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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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有侍卫通报了公主获救的消息,千福寺里一片忙碌,侍女将厢房收拾的整整齐齐,洗澡水烧好了,斋饭也做好了,干净的衣裳备好了,绷带药膏都齐备了,常用的祛风寒的药都熬好了。 公主想要什么,登时就可以得到。 滑竿送到千福寺外头的时候,老方丈正站在门口等着。 饶是出家人五蕴皆空,可老方丈只觉得昨夜自己七情六欲都经过了,惊惧恐慌、绝望无措,直到得知消息后的喜出望外。 公主若是真出了事……看崔大人那模样,怕是他们寺里所有人都要陪葬! 老方丈看着滑竿过来,真恨不得大声念一句佛祖保佑,正要上前去给公主请罪,却见驸马爷一双凤眼含着冰,直直将他的身形逼了回去。 老方丈这才看清,原来公主靠在滑竿上已睡着了。 侍卫轻手轻脚地将滑竿落在了地上,李述未醒,崔进之跨过滑竿,一手绕过她背后,一手搁在她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双手非常稳健,他迈步进了千福寺的大门。 老方丈忙让开了路。 千福寺是公主的私家寺庙,全由公主一人出资供养。故老方丈跟李述是很熟的了。 公主为人非常实际,只考虑眼前抓得住的利益,对佛法、善恶、来世等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不信。旁的私家寺庙,方丈天天给主家讲佛,唯有他们千福寺,和尚们除了往生咒,就没念过别的经。 她唯一一次显露出些微的迷信时,是刚和崔侍郎成亲不久,她专程来求了一支签。 求的是姻缘。 求中了下下签。 她也不要人解签,只苦笑了一声,“大抵我这是命中注定了。” 她擅权谋,又聪敏,对所有事情都成竹在胸。 那是她唯一流露出对事情无法掌控的时刻。 老方丈那时就知道,公主与驸马,过得并不如意。 * 滑竿纵然再不颠簸,可上山的路都难免有些微的摇晃。这种摇晃倒也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催眠,李述坐着坐着就眯上了眼。 可过不多时,她忽然觉得那阵令人舒适的摇摇晃晃感不见了,反而是自己靠着一个坚实的身体。 李述察觉到不同,睡意立刻就被驱散了,她一睁开眼,入目是雨水洗过的天空,然后是崔进之绷紧的下颌。他双目直视,正往前走,将她抱得极稳。 可李述却只觉得被崔进之抱在怀里,浑身都别扭,她立刻就动了动身子。 崔进之忙停了脚步,低下头来看她,“你醒了?” 李述只道,“放我下去,我腿没断。” 崔进之还要再说,可李述眉眼只是冷淡,他默了默,只得将李述轻手轻脚地放下。 李述这才看清自己已站在了别院的外头。 昨夜一场大雨,院子里叫水洗了一遭,遍地青砖都透着股亮堂堂的湿润。 满院子侍女都忙忙碌碌,可有个人却笔直地跪在院子正中,浑身是湿的,显然是跪了一夜,可还是一动不动。 那是红螺。 侍女见李述来了,高兴地立刻就叫了一声,“公主回来了!” 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活计,几个地位较高的侍女忙走了过来,伸手就将李述扶住。 红螺听见别人叫“公主”,连忙转过身来,看见李述就眼前一亮,可眼睛里立刻就流出了泪。 红螺膝行着就往李述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哭,就这么一路用膝盖磨了过来。 她跪在李述脚边,想给李述磕个头,可崔进之的官靴却走了过来,红螺听见他声音极冷,喊道,“把她给我带下去!” 李述落崖,头一个要罚的就是红螺! 还有跟着李述来千福寺的所有侍卫,一个个都逃不了干系! 主子出事了,全怪奴才没照顾好。 崔进之昨夜忙着找李述,此时怒意才彻底泛了起来。 崔进之的下人听了令,忙过来拖着红螺的胳膊就往外拽。红螺被他们拖得只哭,却不敢求饶。 公主跌了崖,不管什么原因,她一个做下人的都是错。 李述登时就冷了脸,扬声喊道:“慢着!” “谁罚红螺跪着的?” 崔进之:“是我。” 李述闻言转过脸来,语调冷冷的,“崔进之,你是不是忘了,红螺是我的下人,不是你的。” “我的人,只有我能动。旁人都不准动一根汗毛!” 他罚红螺? 他有什么资格罚红螺! 她李述是为什么坠崖的! 