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不能就是不能,没有为何。” 少女语气坚定,神情认真,毫无任何回旋的余地,太子心头一窒,呼吸渐浅。 他垂下目光,问:“表妹心中有人了?” 少女摇头:“应该没有。” 他捕捉到一丝希望:“应该?” 令窈沉思,半晌方道:“我心中只有我自己,爱慕的滋味,我从未尝过,又从何得知自己心中是否有他人。我喜欢表哥,就和喜欢所有待我好的人一样。” 太子扯动唇角,轻笑:“表妹真是多情又无情。” 他这一句,太轻太轻,近乎唇语。 令窈默声不语。 良久的沉默后。 太子张开凉薄绯红的唇,几近哀求,低声问:“真不和我一起回宫吗?” 令窈:“不了,我会自己回宫。” “没有召命,你如何回去?” 令窈黛眉微锁:“如何回去是我自己的事,反正不是作为谁的附属回宫。” 太子软了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 令窈闷闷道:“表哥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会拿回宫的事诱我接下太子妃玉印。” 太子扯住她的衣袖一角,年轻沉静的面庞再也掩不住沮丧失落:“我原以为你会答应。” “换做以前,兴许会答应。” 太子急忙道:“那便答应。” “即便答应,也只是利用,并非真心。” “可我是真心,能被你利用,我心甘情愿。” 她不再往下争,老实告诉他,“可现在不一样了,我若回去,只能是以郑令窈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去。” 太子呼吸一滞,他心中明白,再说下去,她会生气。 他平静心情,知趣请罪:“是我自作聪明,未能体谅你的心情。” 太子将玉印重新放进匣里,装好了递给令窈,退而求其次:“表妹,今日之事,是我鲁莽,你莫要放在心上,至于这尊玉印,你先替我收着罢。” 令窈为难:“将来你选妃必要授玉印,没有玉印,名不正言不顺,怎能让我保管?”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请表妹替我保管,除了表妹,不会再有第二个愿意帮我这个忙。” 太子不动声色试探她神情,嘴里道:“除非表妹也像太后一样,非逼我娶不喜欢的女子。” “才不是。” 太子表哥从未求她做过什么,这是第一次开口求她,他说得可怜,她怎能不应。 令窈不再推拒,爽快收下匣子:“碧纱馆的库房大得很,一尊玉印而已,占不了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要收回去,派人来取便是。” 太子笑意缱绻:“好。” 第89章 太子回京后, 郑府重归宁静, 门口络绎不绝的来客消失不见,府内众人不必再提心吊胆。 郑大老爷同大奶奶感慨:“伴君如伴虎, 还好我们女儿嫁的是姜槐序,这要是嫁给太子殿下, 我们不得时时刻刻揣着一颗心?实在累人,富贵险中求, 这句话说得确实没错。” 因着令窈的缘故,大家聚在正堂。 老夫人仍在娘家探亲避暑, 赶不及回来,令窈不想让她cao心,打算之后再写书信告诉她。 郑大老爷和大奶奶来得早, 三奶奶携郑令清迈进去,笑道:“大哥,没有富贵命的人强求富贵,才叫富贵险中求,若是天生好命, 哪还用得着求?自有富贵来伴。” 三奶奶说完,回眸笑问郑令清:“清姐, 娘说得对不对?” 郑令清:“娘说得对,四jiejie便是天生好命的人。” 三奶奶话噎,悄悄掐郑令清一把, 咬牙切齿:“娘在说你呢。” 郑令清哎呦叫疼, 从三奶奶身边跳开:“娘, 你作甚!疼死我了!” 三奶奶又气又恨,伸手去揽郑令清,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你四jiejie,你是要气死我吗!” 郑令清撅嘴,沉思半晌,紧锁眉头,出声:“不让唤四jiejie唤什么?郑令窈?” 三奶奶脑袋疼,不再挣扎,口吻无奈,推开郑令清:“别挨着我坐,去你爹那。” 三老爷正问大老爷:“今日四姑娘为何要让大家齐聚正堂?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大老爷一问三不知,道:“卿卿没说是什么事,只说她有事告知大家。” 