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自从周一那晚之后，林嘉好像一下子就不怕他了，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到他房间来串门闲聊，他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板凳，她就盘腿坐在他脚边的地板上，仰着脑袋看他写作业，等着他抽空给她哪怕只是一个“嗯”字。 看了眼时间，今天她来敲门的时间比前两天都要更早一些，他的竞赛题只做了一半。这几天有她在旁边，他做题的效率明显慢了许多。不行，这样真的不行，今天一定不能让她进来。 姜源放下笔去开门，眼中盈着笑意的林嘉端着果盘站在门外，看见他之后她唇边的梨涡更加明显，“姜源，吃水果啦。” 姜源憋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全部泄掉，算了，今天是最后一次，明天一定不能让她进来。 林嘉轻车熟路地将果盘放在他的书桌上，垂眼发现她往天坐着的地方垫了一块浅色的毛毯，她欢欢喜喜地坐上去，毛毯隔绝了大理石地砖的凉气，可舒服了，她一下就笑开了，“姜源你真好呀！” 姜源摇摇头，关上房门走过去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你很好，就是很好！”林嘉说着抬手在桌上摸水果，姜源瞥见她的动作干脆把果盘放到地上，林嘉笑眯眯叉起一块火龙果送进嘴里，然后又给姜源也叉了一个，“姜源，吃，好甜呢。” 姜源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接过，说：“行了，我只吃一个，你自己吃。” 林嘉自然也不会客气，一块接一块地吃，一边吃还要一边跟他说话，“我今天去小卖部，又忘记他们不能刷卡，但是今天收钱的阿姨没有凶我，她还提醒我让我翻荷包呢。” 姜源盯着练习册上的那些线条和数字，随意地应：“你的卡只在商场里有用，小卖部没用。” 林嘉咬着苹果连连点头：“一琳也这么说的，上次我没带钱去，还是徐煜帮我付的。下次我就记住，去小卖部不能带卡。” 之前的四十万全部被姜源没收了，他还勒令三哥给她的所有钱都不能再装在衣兜里带去上学，不然他就会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 现在每天上学的时候姜源都会在出门前给她发两张一百，用不完的晚上回来还要给他看。虽然林嘉觉得这样很麻烦，但是她不想让姜源生气，所以她都有乖乖照做。 今天在小卖部里收钱的阿姨还问她怎么只带这么一点钱来，她都说因为她不想让他生气。 “你说我名字了？”姜源问。 林嘉摇头，“没说的，一琳和舒敏都在身边，我记得你不让我说的。” “嗯。”这还差不多，姜源想。 安静下来准备下笔开始写解题过程的瞬间，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又转头问：“你刚刚说，收钱阿姨问你怎么只带这么一点钱来？” “嗯，对的。”林嘉吃够了水果，够着脖子去望姜源桌上的书本，试探着问：“姜源，你今天作业写完了么？” 姜源还在想小卖部的事情，随口答：“做完了。” 林嘉够了半天发现望不见他的作业本，便干脆换个姿势跪在毯子上，双手扒着桌沿，眼巴巴盯着那本绿色的数学题册，“那我可以借你的看一看么？” “不行。”姜源想也不想地答，他对林嘉说：“明天下午的体育课，你还是把外套留在教室里。” 林嘉闻言皱着鼻子问：“啊，为什么啊，张嫂说明天会降温，我不能脱外套的。” 姜源强硬道：“听话。” 林嘉撅了撅嘴，“好吧。” 果盘吃完了，林嘉的目的却落空了，她临走的时候仍不死心地又问一遍：“你的作业本……” “不行。”姜源头也不抬，“门带好。” “哦。”林嘉嘟着嘴出了房间。 听见关门声，姜源弯了弯嘴角，笑意清浅而愉悦。 张嫂说的没错，隔天虽然是晴天，但是起了风，秋风微凉，早晨的气温是要比往天更低一些。 姜源仍旧早早地出门，林嘉吃过早餐之后才出发，时间和往日差不多，在离学校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她看见了黄一琳，于是便下了车和她一起走。 这个周五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她没有因为作业完成不合格而被数学老师叫进办公室那就最好了。 下午的体育课，林嘉在出教室门前想起了昨晚姜源说的话，又脱了衣服跑回去放在自己椅子上。 姜源不在教室里，他一下课就不见人影了。 林嘉想不了许多复杂的东西，便干脆不要想，欢欢喜喜的跑出去准备在体育课上好好玩上四十五分钟。 今天的体育课在体育馆里上，三人一组练投篮，十个球里至少要进六个才算及格，练习一节课之后下节课就要考试。 林嘉自然和黄一琳还有舒敏一组，三个人练了一会儿投篮就开始玩别的，任由篮球在地上咕噜噜的滚。 高琦她们的小帮派也自然归为一组，几人站在一边，冷眼瞧着她们玩得正开心的三个人。 通过这半个月的观察，高琦越发肯定林嘉其实是个傻子，她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在透露着傻气，而舒敏竟然会跟这个傻子玩在一起，是她最不能理解的。 