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陈道东没吭声。 陈mama就又拍桌子,“道东,你也别吃了,跟你媳妇儿一起进屋去,好好说说她。我这当婆婆的教育她,还成了‘欺负’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正好,绝对能省出两碗粥来给蒲苇,也免得到最后,这粥真的不够分了,闹得她没脸。 陈道东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妄之灾”! 可他没胆触自家老娘的霉头,就只得木着脸,囫囵着先将眼前这碗粥给一气儿喝完,先捞到自己肚子里再说。然后重重地放下碗筷,冲着自家媳妇儿,就是吼。 “还不跟我回屋!” 蠢货,和老娘争什么争,害他少喝了一碗粥! 都这样了,道东家的也没招了,只能越发红了眼眶,小媳妇样儿地跟在了自家男人的屁股后头。 到这时,心里也不是不后悔。 要是她一开始不怼蒲苇,是不是这会儿就可以坐着把粥给喝完了? 大家伙看到这结果,喝粥的速度,不由自主地就加快了。生怕晚了,自己也落得没饭吃了。 只有蒲苇,还在那不紧不慢地喝着,跟没事人一样。 陈mama还笑眯眯地招呼,“苇苇啊,要是不够吃,你还可以去再盛一碗。慢点喝,不着急!” 正常来说,一人就是一顿饭喝两碗粥。不过是男人喝得稠一些,女人和孩子喝得稀一些。 蒲苇点点头,也不客气,又去捞了第三碗,照旧不稠也不稀。 陈mama看着,眼皮子跳了跳,笑眯眯地硬是忍了下来。 然后一等吃完,她就催着蒲苇去干活,再一次把家里的孩子给叫到了蒲苇的面前。 “不急!”蒲苇舒展了一下身子,“今天先去摸鱼吧。手里没钱,我这心里有点慌!” 摸鱼? 摸鱼也好啊! 陈mama眼睛都亮了,仿佛看到了一张张人民币正在欢快地朝她奔跑过来。 这小儿媳摸鱼的本事,别说,真是一绝! 但转念,她又想到了小儿子。小儿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少让他媳妇儿干去河边洗衣服的事。真要去,最好让家里的小孩跟着,结个伴儿。下河什么的,更是万万不行。 前头那小儿媳的死,在小儿心里落下了阴影。 小儿怕着呢。 她也是答应得好好的。这若是违了约…… 陈mama在心里挣扎了起来。心里的天平,一头摆着小儿,一头摆着人民币,那个左摇右晃的啊,最终还是钱的魅力大过天,陈mama咬牙,就将小儿的身影从心头抹去了。顺带,自我安慰地想:又不是我让你媳妇儿去下河的,这可是她自己提出来的,可和我无关,这不算违约。 然后,她立刻风风火火地准备了起来。 只是,她到底怕被小儿知道后,被小儿埋怨,所以强行按下了跟着去河边的念头,而是招呼陈道西跟着一起去,好做照应。 回头,她也好在小儿面前装不知情。 陈道西突然被点将,顿时也觉得自己是遭了“无妄之灾”。 自打那天他意外地被蒲苇给一脚踹飞以来,他躲蒲苇都来不及,干嘛还硬要往她跟前凑,还一起去捞鱼。 哦,他一个大男人在河岸上看着,让她一个“小女人”在下面捞着。传出去,丢不丢人?! “我不要!”他拒绝。 “不要个屁!”陈mama骂,“让你去,你就去!” “我不要,我还有事!” “你有个屁事。天天在外面瞎逛,不务正业,我不说你,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告诉你,赶紧的,陪苇苇去!” “妈!” 陈道西哀怨,觉得今天这老娘,简直跟中了邪似的,为了那蒲苇,几乎是把家里人都给训遍了,连他媳妇儿都挨了一脚。 她变得这么快,合适吗? 娶蒲苇进门之前,不是说好了,就是要当牲口使唤的吗? 现在这么宠着、捧着,那他当初干嘛要同意定这个人当弟妹啊! 他还挨了她一脚!还被踹飞了! 简直是里子面子都给丢尽了! “我就不去,丢人!”陈道西横了一把,扭身就要走。 陈mama也是彪悍,快走几步,抓过一边的扫帚,直接就朝他砸了过去。 陈道西被砸得呼疼的时候,陈mama又跑过来骂:“去不去?不去,老娘就打死你!” 说着,去捡那扫帚,又要打。 陈道西滑头啊,早习惯了如此,撒丫子就跑。一边跑,一边还笑得挺得意。 “说不去,就不去。有本事,你来追我啊,追我啊……” 眼瞅着,他就要跑出院子了,一颗石子,“啪”地一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陈道西觉得有点疼,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脑袋瓜,停了下来,又顺着石子打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这一看,全身都给绷紧了。 就见蒲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里,则恰好在抛着一颗小石子。