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赵陵嗯了一声接过,然后问他道:“最近这些日子我教你的那些,你都背了吗?” “背了,将军,我可以现在就背给你听。”林青说着真的背诵了几首古诗,并把其中的诗意也解读了出来。 赵陵点点头,“看来你没有偷懒,你现在告诉我,之前你为什么觉得读书无用?” 林青抿了抿唇,他站在赵陵的床边,低着头道:“将军,我从记事起,我jiejie就一直很忙很忙,尤其是嫁了人之后,她天天鸡不叫就要起来,去天地里干活,去山里捡柴,那些柴很重。可是我力气小,根本没办法替jiejie把所有的柴都扛了。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能有很大的力气就好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赵陵,见赵陵没说话,他继续道:“大嫂子会欺负jiejie,我人小打不过说不过她,jiejie总是受欺负。她不仅受自己的欺负,外人也会来欺负她,尤其是之前那次,那个坏人逼着jiejie嫁给他,还拿我威胁jiejie。可恨我不会拳脚功夫,只能看jiejie答应那个坏人。幸好将军你来了,你几下就把那个坏人打趴下,还能让他乖乖地离开。将军,你好厉害,我希望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能像你一样会武功,这样我就可以保护jiejie,以后谁都不能再欺负他了。” 赵陵听后,略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林青只是犯了这个年龄所有少年都会犯的毛病,喜欢跟家人唱反调,却原来没想到,他只是想用更多的时间来学习武功,保护阿秀。 他这份爱护jiejie的赤子之心,不得不说,触动了赵陵。 他家中也有弟妹,只不过远不如林青与阿秀这般亲密。 “你有这份心是好的,这次碰到戎狄人,你的表现也不错,临危不乱知道留下自己的衣衫做标记。被抓住不轻举妄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才用武器自救,这些都值得表扬。” 赵陵夸了林青几句,林青抬头看着赵陵,眼睛亮晶晶的。 这两姐弟都长了一双好眼睛。 “咳咳,你知不知道声东击西?” “那是什么意思?” “调虎离山呢?” 林青摇头,赵陵道:“你还记得吧,当时我将戎狄人引到了树林里,他们的注意力便全部被我所吸引,但是我的目的是为了救你,这个就叫声东击西。所谓调虎离山就是想尽办法让老虎离开原来的地方,这样我们才能去到它的有利位置。这些都是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中的计谋,如果你学过,自然就会知道了。” 林青还是第一次听到孙子兵法,赵陵说的十分有趣,听到这兵法中有三十六计,他立刻问道:“那还有三十四计呢?” “别慌,你现在知道这次抓你的是戎狄人,你也听到他们用戎狄语交谈,如果你学过他们的语言,那你完全可以听出他们的意思,那么假如有重要的信息,你就能知道了。而你没有学过,自然什么都听不懂,也不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赵陵给他分析,林青还真的听到戎狄人说话了,当时他们说了不少话,可是就像将军说的,他一句也听不懂,只知道有几个词,那几个戎狄人一直在重复。他一时想不起来了,也就真的帮不了将军他们了。 他之前的想法是不是是错的,他不应该放弃习文? “你说想成为我这样的人,可是我平日里除了练武之外,也要读书,只有多读书,才能增长见识,书中有打败敌人的秘籍,也有让人变强的方法。” 赵陵最后总结道:“想要变强,必须能文能武,我想你不仅想保护你jiejie,以后也想成为你jiejie的骄傲吧。” 将军怎么知道?他的确想要保护jiejie,成为jiejie的骄傲。 林青看向赵陵的眼神已经变成了崇拜,“将军,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跟jiejie说,我要继续读书,以后也不会再惹她生气了。” “嗯,”赵陵点头,“你jiejie打你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怪她。” “怎么会,就是jiejie再打我一次,我都心甘情愿。”林青摇头,眼神扫向门口,看到了阿秀。 他立马紧张地叫了一声:“jiejie。” jiejie不知道来了多久,她是不是什么都听到了。 