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为何?”州府大人似有不悦,本官审案,何时轮到你个小小民女指手画脚? 是泰安王道:“放进来吧!” 州府大人这才没话说,命令衙役将外面击鼓之人放进来。 这一来,不得了,击鼓的可不止一人,他们皆是从这十里八乡赶来的乡亲,呜呼哀哉的将州府大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 州府大人重重落下惊堂木之后,所有人才放小了哭声,将注意力放到这堂上坐着的几位威仪的官老爷身上。 州府大人问:“何人在堂下哭嚎,击鼓有何冤情?” 跪在堂下的其中一人率先开口道:“民女宋氏,我夫君三年前离家未归,曾来州府击鼓,后不了了之,未曾想昨夜夫君亡魂突然托梦前来,称自己已于三年前,在一名叫荡湖村的地方遇害,尸骨沉于湖中……” 州府大人一听,竟真与荡湖祭品一案有关,他便指着另一老者问:“你呢,为何击鼓?” “草民许大,我儿子许三四年前离家未归,我苦寻四年未果,昨夜突然梦见他与我说话,说他已在四年前被一荡湖村名叫王刚的人骗去,现已死去四年,尸骨沉于荡湖之中!” 还是荡湖村案的受害者家属,州府大人先前对南昭所言多有不信,在接连询问了数位击鼓鸣冤之人来意之后,皆得到了相同答案,且这些人多数也在之前失踪人口的卷宗内记录在册。 他老眸看向站在堂下的那位名叫南昭的女子,见其面色淡定,似乎对此早有所料,莫非真如泰安王所说,她身有异术? 无论真相如何,这些乡民都一同梦到了亲人的亡魂,差不多已肯定,这些人都在死了! 所以,此案关键点也基本解开了,南昭完成了泰安王嘱托之事,默默的从州府衙中出来。 周仰见到那抹单薄的身影一瘸一拐走出去,他立即起身追了出来。 “南昭——” 她站定回身,微微一笑问:“王爷,头上的伤还好吗?” “无碍。” 这整日,忙碌荡湖案,周仰都顾不上自己的伤,可见他是一个爱民正直的王爷。 南昭为泰州百姓开心,不过,如今已帮瞎婆婆寻回亡子音讯,她也该离开了! 荡湖祭品案告一段落,周仰本该轻松,但他却似乎有些心事,他说:“刚才寻龙来汇报,说昨夜沈家的一艘商船到达泰州港……沈公子也在那艘船上。” 南昭听后,脸上的表情一怔。 沈如故终于来了吗? 周仰试探的问:“他该是来接你的,你要随他回去吗?” 南昭眸光看过去,不难在对方眼中发现一丝期许的目光。 她早知泰安王寻了她许久,自然是不希望她离开,可是,她终究与沈如故已拜堂成亲,是他的发妻,她也没道理留下来,便点点头道:“这些天,承蒙王爷照顾,王爷好好保重!” 周仰听她说完,咧嘴一笑说:“怎生搞得与生死离别一般,本王现在与你也是生死之交了,就算要走,也得帮你践行,所以其他的话,之后再说吧!” 这般说好,周仰派马车将南昭送往泰州港,沈家的商船是最大的,一眼便识。 南昭下了马车,一瘸一拐的蹬上甲板,心里想着,李子坡吃人rou的李二娘、黑山里与她长得一样的女子像、荡湖的上百祭品冤魂,都不过是这大千世界中的冰山一角,马上就要见到沈如故了,这些日子,不知他过得如何,反正她仿佛又死了一回。 此刻,她想见到沈如故,因为有很多话要问,所以她加快了脚步。 “你是谁?”前面走来一位中年大叔,看穿着打扮,还有这船上其他做事的伙计对他都毕恭毕敬的,想来在沈家帮忙打理生意的管事人。 南昭礼貌的回答:“我是沈家少夫人!” 那位大叔一听,不免为之冷笑:“你是沈家少夫人?” 南昭点头,“是!” 本来就跛脚,这些日子又多有惊险,面上都带了不伤伤,虽无大碍,仪态终究不算端庄,对方自当她是哪儿来找事的,没好气的回答:“我可见过咱家的少夫人,不是你!” 说完,就冲着船头那个查点货物的小哥嚷道:“孙小鹏,怎么看船的?