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谁不想活得舒坦一些。 易咸也想要过得更加自如顺心,但是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能做到的对一个人好,是让对方活得比他自在舒心。 行壹对上易咸认真的眼神,在四目交接之中,她笑着摇摇头。 “说实话如果师父在世,他是不会赞同我接下这一单。你这件事绝不是美金就够了。我猜测玄渠和尚会愿意插手你的命格,多半是你们有前缘未断,他不得不为。换做从前我不会插手这种因果,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行壹也没多解释这话的意思,她从死到生失去又得到,能够珍惜的朋友并不多。她总不能预见易咸将来某日会因为煞气絮乱而出事,却是冷漠地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 有的缘分从第一面也许就注定了,无法视而不见,也不愿追悔莫及。 “酬金是一定要给的,这是规矩。多少就再议,我得综合考虑一下。你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行壹也没说就此免单,她更不会太过勉强自己,眼下易咸还没重要到让她舍命相救的地步。“你要是不急着走,我现在把这本残卷抄录下来,不用等太久最多一个小时。” 易咸当然不急着离开,原本是想暂且把书留下,不过行壹都开口让他多坐一会,那就没有必要多此一言了。“一个小时够吗?” 行壹以实际的手速回答了易咸,一个小时足够她抄完这本残卷了。 只见行壹取出了笔墨纸砚,以毛笔蘸了墨汁在宣纸上行云流水般地急速成书,这个速度比起打字要快上很多了。 易咸坐在书桌边,一会看着纸上略带锋利的字迹,一会看着正在挥动笔杆的行壹,真是应了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情。 ‘轰——’ 窗外突然炸响了一道惊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而窗帘被风吹得太过肆意飞扬,不知何时其外面就起了大风。 “天气预报说是明天下雨,怎么这会就来了。” 易咸说着走去关好了窗户,他看着天色却是已经沉了下来,看云层阴沉程度恐怕会有暴雨倾盆的趋势。 行壹闻言搁下笔走到窗户边看了一眼天色,她又拿出手机翻出了保泽钦的那张照片再度打量了一番,像素有些模糊以至于看不清三人的面相运势到底如何。 “如果雨势过猛,不用测算我都能猜到他们是会被困在雨里。易咸,你在纽约呆了那么久,你说三个男生在这种情况下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这很不好说。你有一个警察朋友,他没向你普及纽约的犯罪率?即便是三个男人一起走夜路也不安全,但是求财的多求命的少。电视剧里的英雄是竭力反抗,但在现实生活里,你给了他们钱,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有后续动作。” 易咸也被打劫过,他的好身手不是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在实战中练出来的。“华人看着比较文弱,所以即便是送外卖的几十美元都可能被抢。但如果说是真的会动刀动枪,那遇到的人就不仅是街头抢劫的了。你弟弟他们只要不往高危地区走,一般而言不会有人身危险。” “三个手机都关机,真是同时没电了?” 行壹疑惑着又回到了书桌边继续拿起笔抄录起来。她到底要不要多管闲事?就算要多问一句,因为此身与保泽钦有血脉关联,她自行卜测的话难免会有所不准。“既然你闲着,不如你摇一卦问一问他们三人的情况,可以吗?” “没问题。”易咸拿起了书桌上的龟壳与铜钱,心中想着保泽钦三人的行迹,六次之后得了一卦。他看着所得之卦微微蹙眉,坎为水,坎上坎下,此卦显然不吉利。 行壹看着这个卦象,《易经》卦辞中只有坎卦前特别加“习”字——习坎,重险也。 第44章 纽约时间,下午17:34。 保泽钦与朱志涛、谢祺三人下了从华盛顿回纽约的大巴。 “来,我们拍一张照片。”朱志涛说着就拿出了手机,没等另外两人对准镜头,他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角度,连带着地标建筑都拍了进去。 谢祺斜了一眼朱志涛,“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喜欢自拍,还特意去注册一个推特号,还有几天就要回去了,你到时候不嫌累还特翻墙啊?” “你就别管二师兄了,他被美女蛇缠住了完全不会觉得翻墙累,你该问得是隔了一个太平洋,仅是靠网络能不能满足他们的热情。” 保泽钦吐槽了一句就准备去拦出租车,但因为他们回到纽约的时间不太好,赶上了晚高峰时段,等了一会都没有等来出租。“要不我叫网约车了?现在太阳没下山,也不会约到什么奇怪的司机吧?” “你早该约了。我们三个男人还怕什么,最多就是被打劫到一分钱都不剩。” 朱志涛发完推特后终于有空看向身边的两人。他们来了美国六天,发现这里也没网上传得那么邪乎,只要不主动去挑事不主动往高危区域走就好。话说回来,他们是来旅游的,也不可能没事找事往穷人区走。“就别磨磨蹭蹭了,早点回去,还赶着吃晚饭。” 三人意见一致的情况下,保泽钦下了订单。 来接车的司机并不是看上去人高马大的黑人,而是有些瘦小的亚裔,说不清是来自东南亚的哪一国,用带口音的英语向三人确认了地址就开向了酒店。 