林青看着阿秀越走越近,忙道:“jiejie……” “不用说了,我都听到了,”阿秀握住他的手,“你长大了,既然决定跟着将军好好读书练武就要说到做到,jiejie会一直陪着你。” “jiejie,我以后一定听话。”林青眼中有泪,阿秀点点头。想到这是在赵陵的房里,她忍住眼泪,对林青笑了笑。 林青终于放下心结,整个人都轻松了。他似乎想起什么,拿起之前的衣衫不好意思地对赵陵说:“将军,这是jiejie特意为你做的衣衫,那日被我碰到的蜡烛烧了个洞,我想跟你道歉。” 什么? 赵陵坐了起来,他接过那衣衫,绀青色的常服针脚细密,剪裁得当,料子摸上去相当舒服。美中不足的是,肩膀处烧了一个洞,这应该就是阿秀要为自己准备的礼物了。 可惜,可惜。 赵陵心抽了一下,面上却如常,只看着林青:好想下床打他一顿怎么办? “没事。”赵陵十分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阿秀让林青先回去了。 她欲从赵陵手中拿回那件衣衫,“将军,这常服破了,等我再给你做一件吧。” “不用,我就喜欢这一件。”赵陵拿着不松手,毕竟是阿秀第一次给他做的衣衫,他看着阿秀道,“我想试一试。” 多想 他执意要试,阿秀没有办法,只得扶他起来,将衣衫给他穿上。 他背上伤还未好,阿秀格外小心,动作缓慢而轻柔。她的手穿过他的腋下,两个人的距离无可避免的更加接近。 半晌,赵陵好像支撑不住歪在了床榻上。阿秀一下子扑在了他的身上,脸结结实实地贴在了他宽厚的胸膛上。 阿秀能够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清浅的呼吸声,甚至就连他的心跳她都能够听到。 咚,咚,咚,一声声强劲有力,连带着她自己的心也犹如密集的鼓点,一声高过一声,响了起来。 “将,将军,”阿秀反应过来,忙坐直了,她看着赵陵紧张地问,“我有没有撞疼你,你背部的伤口没有裂开吧?” 赵陵背部的确隐隐作痛,但是他摇摇头,“无妨。”他想重新坐起来,但是一时之间没能成功。 阿秀忙扶着赵陵坐起来,赵陵微笑,嗓音低沉:“谢谢阿秀。” 他的声音跟平时有些不同,阿秀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只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一把羽毛刷给轻轻扫了几下,痒痒的,酥酥的。 他的唇角隐隐带笑,阿秀瞥见,身体发热,脸颊也热了起来,给他系衣襟的时候,手心出汗,几次都没能系好。 “这天太热了。”赵陵看她慌张的样子,觉得有趣,怕她太过羞赧,他开口安慰了她一句。 “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有点热。”阿秀附和道,她偷偷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最终系好了衣襟带子。 “好了。”阿秀小声道。 赵陵低头看看身上的绀青色常服,他慢慢下床站起来,这衣衫居然十分合身,可算是意外之喜。 她又没有量过我的尺寸,是如何做的这么合体的?难道,她对我亦有此心,所以才能做出如此合适的常服? 赵陵眉眼凝笑,阿秀只当赵陵真是十分满意这衣衫,她也很高兴。 赵陵见她回应自己的笑容,心里更加确信一分。 “阿秀,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阿秀抿唇,“我不知道将军的尺寸,上次我给将军洗衣衫,通过旧衣估摸出来的。将军喜欢就好。” …… 赵陵笑意僵在唇角,看来自己想多了。 “将军,你胸口不舒服吗?怎么一直捂着?”阿秀担心地问,明明刚刚将军还好好的,怎么两句话的功夫就胸口疼了? “没事,我只是有点胸闷。”赵陵回答。 他重新坐在床边,阿秀又看到了衣衫烧毁的地方。她犹豫了一下道:“将军,你休息一会儿,这常服你脱下,我给你补补吧。” 赵陵看了看肩膀问道:“你要回房里了吗?” “我,我要去拿针线。”阿秀莫名其妙。 “拿过来在这里缝补吧,他们在外面cao练,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无趣。”赵陵解释。 阿秀忙答应了,心里暗道,自己以后还是要多多过来,不然将军一个人很寂寞。 阿秀拿了针线过来,真的坐在了赵陵的床头缝补那烧毁的衣衫。她绣技不错,略思索一下,便一针一线缝了起来。 赵陵拿了本书在看,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在书上,透过书的边缘时不时看两眼阿秀。但是渐渐地,他的视线就完全被阿秀吸引。 