三老爷急着去外面遛鸟斗茶,抱怨:“四姑娘什么时候来?” “大概快来了,三弟稍安勿躁。” 碧纱馆外。 令窈梳妆后动身,没有往正堂,而是先往度月轩去。 太子离开后,对于回汴梁一事,她慎重考虑后,去找了孟铎商量。 要想光明正大回宫,眼前只有一条路——女子考学。今年的女学士开考在即,只要能通过初选与二选,便能上汴梁争夺榜首,得了榜首之名,金銮殿上面圣,当着满朝文武,即便是太后,也无法阻止她与舅舅重聚。 女子考学,一直由梁厚主理,梁厚是块硬骨头,眼里容不得半点弄虚作假的事。有他在,就算太后想要从中作梗,也绝不可能。 对于她的打算,孟铎只说了八个字:“榜首之名,舍你无谁。” 他直白的肯定,令她更加坚定信心。 她连翡明总宴的状元都能夺下,女学士榜首的位子,自然不在话下。 考女学士的事,她第一个告诉孟铎,第二个自然得告诉郑嘉和。 去了度月轩,刚好碰到郑嘉和从院里出来。 两人同行前去正堂。 “哥哥不问问,我今日为何要召大家去正堂吗?”她有心引他相问,准备顺理成章告知他考学的事。 郑嘉和却问:“卿卿是想回汴梁吗?” 他抬眸望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旁的话一概不说,只问:“卿卿打算何时动身?” 令窈惊讶。 她尚未说一句话,郑嘉和却能猜透她的心思。 短暂的出神后,她开口说:“哥哥不留我吗?” “你是一定要回汴梁的,卿卿决心要做的事,我何必扫兴。”郑嘉和音色温润,道:“况且你又不是不回来。” 令窈伏下去,她坐到他腿上,勾了他的脖颈,笑道:“你就不怕我一走了之,从此再也不回汴梁,留你一人在郑府?” 郑嘉和低垂目光,瞳眸幽深。 顷刻,他低声喃喃道:“你若不回来,我便去汴梁找你。” 她贴得更近,侧脸几乎贴到他脸上,打趣他:“来找我作甚,讨债吗?” 郑嘉和没说话。 令窈窃笑,郑嘉和面上淡然,耳根却被她一口热气吹得红透,她顽劣地捏捏他耳朵,道:“若我明年再考,兴许哥哥能与我一块去,可是我等不及了。” 若是她没记错,明年这个时候,郑嘉和的腿已经痊愈。 令窈不再玩笑,一字一字语气认真:“哥哥,你放心,我会尽早回家。” 郑嘉和没有质疑:“嗯。” 郑嘉和的反应让令窈松口气,她没有什么别的牵挂,就只担心病秧子不想让她回汴梁。 正如郑嘉和所言,她要做的事,无人能挡,虽然她并不在意谁的反对,但比起被人强留,她还是想要得到众人的支持。 入了正堂,令窈将考学的事一说,大老爷和大奶奶含笑赞同,除了郑令清之外,没有人多说半个字。 郑令清闷闷不乐,问:“考学在即,来得及准备吗?” 令窈笑道:“为何要准备?我素来勤勉,小小考学而已,难不住我。” 郑令清哇地一声哭出来:“不准你去!” 三奶奶嫌丢脸,连忙去拽郑令清。郑令清力气大得很,三下五除二便挣开三奶奶的禁锢,冲向令窈,抱住她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郑令清心酸大哭:“郑令窈,你好狠的心哇,既已来了临安,为何还要回汴梁!你回了汴梁,府里就剩我一个女孩子,以后谁陪我玩蹴鞠捶丸,谁送我名贵首饰,谁唤我一声‘五meimei’。” “你不是讨厌我吗?不是记恨我抢老祖宗的宠爱吗?我走了正好,以后你大可在府里作威作福。” 郑令清嚎啕:“我就是讨厌你!天底下没有再比你更讨厌的人了!可是——” 令窈忍住笑意:“可是什么?” 郑令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含糊不清,可怜巴巴:“可是我舍不得你走。” 众人听到这一句,哄笑的声音逐渐消失。 毕竟相处多年,哪能舍得? 郑嘉木适时出声:“四meimei,我也舍不得你走。” 令窈及时打住他:“你哪是舍不得我,你是舍不得宫里送来的珍稀药材。” 郑嘉木顿足:“我要是有这种念头,叫老天爷劈死我!” “同你说玩笑话,怎地就急上头了?” 令窈不再拿话激他,笑道:“好哥哥,莫要同我计较,你开张单子给我,有什么要带的药材尽管写上,待我从汴梁回来,给你带一车的药材,可好?” 郑嘉木又爱又恨,指了她:“你这张嘴啊!说出话来,要么气死人,要么酣死人。” 令窈笑得狡黠,刚同郑嘉木说完话,肩膀被人猛晃,低眸一看,郑令清仰着一张泪脸,无言委屈控诉她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