进之弹劾的就是这件事。 李述那时确实是经手了沈孝的卷子,可她所做的,不过是将卷子递到了正元帝面前。最终如何排名,都是正元帝说了算的。 况且李述挑寒门出身的卷子,非常符合正元帝的心思——皇上广开科举,就是想招寒门子弟对抗世家,结果主审官死死压着寒门子弟的排名,这不是打父皇的脸么? 就算李述不挑那十份卷子,父皇自己也会挑出来专门阅一遍的,沈孝的经论本来就写得极好,最终也一定会被点成状元。 无论李述有没有插手这件事,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 崔进之的弹劾根本就不成立。 李述接着道,“至于崔进之弹劾儿臣养面首……” 她不屑一笑,“儿臣这几年的入幕之宾多了去了,数都数不过来,至于里头有没有沈孝这个名字,儿臣是真记不起来了。崔进之说有那便有吧。” 李述说得随意,态度十分不在乎。 找面首这件事,当年她是让吴兴县令找的,父皇要是想查,一查一个准。她和沈孝有那种关系,这无法否认。 要想隐瞒,最好的做法是将一棵树藏到树林里,将一滴水藏在海洋里。 崔进之弹劾她私德不检?那她就更不检点一些,公主睡过的人那么多,谁去专程记名字? 正元帝目光闪了闪,看着跪在脚边的李述,想起了沈孝今早上的辩白折子。 沈孝坦白承认了做面首一事,直言自己当年是为了求官,奈何公主言而无信,他自此对平阳公主怀恨在心。后来做官后,初为御史就弹劾李述,甚至是后来纵兵抢李述的粮食,固然是为了公事,但也有发泄私怨的意思在。 他的折子不仅主动承认了和李述的关系,还将自己与李述的关系描绘地恶劣。 崔进之说他们结党?他们不结仇都算好的了。 至此,这二人的话算是对上了,并无隐瞒。 正元帝面色稍缓。 正元帝看重李述,不仅仅是因为李述聪慧,更是因为李述生性冷淡,跟长安城权贵圈都不怎么交往。同理这也是沈孝能快速平步青云的原因。 世家盘根错节,正元帝登基了一辈子都被掣肘,因此更厌恶自己手下的人结党。 正元帝心中怀疑稍减,面上冷意收了,道,“天气凉了地上冷,跪久了膝盖疼,坐下吧。” 收了君王威严,他又恢复了慈父模样。 李述微微松了一口气,起身道:“谢父皇。” 她坐在罗汉榻上,宽袖掩盖下,她将手落在膝盖上,暖了暖膝盖的冷意。 崔进之出了个昏招,李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