她今天穿了一身湖蓝色的上襦和长裙,头发简单挽了个髻,插了一枚木簪,通体朴实无华。然而就是这身普通的装束丝毫掩饰不住她的清丽,脸上未施脂粉,肌肤却通透水灵,宛如雨过天晴枝头初绽的海棠。 她安安静静不发一言,低头认真做事的模样是最动人的风景。赵陵恍惚有种她是妻,他为夫的感觉,他cao练一天回家,两个人用过膳后,妻子在为夫君做衣衫。 这场景太过温馨,他贪恋这温柔,不愿出声打破两人之间和谐的宁静。 一个时辰之后,阿秀绣好了。她揉了揉肩膀,看着修补好的衣衫,心里十分高兴。她扭头去看赵陵,正对上赵陵的眼睛,那眼中的温柔让她怔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悸动。 “将军,衣衫已经修好了。”阿秀顶着赵陵的注视,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赵陵摆手,她拿过去,赵陵看到,那烧毁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破洞处被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所覆盖,那鹰气势恢宏,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带着睥睨天下的威势。 这让见过许多不少绣品的赵陵也不得不赞一声好。 “阿秀的手艺是越发精湛了,这鹰绣得不错。” 得到赵陵的肯定,阿秀心中犹如吃了蜜果,“将军不嫌弃就好。” 话说完,她看向赵陵,见赵陵含笑不语,她脸色微红,借口自己要去看药,立马跑了出去。 赵陵见她如此急切,不由得摇摇头,看来是自己着急了,还是要慢慢来。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之久,营里来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叶天舟。 他一来就去看了赵陵,阿秀当时就在,看他来了,立马警惕地站在了赵陵的身后。 叶天舟瞧着倒是比之前和气,他道自己是吴敏善派来继续调查戎狄人事件的,顺便来看一下赵陵的伤势。 赵陵公事公办,两个人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话,叶天舟便在东营帐住下了。 阿秀十分担心叶天舟会为难赵陵,赵陵让她不要担心,他自己则是开始慢慢地继续练兵。 叶天舟一开始的确老老实实的,不过,忍了没有多少天,他便去找阿秀了,听说阿秀常在河边洗衣服,他偷偷地过去了。 “阿秀,许久不见了。” “你,你怎么过来了,你要做什么?”阿秀瞧见叶天舟便拿起了捣衣杵戒备地盯着他。 “你别误会,我是特意为了上次的事跟你道歉的。打伤了你弟弟还吓到了你,我做的的确过激了。我给你赔不是,你不要害怕。对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希望你看在我道歉的份上,原谅我吧。”叶天舟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针线盒来,里面有各种颜色的丝线,还有各种大小不一的针,的确是绣娘都喜欢的东西。 可阿秀丝毫没有放松戒心,严肃地道:“我不要你的东西,也不接受你的道歉,你快点走,要不然我喊人了。” “你别喊,我真的没有恶意,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不然你打我一顿吧。就拿你手中的棍子打我,狠狠地打我。”叶天舟靠近阿秀。 阿秀抱着盆欲跑,他拦在前面,一个劲地让阿秀打他。阿秀一开始闪躲,到最后忍无可忍,把盆一扔,拿着捣衣杵就打。 她人虽然瘦弱,但是好歹也是做过农活的,她就把捣衣杵当锄头,那叶天舟就是脚下的烂泥地,她狠狠地,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地打了下去。 叶天舟本来打的主意是阿秀肯定下不了手,就是真的打了,她一个弱女子也不能挥动棍子多久。到时候他又没什么损失,阿秀还能消气。 结果身上的疼痛让他怀疑人生,他躲也没法躲,也不能开口让阿秀饶了他,那样太有损他叶天舟的面子。 他只能嘴上说打得好,狠狠打,心里把出主意的石尤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不容易等阿秀打累了,叶天舟扶着腰,脸上还挂着强笑:“怎么样,出气了吧,能原谅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