舒敏之前为人一直比较清高，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以前即使偶尔跟她们一起集体活动也从没有过像这样的大笑，眼见现在她和林嘉她们玩得这么开心，高琦甚至都有一种被她骗了的错觉。 冷眼看了一会儿，高琦刚抬脚准备过去，却突然看见姜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他俯身对林嘉说了什么，那个傻子就跟在他身后往体育馆外面走了。 高琦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姜源在班里的人缘不差，喜欢他的人也多了去了，但他从没主动跟哪个女生说过话，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连姜源也对她不一样？ 林嘉跟在姜源身后一直往教室的方向走，还在楼下就看见王俱全站在楼上对他们招手。 她不知道这半节课都发生了什么，但姜源告诉她偷东西的人被抓住了。 一班的教室里，刚才还在体育馆里的体育老师此时竟然压着一个陌生男人在讲台上，王俱全站在他身边，问被压着的那个男人：“王银花是不是让你来偷她的？” 那个男人被压在讲台上抬不起头来，闻言直白道：“我不知道，我也没见她长什么样子，她让我来我就来了。” 体育老师中气十足地吼道：“学校好心让你们进来开小卖部，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学校的吗？啊！” 林嘉被这样的阵势吓了一跳，姜源把她拉到自己身后，背着手牵着她，“王老师，杨老师，你们直接把他送到派出所吧，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体育老师不知道林嘉的身份，他课上到一半被喊上来抓贼本就挺懵逼的了，这会儿听姜源用这样熟稔稳重的语气说这个话他就更懵了，安排什么，谁安排的，这人不就偷了一块儿板砖么？ 王俱全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自然而然地想肯定是林家的势力安排的，至于姜源，他给他的定位还是一个传话的，他很满意这个传话的，又让他在林家面前立了一功，“好好，我送他去。杨老师还要上课，你们两个就在教室里上自习吧。” “嗯。” 等他们都走了，林嘉才敢从姜源背后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姜源让她先坐在黄一琳的位置上，他到她的座位旁，弯腰将她校服里的两块板砖拎出来，拍干净了她的衣兜，他说：“还是带板砖更有用。” 林嘉：“？？？” 刚才下课的时候他第一个冲出教室，在小卖部里选了一瓶水，掏出两个硬币结账的时候他不经意地跟收钱阿姨透露了一下自己班上有个特别有钱的，零花钱都是一沓一沓的。说这话时，他表情失落，语气是不加掩饰的羡慕。 然后他果然看见王银花眼睛里迸出了极其兴奋的光芒。 学校的小卖部一般都是由校外人员承办，年前上一个承办小卖部的老板因为资金不足刚从学校撤走，王银花夫妇就搬了进来。那天林嘉在小卖部里拿出银行卡的时候王银花一眼就认出了那是s银行发行的无限卡，拥有这张卡片的人，不管是她父母还是她本人一定都特别有钱。 王银花动起了歪脑筋，她需要帮手，但她木纳胆小的老公并不能帮她，反而那个不学无术又一直在街头行骗做扒手的继子成了最佳人选。 两人原本商议着是偷林嘉身上的那张卡片，但他们不知道林嘉是哪个班的，偷完六班之后他们又找了好几个班才找到一班来。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无限卡没找到，他们倒是找到了林嘉随意放在教室里的四十万。王银花的继子还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不敢一次性都拿走，就只先拿了一半。 拿到钱之后两人心惊胆战地观察了几天，见学校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便开始庆幸自己偷的是个冤大头。姜源方才去诱惑了一番，王银花便忍不住让她的继子再次出手，结果就被埋伏在教室里的王俱全和体育老师抓了个现行。 掂量着手里这两块砖头的重量，他玩笑说：“我觉得你以后就带着板砖来上学好了，沉是沉了点，比钱安全。” 林嘉对这整个事情听得懵懵懂懂，最后她只觉得眼前这样拿着砖头跟她讲话的姜源好厉害，让她打从心底里想要乖乖听话的厉害，“嗯，好呢。” 姜源瞪她一眼：“好？好什么好。以后林三再跟你说什么，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好帮你判断危险系数。这次是那个人没见着你的模样不认识你，他要是认识你，估计就不只是偷钱这么简单了。” 林嘉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发现只要乖乖照他说的做就一定不会错，既然如此那她就乖乖听话，“好呢。” 她这样乖，姜源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人之间的气氛出乎意料的和谐，哪怕在外人看来，他这样一手拿着板砖一手扣着林嘉后脑的模样特别像一个恶霸。 