什么乞丐流子都放上船来,一会儿大少爷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 叫孙小鹏长工赶紧跑过来解释道:“裴叔,那边清货人手不够,我都没看见她!” 这边立刻就换了副脸色对南昭说:“喂,赶紧下去,这是沈家商船,你走错地儿了吧?” 南昭也不怪他们狗眼看人低,本来她嫁进沈家连个正式的仪式也没有,除了沈家伺候的那些下人外,知道她的人不多。 现在人家让她走,她没打算走,就对那位裴叔说:“你们家大少爷人在哪儿,我要见他。” 裴叔回答:“我家大少爷忙着呢,哪儿有功夫见你,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们这忙正事呢!” 说着,还动手要将南昭强行轰下船去。 “哎,等等!”一个女声传来。 裴叔不近人情的脸色瞬间一变,转头对上说话的人,笑着说:“青果姑娘,怎么了?” 青果今天穿着一身粉绿色的对襟襦裙,换了新环境,整个人也如鱼得水一般,气色颇好,就算是个丫鬟,也比南昭多了几分赏心悦目。 她步过来对裴叔说:“这位确实是沈家少夫人,裴叔,你赶错人了!” 裴叔惊讶的再次回头打量南昭,还以为青果跟他开玩笑呢,笑问:“那她是少夫人,里面那位?” 南昭听到此话,目光也随着船舱那边看去,里面还有位沈家少夫人? 青果都在这,里面是谁,也就不难猜了! 这时,青果别有深意的回答:“自然也是少夫人了!” 裴叔得了肯定的答复,赶紧赔礼道歉说:“你真的是少夫人啊,先前没见过,所以不认识,夫人不要往心里去,这外面风大,赶紧进去里边吧!” 南昭以为在经历了这些天的事以后,面对沈家这些琐事,自己的心不受其累,可当真回来时,却发现人这心呐,哪儿是自己能控制好的。 她什么也未说,迈步走近船舱。 虽是商船,船舱里的布置也不差,气派得很,样样不缺。 不过,里面除了柳叶叶以外,却不见沈如故。 “呀!昭meimei!”柳叶叶看到她出现,有些吃惊,忙放下手里的绣花布,挂着一脸担心的来到她面前,亲切的拉着她的手说:“昭meimei,你这一走,便数日无音讯,你不知道,我们都好担心你!” 南昭定定的看着她,问:“我走?走哪儿去?” “那天在岳阳楼,那些歹人掳走我,抢走了我的衣服,便将我丢弃在半路,后来你就不见了,我们实在不知你去了哪里……”柳叶叶难过得眼角含泪,好不真切。 说起来,那日她被大胡子骗去破庙之事,多有疑点,她当时未去细想,一心都是如何能活着逃出来。 现在听到柳叶叶这话,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了,她面不由心的笑着回答:“真让柳jiejie费心了!” 柳叶叶又拉着她仔细看了身上,发现有不少新伤,忙关心的问:“昭meimei这些时日都去了哪里,为何会在泰州?” 为何会在泰州? 南昭有些不解,沈如故既带着柳叶叶到了泰州,难道她不知道,她在泰州吗? 所以,她也就随口问了句:“柳jiejie怎么会在泰州?” 柳叶叶似乎有点不想多说,可被她那目光盯着,也就很勉强的回答:“是……我听说,泰州的樱花就快开了,所以如故特地带我过来赏这三月的樱花!” 南昭感觉被雷劈了一般,赏花? 这么说,沈如故到泰州来,并非是来寻她? 她深吸一口气,无法藏起脸上的那抹自嘲之意说:“沈如故对柳jiejie倒是像极了个人!” 而对她,纯属是只鬼! 柳叶叶似乎没听懂她的话意,好奇的问:“像谁?” 她重复了一遍:“人!” 说完,她目光扫过这间舱房,问道:“沈如故人呢?” “昨晚泰州的商行似乎有些急事,所以如故他昨晚就前去处理了,还未回来!”柳叶叶搂着她的手臂,还是那副与她情同姐妹的模样。 