作者有话要说: 1/2,马上还有一更。 ☆、第 48 章 李述冷笑了一声, 昨夜忙着生死, 对太子的怒意还来不及泛起来,崔进之倒好, 这会儿上赶着逼她发脾气。 崔进之见她忽然生气,愣了愣。 李述见状咬了咬牙,将满腔怒气咽了回去。 目下还不能打草惊蛇, 昨夜坠崖的任何事, 都不能让崔进之看出一点端倪。 她信他没参与这件事,可她不信他会坐视自己弹劾太子。 李述收回目光,径直就往前走去, 抓住红螺的侍卫叫公主斥责了一通,手一松,红螺就逃了出去,踉踉跄跄连忙跟上了李述。 所有侍女都跟着李述鱼贯进了主屋, 扶着她就想把她安置在床上。红螺想过来服侍,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只能缩在角落里。 李述对侍女摆了摆手, “我先不躺,浑身都脏了, 先把衣服脱了。” 侍女连忙就伸出手,轻手轻脚地将李述身上披的外衣脱掉, 正要脱中衣时,崔进之进了屋。 “先别急着沐浴,等太医看过你的伤再说。” 他早派人回城叫太医去了, 估计过会儿就能到。 李述中衣刚脱下肩头,听见崔进之的声音,连忙将中衣重新拢起,盖住脖间玉坠,这才转身看着崔进之进了里间。 “你来干什么?” 崔进之只来得及看到李述肩头半裸,满是纵横交错的划痕,深深浅浅不一。 他只觉得心里一痛,此时根本顾不上李述疏离的态度。 他声音很软,“我怕下人伺候不好你。” 他是丈夫,要照顾她。 他走近了,可李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崔进之看到她一手放在胸口上,捂着脖子。 她道,“不必。” 崔进之却道,“还是我来,她们没见过这样严重的伤,怕是一慌手就要抖,太医还要一会儿才来,我先替你把伤口——” “我说不用!” 李述忽然就提高了声音,神色里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出去。” 侍女见公主生气,连忙都低下头来,静静站着,只装作没听见。 崔进之一愣。 满屋子都是下人,她就这么急赤白脸地下了逐客令,一点脸都不给他了。 话出口,李述就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了。 不管再怎么样,在下人面前公然给他没脸,都是最差的行径。 可她实在是怕崔进之看到那个玉饰。 李述缓了缓神色,“你浑身都是泥,先去沐浴换身衣服吧。这会儿太医没来,我也不会随便上药,只是先换身衣服,清洁一下。” 崔进之听了,面色这才缓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叫来打头的侍女,低声吩咐道:“脱衣的时候轻一些,别扯到伤口了。伤口千万别见水。她虽好洁,这时候可不能纵着她。” 侍女忙应诺。 崔进之又看了李述一眼,见她只穿着中衣站在床榻前看他,手仍是放在胸口,非常警惕的神色。 直到崔进之出了屋子,房门关上后,李述这才放下了手。 她冷声吩咐道,“红螺进内间,其他人都在外间伺候。” 她差点丢了命,才换回来这个玉饰,这是她打赢这场仗的根本,在送到父皇案头上之前,不能出一点差错。 公主的命令一向是说一不二,侍女一个个都退出了内间。 红螺本以为公主再都不会用她了,没想到公主竟然还是让她贴身伺候。她跪了一夜,腿都木了,却还是拖着脚步就进了内间。 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述面前,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抱着李述的腿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昨夜照常地守在佛塔的高台下面,只是错眼了那么一会儿,公主就从高台上不见了。 李述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红螺,“别哭了,先给我换身衣服。” 这件事不怪红螺,说到底是她疏漏,以前没有太多注意自己的安危。这次的教训她吃了,往后她不论去哪儿,一定都让侍卫寸步不离,再不给太子任何机会! 红螺这才抽噎着站了起来,知道公主向来不喜欢人哭哭啼啼的人,忙咽了眼泪。 旁人都说公主性子冷,不通情,可若是真性子冷,换了别的主子,早都把她打死了。 公主其实心里很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