王银花和她的继子都被收监坐牢，她老公也被赶出了学校，但新的一周开始，同学们来上学的时候都只知道小卖部的老板换人了，具体为什么换人没人清楚，就连各个老师也不知道具体缘由，只听校长隐约提过是因为他们一家人手脚不干净。 但这样的消息显然不会在校园这样单纯的地方存活太久，不多时便有其他的消息吸引了同学们的注意力，就比如下周即将到来的物理竞赛。 第20章 学校5 这次物理竞赛的复赛地点就在h市, 虽然只是复赛，但是通过复赛能获得省第一的仍然可以拥有在高考时加分或直接保送的特权, 为了争抢高考的特权名额, 各个学校的尖子生们都是拼尽了全力在努力。今年竞赛的难度从预赛开始就凸现出来了, 最终通过预赛进入复赛的整个h市只有十五个人, 而这十五个人里有五个都是十四中的。 这五个人里有三个高二的, 高一和高二各一个，他们全部都是各班老师心尖尖上的好学生，而且还是那种一提起来就会不自觉竖起大拇指的好。 姜源拿到复赛通知书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反观班长张思睿倒是很激动, 从办公室里拿着通知书出来的时候喊得整栋楼都能听见。 高琦那会儿正好从他身边经过, 被他无缘无故地吼了一嗓子，极是不耐烦，“你太夸张了吧, 复赛又不是决赛，人家姜源什么话都没说, 你喊什么喊？我耳朵都快聋了。” 张思睿一见着高琦就开始脸红，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吧，可憋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最终还是只能望着高琦的背影在走廊上和他渐行渐远。 张思睿喜欢高琦，就和高琦喜欢姜源一样，是班上众所周知的秘密。 竞赛时间在十一过后的第一个周末，距离现在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高琦思来想去, 在王欣和柳欣琳的鼓舞下，她鼓足了勇气朝座位上的姜源走过去。 “姜源。”高琦是典型的南方女子，长相秀气，身材纤细，这会儿含羞带怯地低着头，稍微捏着嗓子的声音又软又嗲，旁边男生的目光一时间都黏在她身上了。 “什么事？”姜源正在写题，他思路清晰，落笔很快，即便是高琦叫他也没能将他打断。 虽然他没有看向高琦，但高琦也不恼怒，反而更加轻声细语，好像怕吵着他一样，“你在做题吗，要不我一会儿再来好了。” 姜源头也不抬，“有事就说，一会儿我还有别的事。” 高琦梗了一会儿。 蒋强在后排推了推姜源的背，一副老大哥的语气：“姜源，女孩子跟你说话呢，有点礼貌。” 姜源略皱了皱眉，停下笔，抬起头，整个人冷冷淡淡的，“说事。” 高琦心里又委屈又不忿，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是这样的，我想你快竞赛了，这周末想请你一起出去玩，好让你换换心情。” 姜源听罢又低下头去，淡淡吐出三个字：“没时间。” 高琦被拒绝得太过干脆，她的情绪一时有点跟不上，蒋强见她愣住了的模样，举手说：“高琦，要不你约我，我有时间。” 高琦嘴角抽了抽，对他假笑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姜源，最后什么也没说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她回到座位就埋头趴在课桌上，王欣和柳欣琳在她旁边又是拍背又是递纸，蒋强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她哭了。 “姜源，你把人家惹哭了嘿。”见姜源没动静，蒋强站起来够着脖子看他的表情，见他一脸淡然的模样，他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唉，你脑子是好，但是心是瞎的，那边梨花带雨的为你伤心憔悴，你竟然什么都看不见。” 姜源回头瞥他一眼，冷道：“我瞎，但是耳不聋。你声音再大点我就跟老黄说你的化学作业是抄我的。” “我闭嘴我闭嘴。”蒋强被他抓住了命脉，他不想挨黄立新的打，只能对姜源的话言听计从，于是乖乖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坐了回去。 那边林嘉和黄一琳从小卖部回来，一人一包小虾条，吃得可开心了。 进教室林嘉见自己的座位上有人，便高高兴兴地跟黄一琳挤在一起坐，一直到打了第一道预备铃她才回位置。 高琦被姜源拒绝正是心烦的厉害的时候，林嘉弯腰在抽屉里找课本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臂，她立刻被点燃了，反手抓着桌上的笔袋就往旁边一砸。 幸好是笔袋不是笔盒，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多，林嘉被砸到额角，不怎么疼，就是有点儿懵，“你为什么砸我呀？会受伤的。” “是你先撞我的，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才对，你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高琦刚才哭过，这会儿眼睛还是红的，两人对比起来，她确实比较像是被欺负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