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父皇到现在想起慈恩寺一行时,还是不由自主的手痒痒,谁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一桩佛缘,心里还憋着劲想揍自己呢。 马上就要去太乙城了他,才不会在此时因为慈恩寺一事儿,没事儿找事儿的跑过去找揍。 可柳正礼是什么人?九寺之一啊,活了四十多年,浸yin朝堂也不少年了,哪能不知道太子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他找太子,就是不想亲自去触陛下的霉头,没想到太子也这么滑溜,跟泥鳅似的,一两句话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第90章 背锅 柳正礼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李弘,这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陛下是到现在一句也没问过。 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没底,谁知道这个时候陛下因为此事,心里头是不是憋着很大的火儿,就等着自己往上面撞了。 “殿下,您就不要为难臣了,您向来是深得陛下恩宠,此事如由您来禀报,或许陛下的火气可以小……” “你少来,我警告你啊,别打我的主意,我这屁股刚刚不疼了,你想坑死我是不是?” “那您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眼睁睁看着臣被陛下责罚吧太子殿下。”柳正礼可怜兮兮的请求道。 “不是,这是你身为臣子的本份好不好,要是我大唐官员都像你一般,害怕被陛下责骂,那我大唐还能有不怕担责任的官吗?正礼啊,你这样的想法不可取啊,如果人人都像你这般,岂不是乱了朝纲?我李家这江山还能坐的稳吗?皇爷爷当年以英明神武著称,同样性格也霸气刚烈,可你看看人魏征,天天把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上朝,你这么就不能有这个觉悟呢!太让我失望了。你好好想想,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柳正礼被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无地自容,望着那越走越快,快要跑起来的小身影,他发现他上当了,什么跟什么啊?想推卸责任也不用把先帝搬出来啊不是。 “殿下,您等会儿,臣还有事儿禀奏。” “你起开,不要跟着我,柳正礼,我警告你,惹急了我咬你。”没跑几步就被柳正礼逮住了,李弘扭头威胁道。 李治趴在栏杆上看着两人互相推诿的德行,冷笑了一声,带着扬武与那弓弩便回去了。 一路上脑子里却在思索,或许自己可以因为慈恩寺一事儿,把小兔崽子卖给自己弓弩的价格,压下来点儿。 一想到这里,李治突然站定了脚步,斟酌了下对扬武说道:“一会儿知会柳正礼,慈恩寺一事儿,需太子向朕禀报,如果他胆敢私自向朕禀奏,自己就去大理寺报道。别让李弘知道这是朕授意的,明白?” “是,陛下。奴婢明白。” 太极殿下面的户部门口,李弘与柳正礼坐在台阶上,一个神情不耐烦,一个神情愁眉苦脸,两人不说话的像是在斗牛,谁也不愿意让一步。 “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招是不是跟戴至徳那老东西学的?还是他教你的?”李弘严肃的问道,同时心虚的看了看礼部门口,可千万别被戴至徳听见了。 “没有,绝对没有。臣是实在不敢面对陛下的龙威啊,不然的话,臣也不会求见殿下您啊。” “我还真呵呵了,你这就是求见吗?你这分明是狗皮膏药啊,黏着不走啊。”李弘不耐的哼道。 “总之您看着办吧,您要是不答应臣,您走哪里臣就跟到哪里,臣家里无人,去东宫也无妨。” “柳正礼……你……你,我父皇有那么可怕吗?”李弘泄气的问道。 “陛下不可怕啊,太子殿下,但是此事儿棘手啊,这慈恩寺可是欺君之罪啊。这长安城都知道陛下跟皇后前些日子去了慈恩寺,接着慈恩寺就被法办,这……传出去后对陛下的圣誉有损啊不是。”柳正礼半拉屁股挨着台阶,半蹲半坐的姿势,扭着身子愁眉苦脸的说着。 “说的也是啊,慈恩寺欺君,父皇怒了。法办慈恩寺?父皇还是会生气!挺好的天子佛缘被搞成了一件刑事,这要是朝堂跟天下百姓知道了,父皇把我的屁股打烂都是轻的。”李弘也无奈了,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个好主意。 但当他看到吏部的官员,向坐在台阶上的他跟柳正礼行礼时,突然间灵光一闪,有了。 “宗正寺不是我有一个舅舅在吗?武元庆不是任宗正少卿吗?让他去,对,让他去向我父皇禀报,这样咱俩都不用怕了。”李弘真佩服自己,这招移祸江东之计,这么就自己能想出来呢,太聪明了。 “殿下,可能您要失望了,前几日武元庆已被发配岭南任刺史了,这不,前天已经起程了。” “不是……这吏部的办事儿效率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李弘愣了,这也太快了吧。 他却不知道,这事儿是母后背后催促的,吏部的办事效率自然是事半功倍,没两天的功夫就把此事儿给解决妥善了。 “卷宗你带了吗?”李弘认命了,这个狗皮膏药看来是甩不掉了,这货是赖着自己不打算放手了。 “带了,就在这里,您过目。”柳正礼眼睛一亮,立刻喜笑颜开,看的李弘恨不得踹他两脚。 李弘无奈的接过卷宗,拿在手里胡乱的翻了下,说道:“行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了,明日下朝后,我便向父皇禀报,你回去吧。” “真的?臣多谢太子殿下。” “满意了吧?赶紧滚吧,看见你现在笑的这么jian诈,我都想改主意了。” “是是是,那臣就告辞了,一切有劳太子殿下了。” 望着柳正礼那轻松愉悦,仿佛步伐带着韵律背影,李弘看着看着,竟然不由自主的哼出声来:“独自去偷欢我、寂寞找个伴,独自去偷欢我、谢绝你监管。” 第二日,李弘自然是在群臣都进入太极殿很久后,然后才屁股着火般,踏着滑板狼狈的蹿进了太极殿内。 李治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依然听着众臣的上奏,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任何表示。 挨着戴至徳旁边坐定后的李弘,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正打算聚精会神的听听时,扬武尖锐的嗓音就响起了,退朝…… 两仪殿的御书房内,李治手里拿着一沓卷宗正在翻看,某人则就站在他的下首,看两脚站立的样子,像是时刻准备从这里冲出去。 李治看一眼卷宗,瞪他一眼,他便嘿嘿勉强的冲着李治笑一下。如此反复,一次、两次、三次……随着李治不再看卷宗,随着李治拿卷宗的手越来越抖,某人心道: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小兔崽子,这就是你查出来的案子?”李治怒不可遏,一甩手,厚厚一沓卷宗,便甩向了准备跑出去的李弘站立的位置。 顿时,两仪殿书房内,像是下雪般,分散开来的卷宗在房间缓缓飘落,卷宗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铺满了整个书房。 而当事人,此刻已经跑了出去。李治不顾扬武的目瞪口呆,第一时间就追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给朕站住,你是不是想气死朕!” “父皇,这都是儿臣实际调查的,绝无差错,您又何必生这么大气。” “放你娘的屁!你跟朕解释解释……把太子给朕拦住。” 李弘踩着滑板刚从两仪殿台阶上跳下,就被人抱在怀里,并没有落在地上。 “快放我下来,父皇要揍人了。” 但任李弘如何反抗,都是无济于事,千牛卫向来只听从大唐皇帝一人号令。 扬武急匆匆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那些卷宗,来到正弯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李治后面,小声道:“陛下这些卷宗……” “给朕。提着小兔崽子去随朕去皇后宫殿。”李治忿忿的拽过扬武手里,已经整理好的卷宗说道。 “扬武,你想死是不是,你敢提我试试……你特么的又提我脖领……咳咳……” 武媚宫殿门口不远处,李治双手背后,黑着一张脸快步向前,看样子仿佛有人欠他银子不还似的。一路上宫女太监看见他,都是谨慎小心的行礼,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身后则是跟着扬武:“扬武手里提的……?李弘又犯什么事儿了?” 武媚站在门口迎接李治,待看到扬武像是提小鸡仔似的,提着还满口市井之语、叫嚷谩骂的李弘,顿时整个人呆住了,这小兔崽子怎么了又? 李治对门口向他行礼的武媚摆了摆手,至于宫女太监,他现在根本没心思搭理,走进去径直坐下,哼哼着平静了下自己的心情。 随手就把手里的卷宗,扔到了武媚的怀里:“你自己看看,小兔崽子是不是在找死呢,今日朕要是不好好治治他,朕就不配当大唐这个皇帝。” “怎么了这是?在朝堂上跟戴至徳打起来了?他俩又不是一天两天……”武媚有些茫然的把李治,扔在她高耸上几张卷宗拿下来,劝慰道。 “如果是因为此事儿,朕也不会生气,他俩又不是第一天在朝堂上掐起来了。你先看看再说,小兔崽子,你给朕等着。扬武把他放下来。”李治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小鸡仔,说道。 武媚满脸的疑惑,在李治旁边缓缓坐下,接过宫女递给的茶水,亲自放到了李治手边。 此时的李治,恐怕除了武媚,没有人能管住他,要是宫女把茶杯放到旁边,早就被李治抓起来扔出去了。 所以,每次李治如此生气时,都是武媚把茶给他放在手边。 