晚高峰名副其实的堵,平时只需三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堵成了一个小时。 保泽钦看着手机的时间,他当然记得今晚与保建军说好要查分数。 “二师兄,你也别玩得太疯了。跨国恋想想就不靠谱,何况那个菲比都快大学毕业工作了,等过了这一段新鲜劲,谁有那个太平洋时间记得你。你这被丘比特射中的脑子没忘记今晚出高考分数吧?” “没忘。”朱志涛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也不知他是否听清了后排的保泽钦到底说了什么,敷衍地回了一句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机,正与另一头的菲比说起了前两天在华盛顿的见闻。 保泽钦与谢祺对视一眼都摇摇头。 “我总觉得咖啡厅艳遇有些不靠谱。”谢祺并没有压低声音说话,就当他是不习惯美国文化,但是素不相识的几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起喝了杯咖啡,然后就能聊得热火朝天了?“我更相信那句,一见钟情其实就是见色起意。” 保泽钦也不想一竿子打死一见钟情,据说他的父母就是一见钟情,只不过朱志涛这种微胖又不够高的体型,难道很符合美国人的审美标准? “见色起意,总要有色才行吧?你说菲比是看上二师兄哪一点?” “你们两个别在我背后说坏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朱志涛还真煞有其事地说出了自己的优点,“我这人特诚恳,难道这不算优点吗?就不许有人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谁像你们就坐着喝咖啡都不带搭理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弃自己英语口语不够好,所以才不敢开口说话。” “像你这样一开口就交代清楚家底吗?”保泽钦不和被美色所迷的人多说话,“好了,我都明白。我们好不容易熬过了高三,你是要在上大学前奋不顾身地要抓住早恋的尾巴。” 保泽钦说了这句也就不与朱志涛抬杠了,他看着天色渐暗的纽约,想到还有三天就要飞回国到底要不要给行壹去一个电话? 上一次姐弟见面还是在母亲的葬礼上,他真记不得两人有说过话,而行壹只在广州呆了两天就飞回纽约了。 谢祺一只耳朵塞进了耳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阿保,你姐就在纽约上大学吧?说来你们也有快一年半没见了,你真不联络一下?一起出来吃个饭什么的,也算是礼数到位了。” “棋子,你还不知道阿保和他姐的关系。我们是出来放松的,又不是出来给自己添堵的。” 朱志涛居然还没忘了插话,“阿保要真是联系了他姐,指不定就是被怼了一句‘没空,你们自己玩’,然后就结束了。” 保泽钦呼了一把朱志涛的后脑勺,“玩你的手机,别乱说话。我看就把选择权就给老天爷吧。不是说明天才下雨,如果今晚就下雨的话,我就主动联系她。” 在天色完全暗了之后,三人终于抵达了酒店门口。 三人住的酒店价格不算太昂贵,房间设施有些欠缺,但是胜在周边环境干净、交通也较为便利。 “我还有约,你们随意去吃一点。”朱志涛没有要进酒店的意思,他指了指马路斜对过的小餐厅,“我和菲比吃一顿饭就回来,不超过一个半小时,一定在查分之前回来。有时手机联络。” “等等,你还手机联络?你的手机还有电吗?”谢祺不放心说着,“回房拿以一个充电宝再去也来得及。” 朱志涛却是已经挥了挥手,“这么近的距离,我就吃个饭也不怎么用手机了,百分之七的电足够了。兄弟我早去早回,你们别想我,帮我把这袋行礼带上去。” 保泽钦接过朱志涛的双肩包对谢祺说到,“别管他了,我们也找一家店先吃一点。” 两人径直去了酒店边上的披萨店,边吃边聊几句很快就到了晚上八点,还有一个小时就能上网查成绩了。 这正准备回酒店,谢祺不放心还是给朱志涛打了一个电话,谁想到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我就说会他的手机会没电。阿保,要不我们过去提醒二师兄一句,免得他真的乐不思蜀。” “也好,就当是遛食了。”保泽钦想着从披萨店到小餐厅不超过三百米的距离,走走最多也就十来分钟。“那家小餐厅在转角处,那里的路灯坏了,二师兄可别一脚踩到香蕉皮上。” 两人背着背包就走向了那家小餐厅,远远透过落地玻璃窗一看,里面只有四五个客人,而朱志涛与菲比都不其中。 难道这么快就吃完了?还是坐在死角里才看不见?这么一想,两人过了马路就准备走进小餐厅看清楚。 正在此时,转角处停得那辆面包车忽然下来了两个高大的白人大汉。 白人大汉动作极为迅速窜到了保泽钦与谢祺背后,朝着他们的后颈干净利落地就砍了下一记手刀。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猛地一痛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惊雷炸起。 保泽钦迷迷糊糊有了一些意识,他感到脖子非常疼,手脚被绑住了,而鞋子也被脱了。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一时间又还没有力气,却是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 “我确定了,这三个黄皮是独自来地纽约,没有其他人跟着。最高的那个手表里有gps追踪定位都已经处理妥当。