南昭不怎么领情的将她手拨开,站得太久了,她脚累,自顾往旁边的凳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喝着,若有所思说:“这么说,沈如故昨晚一直在外面忙生意的事了!” 柳叶叶也坐过来,关切的说:“这壶茶都凉了,我让青果去泡壶热的!” “这茶呀,就是如故命人去风州购的雪茶,口味清香……” 南昭本在想其他事,被她的声音惹得心头莫名烦躁,她将茶杯往桌面上轻轻一放:“风州那般远,来回一趟不容易,jiejie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南昭自幼凉水喝多了,这么名贵的茶,喝得不自在。” 柳叶叶什么出生,哪儿听不出这话的酸,她颔首委屈说:“meimei终究还是在意jiejie入沈府的!” 南昭真是受够了与这女人装腔作势交谈,她冷不伶仃回了一句:“是啊,我在意,那你能滚出去吗?” 对方未想到,她竟这般承认了,还说着晦气话,立刻就泪如雨下,哭诉道:“我自是知道自己不被meimei待见,好心去求三婆来帮meimei看脚伤,以为你,却不想……” 青果见自家姑娘哭成泪人,心疼得不行,当即就指责道:“我家姑娘当你亲meimei一样对待,你却翻脸不认人,说这么绝情的话!” 南昭瞧着这一主一仆的声声俱泪,有些麻木。 说是迟那是巧,沈如故一回来,还在舱外,便听到里面女子啼哭之声,他面色冷沉的步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南昭。 似乎早知她此刻要回来似的,一句关心的话都未问她,却是转头问柳叶叶:“怎么了?” 柳叶叶忙擦干泪,摇头回答:“无事!” 这样子,像是没事吗,沈如故又问:“那为何哭?” 柳叶叶解释道:“昭meimei这一走数日无音讯,今日终于回来了,我开心!” 开心……开心能哭成这样?南昭已见够了这女人的苦rou计。 之前,她还能陪她演上两出,此次回来,她已换了心境,才不伺候了,直接开口说:“柳jiejie对我确实好的,好到巴不得我死了!” 柳叶叶惊然,不知所谓的问:“昭meimei为何说这种话?” “为何?你与绑走我我的人有何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与大胡子也算熟了,那厮第一回抓她,就是收买了风恕,第二次找柳叶叶串通,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她也不想往那边想,可那日柳叶叶被掳走,她一路追过去,根本没看见什么柳叶叶被扔在半路,而对方也是料定了她会跟去,所以设计将她打晕。 怎么想,都觉得柳叶叶与此脱不了干系。 此刻被她这般当着沈如故的面指认,柳叶叶哭得更伤心了! 青果立刻朝沈如故跪下去,求道:“大少爷,少夫人这是冤枉我家姑娘,你知道的,姑娘绝对不是这种人!少夫人妒忌大少爷偏爱我家姑娘,所以故意失踪,再回来时,诬陷我家姑娘与歹人害她!” 南昭听见这话,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出声质问:“若如你所说,我故意失踪多日不见,是为了诬陷你家姑娘,那我就想不明白了,是你家姑娘自己说的,那些歹人掳了她,脱了她的衣服,将她丢至半路,是为了什么?闲得发慌吗?” 青果这丫头还挺能言善辩,几乎一丝停顿都未有就反驳道:“那不就是少夫人与歹人早就串通好,以此来羞辱我家姑娘,以泄心头之恨!” 南昭忍不住冷笑,目光看向已坐到桌子那边的沈如故,瞧他沉默听她们争辩,也是时候,说两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