那小石子在她手里,高高低低地起起落落,晃得他这心也起起落落,沉浮不定,有些慌。 “看来那一踹之后,某人是有些怕我了啊。” 腾! 热血猛得上涌,受不得激将的陈道西立刻涨红着脸反驳,“谁……谁怕你了啊!” “那怎么这么不敢?为了不和我去河边,都要跑着逃出家门?” “谁说的!你哪只眼看到我逃了!我……我这是和我妈闹着玩呢。” 所以,你是陈三岁吗? 还闹着玩! 蒲苇忍下嘲弄,又问:“所以,你这是敢和我一起去喽?” “敢,有什么不敢!” “啪!” 蒲苇扔了小石子,猛地拍了一下巴掌,“行,那就收拾收拾吧。” 转身,她先去收拾了。 留下陈道西,又傻眼了,又忍不住开始质疑:我是谁?我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 然后欲哭无泪地耷拉下了肩头。 娘的,貌似又被那女人给坑了! 没办法啊,自己答应下来的事,就是硬着头皮,也得去干呐。 陈道西一手拎着一个大木桶,一手拿着一把以备不时之需的锄头,哭丧着脸,闷闷地跟在了蒲苇的后头。 和他一起的,还有陈家的两个小孩,陈大河和陈小李。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一边一个,说是去帮忙,也不是没有得了各自老娘的吩咐,去观望战果的成分。 两个小孩倒是挺高兴,不用干活,还可以去看小婶婶抓鱼。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事了。而且,对小孩来说,看抓鱼,还是很有意思的事。没看陈大江他们被勒令不许跟来,必须在家干活的时候,他们那哭丧的样子吗? 两小孩嘻嘻笑,倒衬得陈道西那张脸,更像是遭了难似的。 而且,他一个二伯哥,跟在弟妹身后走着,瞅着也是有些怪怪的。午后有出来干活的看见了,就有忍不住多看几眼的。 这让陈道西臊得呀,觉得全身都不自在。更倒霉的是,走到半道,他还撞见他的狐朋狗友了。 “嘿,道西,下午去杨胡村啊?” 狐朋狗友共两人,招呼得很是起劲,见陈道西拒绝,那两双眼滴溜溜转着,往前头的蒲苇身上扫去。 “嘿,说说,怎么回事?” 不跟着自家媳妇儿,跑弟妹屁股后头去,这有意思啊! 狐朋狗友挤眉弄眼。那表情,一瞅就知道他们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是上不得台面的。 陈道西本来就憋气,被这么一打闹,就气得赶人,让他们赶紧滚。 可你说滚,我们就滚啊? 两狐朋狗友没干,粘着陈道西问他要去干嘛。 陈道西赶又赶不走,而等被粘着到了河边,自然一切就明了了,所以干脆没好气地交代了。 两朋友顿时哈哈大笑。 “你说让道南的小媳妇去河里抓鱼?就这么空手去?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莫不是你们家都被傻子给传染傻了吧?哈哈,你小弟有那本事,我不怀疑,据说前头还真给抓到鱼了。可你小弟那媳妇,哈哈……好笑,太好笑了……” 村里只传陈铁牛家卖了鱼,又见陈道南**地回来的,自然说那鱼是陈道南抓的。哪怕有那么几个声音表示,那鱼据说是蒲苇抓的,大家都不信。 一个才刚好了没几天的傻子,一直在家养病的弱鸡,大冬天下河捞鱼,还一捞捞那么多,传出去,谁信呢? 根本就没人信! 再说了,她要这么能,最后至于被陈道南那样急乎乎地给抱回来吗? 两人乐得够呛,也笑得陈道西越发没脸。但要说这鱼是蒲苇捞的,他先头是怀疑,但被踹了一脚之后,他还哪敢怀疑。 “你们懂个屁!”他气哼哼地骂两位损友。 两位损友不服,叫着他们还真就不信了。正好下午没事,他们也不去耍了,就去看那道南的小媳妇抓鱼去了。他们倒是要看看,那瘦瘦小小的小媳妇,最后能抓多少鱼来! 这两人闹得欢,沿路这么走着,也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大人们一时甩不开手,但有那贪玩的小娃娃率先呆不住,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不多时,等到蒲苇抵达河岸的时候,她的屁股后头,已经是跟着一串人了,以小娃娃居多。 那些小娃娃笑啊、闹啊,尽管个个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而显得瘦巴巴的,但又带着孩童天性的乐观,叽叽喳喳着,放到后世,也基本跟那些背着小书包去外头春游的小孩子差不多。 蒲苇看着那些不请自来的人,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吵吵得这么厉害,还怎么抓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