第91章 作死 随着武媚手里的卷宗翻页的声音,武媚洁白如玉的额头上,开始渐渐浮现黑线。 洪荒之力开始出现在武媚颤抖的玉手之上,就在李治扭过头,奇怪怎么半天没出声的武媚时,只见武媚啪的一声,把卷宗往桌子上一扔。 快速起身走到被扬武按住肩膀的李弘跟前,玉手在李弘眼前留下一道残影,李弘顿时觉得耳朵仿佛要被掉了般,顿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啊……哦……疼啊,母后……错了……儿臣知错了!真的知道……啊……疼,真的错了。” 看着李弘快要被揪掉的耳朵,李治都有些不忍心了,但看武媚满脑门子的黑线,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霉头。 “行,那你给本宫解释解释!这黄豆芽你是这么查出来是你姨娘送给纶斋的?你又是怎么查出来这土地长出佛像是你姨娘的主意?你个小兔崽子,你要是今日不给本宫一个说法,你这个耳朵就别想要了!”武媚寒着脸,咬牙切齿的质问道。 李弘还没来得及说话,另外一边的耳朵被武媚的夫君李治,同样给揪了起来。 “你告诉朕,贺兰敏之是如何认识纶斋的,又是如何通过嘉尚住持允许,收纶斋为徒的!贺兰敏之是怎么认识嘉尚?武元庆、武元爽,又是怎么与其他几人合谋的!这些你都给朕解释清楚!”李治站在另一侧,怒声问道。 “可能是贺兰敏月出的主意吧,她年轻,或许她懂得多……啊啊啊,错了,母后,儿臣不敢胡说八道了。” “朕的解释呢!”李治再次发问。 “贺兰敏之啊,可能他跟那个纶斋,哦,不,是嘉尚认识吧,正好纶斋那个想……出家,然后就他们就认识……啊啊啊,疼啊父皇,儿臣不敢胡说八道了。” “好,那你再告诉朕,这礼部尚书戴至徳跟御史王义方,又是如何与慈恩寺狼狈为jian的!朕的贴身太监扬武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母后的太监连铁,这又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又是如何暗地联手,做了这个欺君之罪的大局的!” “说,不跟本宫一个合理的解释,李弘,两只耳朵你是带不回东宫了!”李治话音刚落,武媚声音即起。 李弘现在开始后悔了,昨天跟柳正礼坐在台阶上,灵光一闪间,原本想让武元庆禀报父皇,好来个移祸江东,但没想到武元庆已经赴任岭南了。 于是转念间,李弘就把主意打到了武顺三人身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姨娘三人跟父皇、母后找点儿事儿干,在自己去太乙城前给他们添点儿堵。 后来想了想,对,戴至徳跟王义方一直跟自己做对,也加上。 然后与夏至等人思索了半天,反复确认了下,跟自己做对的就那么几个人后。 于是,扬武、连铁也被他写进了这个案子里。 慈恩寺欺君一案,原本纶斋这个主谋则成了一个跑腿的小角色,就连嘉尚都没资格“上桌”,变成了只比纶斋,稍微重要一点点儿的跑腿角色。 而此案的主要凶手则是韩国夫人武顺、武顺之女贺兰敏月、武顺之子贺兰敏之,礼部尚书戴至徳、御史王义方、原少府少监武元爽、宗正寺少卿武元庆、皇后贴身太监连铁、皇帝贴身太监扬武共九人,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密谋了这一欺君大案。 李治与武媚坐在宫殿里,看着那个在他自己当年种下小树,此时已经长成大树树下的小人儿,默契的互望了一眼彼此。 他们能够站在大唐帝国的顶端,自然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敏锐,不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明白了,这是小东西用独有的方式,化解了这场佛缘案。 不至于让皇家面子上难看,也不至于因为皇帝、皇后驾临,而折腾一出慈恩寺欺君的罪名。 最终,此案便大事化小、小事化小的不了了之了,而纶斋这个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这世间再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嘉尚,则是在宗正寺关押了一个月后,重新回到了慈恩寺,开始主持慈恩寺的一切,香火却比皇帝、皇后去之前旺了不少,恐怕这也是因为皇帝、皇后去过之后,引起长安众多百姓的从众心理吧。 至于那地底下长出的佛像,已经没有人再去追究是真是假了。 惠能与神秀亲自进宫,把木棉袈裟交到了武媚的手里,并在皇宫一处宫殿,进行了隆重的交接仪式,皇宫的佛堂也算是正式落成了。 但这些跟李弘都没有关系了,在被皇帝跟皇后联合起来揍了一顿后,第二天就带着自己的四个宫女与四个太监,一行九人,缓缓出了长安城,前往好久没有去过的太乙城了。 官道上的马车并不着急赶路,两匹如墨般没有一根杂色的骏马,昂首挺胸信步走在官道的最中间,车辕两侧各自坐着花孟与猎豹,马车后面则是坐着惊蛰跟芒种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