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孔樊东语气稍微缓和些,起码听起来不像是在要挟逼迫她。 “先生送给您的礼物里,有一副diriny大师早年的作品。” 李苒听完,忍不住将视线移向办公室的角落,那里堆砌着贺南方上次送给他的礼物。 十几件,堆了满满一个角落,她甚至一样都没有拆开过。 “您是知道d.r大师的画现在有多难买。” d.r是当代缠绕画作里最出名的大师之一。不仅仅是在国内,在国际上他都是相当有名气。 d.r公开发表出来的画作不多,大多捐赠收藏在展馆,流落在私人收藏家手里的更是少之又少。 偶有一两幅画作现世,拍卖会上,价格都会被炒到难以理喻的高度。 物以稀为贵,所以不难理解,这位天才大师的画为何会如此被人追捧。 “回国前一天,先生先是在法国开完会。结束后,又直接飞往冰岛参加拍卖会。” “拿到画后,一刻都没有停歇,从冰岛连夜赶回国,一天一夜没有合眼。” 孔樊东顿了顿:“下飞机,他拿着画过来找你……那会儿他正发着高热。” 李苒静静地听着,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因为我,贺南方才会生病,因为我,贺南方才会去买这幅画?” 她似乎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孔樊东,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孔樊东无奈:“李苒小姐,不是我看得起你。” “是你自己始终不明白。” 李苒冷笑,这群贺家人,一个赛一个的好口才 “不明白什么?” 孔樊东:“不明白,你在先生心里的地位。” 李苒这次连冷笑都没有,直接笑出声:“地位?” “我在贺家有什么地位?” “你和李艾对我丝毫不尊重的地位?” “贺夫人对我万般刁难的地位?” “还是这么多年,贺南方对我不曾上过一点心的地位?” 孔樊东语塞:“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苒:“贺南方只是生个病,你们就来对我兴师问罪。” “怎么?把也当贺家的仆人?” 孔樊东那头一片安静,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李苒:“孔樊东,你们贺家人拿他当先生尊敬,那是你们的事儿,但你们没这资格要求我也做同样的事情。” “这世上少了任何人都不嫌少。即使这个人是贺南方,地球也照样会转。” 孔樊东苦笑:“李小姐,其实先生一直把你保护的很好。” 李苒:“……” “老爷子只有南方父亲一个独子,可惜英年早逝,贺家只留下南方一个人。从他降临到贺家的那一刻开始,他背负和承载着的压力和关注,就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 “当年老爷子得到这一根独苗,放在手里怕飞,含在口里怕化,恨不得天天放在口袋里带着。” “换句话说,先生现在这般孤僻不讨喜的性格,不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吗?” 李苒面色一冷:“你什么意思?” 孔樊东轻笑一声:“说实话我阅人无数,可之前一直把你看走眼。” “所有人里,你才是那个真正心狠的人。” 李苒怒道:“孔樊东,别他妈以为你是贺南方的人,我就治不了你!” 孔樊东声音不轻不重:“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横竖早已经得罪你,也不差这一回。” 李苒:“怎么,你现在是要数落我在贺家的罪状?” 孔樊东:“不敢,那些刻意接近贺和先生的人,都是图钱,给了钱都能打发走。” “李小姐,但你不一样,你图的是先生的心……当初你心甘情愿地对先生掏心掏肺,爱的死去活来,现在不爱了,不图钱不图名分——要的偏偏是先生那条命。” “所以说,先生遇见谁都不怕,可他怕你。” 李苒:“他怕我?” “他怕我什么?手段强硬的是他,无休无止的也是他,是不是在贺南方的世界里,就不能有任何人对他说不?” 孔樊东幽幽:“他若是不怕你,怎么不敢去找你” 李苒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没好气:“他心里想什么,我哪知道。” 孔樊东顿了顿:“以前我一直觉得老板是个机器人,不会疲惫,不会被打到。” “他没有父亲,母亲不尽责,七岁时便一个人在英国读书。白人学校里,只有他一个黄种人,没人能理解,这一路他是怎么过来。” 李苒:“孔樊东,贺南方在你们心里自然万般皆是好的。” “你不必拿他小时候的事情来说,谁小时候没苦过?我爸爸辛辛苦苦将我养育这么大,却由得你们贺家作践,他就不苦?” “他这种人自大又猖狂,容忍不了任何违背他心意的事情,说到底只是爱他自己罢了。” “心甚至比石头还硬,谁都走不进去。” 孔樊东抽着烟,看淡道:“可你就是个意外……你走进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不是先生没有放清楚你的位置,而是你没有放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先生的未婚妻,在贺家除了他,便是你位置最高。” “可这么些年,正是因为你从未把自己看重,别人才会看轻你。” “惹你不高兴,老板甚至眼都不眨,就将我交给你处置。贺夫人背着他让你学那些下作东西,即使那是他母亲,老板仍是一句话就将她送回台州。” “你不用做什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将他打倒在地。” “甚至能让他在获得如此成就后,还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李苒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的意思是,我这些都是咎由自取。” “你不是咎由自取,你性格要强,却又爱的卑微。” 下一秒电话被挂断,虽然不想承认,但孔樊东的最后那句话狠狠戳中了李苒的心。 手里拿着画稿,坐在沙发上发呆,等她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画稿已经被泪水浸湿。 力透纸背,晕成一个不圆也不满的印记。 像极了她和贺南方的结局。 爱的卑微又怎样?爱的卑微就能被人随意践踏? 拿起手机将孔樊东还有贺所有人的电话全部拉黑。 没有人的真心能够被日复一日的践踏,就算爱情都不行。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里乱哄哄的很。 她起身,盯着电话走神。 后面两天,贺家再也没打过电话过来。那天她的话说的没有丝毫余地,但凡贺家还要点脸面,都不会再打过来。 李苒用繁重的工作,将贺南方三个字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于晓晓成天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苒苒,你怕不是疯了?” “昨晚你加班到几点?” 李苒:“忘了,反正挺久。” 于晓晓:“你这是要练神功,必先熬疯啊?” 李苒拿眼神看她:“反正也睡不好,不如加班。” 于晓晓简直膜拜:“姐们,你句话简直是成功人士的座右铭啊!” 话音刚落,李苒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蓦地想起这不是贺南方常说的嘛。 她以前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滋味,这几天睡不着,彻彻底底感受了一番。 以为是在办公室床不舒服导致睡眠质量不好,这天一大早上,李苒准备出去找房子。 一打开办公室的房门就被外面的人吓一跳。 孔樊东不声不响地靠在墙上,旁边垃圾桶上的烟蒂盒,被塞得满满。 李苒:“你怎么在这儿?” 孔樊东搓了搓疲惫的脸:“等你一早上了。” 李苒:“有事?” 孔樊东满脸都是担心:“先生情况很不好。” 李苒皱眉:“还没去医院。” 孔樊东想到这个问题,艰难开口:“他最近失眠太严重,一离开家里的卧室便睡不着,而医生要求他住院观察,所以……” 李苒:“不能离开家里的卧室……?” “那你们让家庭医生来不就行了。” 孔樊东眉头皱的更紧:“他不许任何人进卧室……他说一进卧室,里面味道就变了。” 味道变了? 这是什么习性? 李苒知道他有洁癖,但严重到不允许别人进他房间,还是不能理解。 显然,孔樊东说的复杂,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卧室,指的是你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