那个胖子的心脏有人定了,其他两个是弄一处还是放回去,这还要看上面的意思。” “我刚才在车上听到那个高个子在纽约有个jiejie,而且一般人谁会在手表里放定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本来是冲着胖子的心脏去的,你们还想着再弄两个人。” “多一个人能赚多少钱,你难道算不清楚?别管他们本来是不是有来历,到了我们手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索菲说得好,阮你还是太小心了。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绑了,先把他们都运回去,那个胖的直接送到冰库。” 尽管才是寥寥数语,保泽钦却都已经听懂了,他们居然遇到了倒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分子,而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正是菲比与那个网约车的司机,而对方已经将他们的情况都摸查清楚了。 朱志涛有一点说得没错,菲比是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所以一见钟情的不是他的色,而是他的心脏。 第45章 易经六十四卦,其中有四大难卦——屯坎蹇困。 这四卦各自代表着不同的危险,它们都与水有关,正所谓人者舟也,水者命也。坎卦由两水相叠,意味着危机四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前道观庙宇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道士或者和尚并不会将下下签放进签筒里,所以极少听说来上香求签的人摇出了大凶的签文。如果一个人想要测算到大凶之卦基本就只有特意去摇铜钱。” 行壹对着新出炉的坎卦,她也没几次为人算到四大难卦,但之前那几次那些人或多或少都遇到了很倒霉的事情。“我是不是该用一句话来宽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迷信了。” 易咸看着窗外的天毫不留情地说变就变,大雨紧随雷电就片刻不停歇地倾泻了下来。这样的雨势并不多见,而气象预报稍稍滞后地更新了,新闻上面说了一大堆云层变化的术语,得出的结论是这几天可能会有连续的暴雨,请市民注意防洪与公共线路停运的准备。 “与其说是迷信,不如说是反常必有妖。三个人同时关机,最好的情况是都没电了而他们正在赶回酒店的路上,有些倒霉的是他们被洗劫一空,手机也难以幸免。最低概率的可能性……” 易咸没有把话说完,三个男生无一幸免的案子多半就是要命了。当然,这些都是一些没有根据的猜想,此事要不要管还是看行壹的意思。 还是那句话易者不自卜。因为此身与保泽钦有血缘关联,行壹针对保泽钦三人没有办法得到准确的问卜结果,而从一支坎卦只能大致推定,如果保泽钦三人遇到了危险就一定是祸不单行。 “失踪是要48小时才能报案,但是杀一个人48秒已经绰绰有余。” 行壹斟酌一番就打算先确定一件事,保泽钦目前的状态到底是死是活或是半死不活。因为两人有着血缘关联,其余的问卜方式都会受到影响,但有一条以己身的血液来推测对方境况的血咒确实格外的精准,只是在使用频率上颇有限制。“我看雨势有加的趋势,不然你先回家,这本经书我过两天还你。” 易咸并没有先走的打算,如果没有保建军的来电,行壹想让他什么时候离开都行,但是这一通电话带来的会是大.麻烦。 “我走了之后你打算干什么?万一想要出门找人难道要打车去?还是在大雨里请警察帮忙?” “你的问题可真不少,有事找警察难道有错吗?如果你暗指我拒绝你的车,反而想要找爱德华帮忙。很可惜他目前不在服务区,似乎是去欧洲或夏威夷度假了。” 行壹将一笔酬金付给爱德华之后,爱德华就迫不及待地请了为期一个月的长假。他希望假期能带来好运,让他远离那些血腥与死亡,最好还能多带来一些艳遇。出发前,爱德华拒绝再见到行壹,生怕她说出了一些有关什么不宜出行的话,而且全程关机避免所有人的打扰。 易咸笑着否认了某些不存在的醋意,“既然这样,我就更应该留下来,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帮忙。你就不要和我见外了。” “随你吧,只要你不多话就好。”行壹没有坚持拒绝。 易咸还在想他哪里多话了,就看到行壹用金针刺破了手指,两滴血低落在了黄色的符纸上。他将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及时吞了回去,这时他不能小题大做地拉过行壹的手为她吸取指间多余的血珠,那么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坐回沙发上刷刷手机,看一看大雨带来的交通影响。 行壹已经以朱砂在符纸上画上了一道繁复的符咒。随着念起咒文,符纸上的两滴血迹竟然自发扭动了起来,它们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图形,大致能看来是一个线条人的形状。 其实,甲骨文之中‘生’‘死’二字皆是人的象形模样,生者张开双臂,死者跪地哭泣。当前的黄符上那个小人彷如介于生死之间,有一条胳膊垂在了身侧,头还有些歪歪扭扭。 此番景象仅有五秒不到,符纸忽而就诡异地自燃后化作了一堆烟灰。 行壹深呼吸了几下理顺了气息,这个图形已经表明了保泽钦的状态——四肢受损、精神状态很不好。保建军的直觉是对的,保泽钦三人只怕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