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只是恢复党组织生活,没说恢复职务什么的?”听到这儿,赵成于忍不住问道。 徐俊民勉强压下心头的亢奋, 只说道:“毕竟咱们离开京城都这么久了,以前的职务肯定都有人顶上了。” “也是。”赵成于点了点头,眉头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京城那地方,向来都是僧多粥少。他们现在回去, 往上走的几率接近于零,最大的可能是降级授职, 就这样还不一定能捞到什么好位置。 不过,能回去就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他们又有了出头的机会不是。 想到这儿,赵成于也不觉得失望了,心里甚至开始设想起来他们回到京城之后的日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徐俊民开口说道:“什么时候希公有这么大的能量了,一千六百多赞成票?” 不用说,那一千出头的反对票肯定是苏公那边的。希公刚刚起复,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否则当选国家最高领导人的就不会是苏公了。 “不清楚。”赵成于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是两眼抓瞎,一问三不知。 “行吧。”徐俊民沉声静气,红光满面:“现在就看上头什么时候安排人过来接我们了。” 晚上吃的蛇宴,原料是两条五斤重的菜蛇,陈二嫂子从她家的自留地里逮到的。 椒盐蛇段、凉拌蛇皮、蛇骨汤,溜蛇rou……配上石斛药酒,却是再丰盛不过。 酒到半酣,徐俊民举起杯子和陈二嫂子碰了一下:“来,大嫂子,我敬你一杯,感谢你家这些日子以来对我们的照顾。” 相比于浑身上下写满了拘谨两个字的陈家两兄弟,陈二嫂子显然要淡定的多,她乐呵呵的说道:“老爷子客气,不过我家做的那点事情还真就算不得什么,那都是他三叔的功劳。” 这话陈二嫂子说的一点都没错。 “也对。”徐俊民点了点头,挤出一抹笑来,扭头看向宋逢辰,绷着脸,语气僵硬的说道:“来,我也敬你一杯。”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齐齐看向徐俊民。 “爷爷——”徐舒简喊道。 赵成于捂着嘴轻咳一声:“老徐啊,你是不是喝多了?” 徐俊民白了两人一眼,转头继续盯着宋逢辰。 宋逢辰面不改色,站起身来:“哪里,您是长辈,应该是我敬您才是。” 说着,他端着杯子和徐俊民碰了一下,而后将暗黄色的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徐俊民轻哼一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被徐俊民这么一弄,饭桌上的气氛也跟着诡异起来。 徐俊民愁眉苦脸喝着闷酒,陈家两兄弟一声不吭装不存在,宋逢辰默不作声老实喝汤,赵成于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吃完晚饭,收拾好桌子上的狼藉,陈家人前脚离开,宋逢辰后脚起身告辞。 “我送你。”徐舒简跟着起身。 赵成于上了厕所出来,一眼就看见屋檐下坐在小板凳上抽烟的徐俊民。 他沉了沉气,抬脚走过去,踹了踹他屁股底下的凳脚:“我说,你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俊民低沉着声音,好一会儿才回道:“没事。” 赵成于不信,他自顾自的说道:“是为了宋逢辰和舒简的事?” 徐俊民没说话? 赵成于背着手,居高临下:“你想过河拆桥?” “没有。”徐俊民梗着脖子:“我是那样的人吗?” 要是没有宋逢辰,他们这几号人说不定早就死在春荒里头了,哪能活着看到平反的这一天。 这份恩情,他徐俊民得认。 赵成于就不懂了:“那你突然给宋逢辰脸色看又是几个意思?” 徐俊民不说话了。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想着徐舒简和宋逢辰之间的事,心里烦呗!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们回到京城,徐舒简和宋逢辰之间的关系过了明路,宋逢辰打上他徐家的标签,他就真的连一点反对的余地都没有了。 恩情是恩情,孙子也是亲孙子。 眼看着徐家就要后继无人,他难道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行使大家长权力给自己出口气吗? 他叹气:“你别管我,让我自个儿一个人静静。” “行吧。”赵成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进了屋。 到了河边,徐舒简迟疑的开口:“刚才爷爷他……” “没事。”宋逢辰还真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徐俊民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所以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徐俊民终于摆出态度接纳了他。 “嗯。”徐舒简应了一声,抬脚继续往前走,他低着脑袋,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了?”宋逢辰捏了捏他的手心。 徐舒简抬头看他,停下脚步,略有些迟疑的说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城?” “你就是在纠结这个?”宋逢辰问道。 “嗯。”徐舒简有些紧张,宋逢辰会愿意为了他抛下家人和事业,跟着他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吗? 宋逢辰眉眼微弯,他伸手抱住徐舒简,低头在他的唇角上烙下一个吻,四目相对间,他轻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你说,我能轻易放手吗?” 徐舒简眼中蓦地迸发出一道亮光,对上宋逢辰温润的眉眼,内心深处突然躁动起来,他伸手环住男人的脖子,把人往下一拉,对准男人的嘴唇贴了上去。 第69章 第二天一大早, 徐适道赶到岳溪村的时候,徐舒简嘴唇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 徐适道是徐俊民的独子, 徐舒简的父亲。 “爸——”徐适道哽咽着声音,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跟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适道?”徐俊民浑身一震,震惊过后, 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扶住来人,就在摸上对方骨瘦如柴的手腕时,跟着红了眼眶:“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刚进监狱那会儿,因为水土不服,病了一段时间……”徐适道呜咽着, 没敢说的太详细。 等到两人哭够了,在徐舒简的帮助下, 徐俊民把徐适道扶起来, 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徐适道扯着衣袖擦了擦脸,而后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脸上是情不自禁的兴奋和激动:“三天前。” 当时他正在狱警的驱赶下和其他的犯人一起赶往采石场上工,监狱长的自行车突然窜了出来, 停在他面前—— 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日月换新天,他家平反了。 听到这儿,赵成于忍不住的问道:“适道,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新民和新泽呢?” 赵新民和赵新泽是他的两个儿子。 徐适道这才想起了这么一遭, 他忙说道:“他们也都出来了,不过新泽病了,肺炎,已经送去医院了,医生说没有并发症,不是很严重。因为新民得留在医院照顾新泽,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 听到这儿,赵成于一脸焦急,肺炎这个病他是知道的,他好几个战友都是熬过了枪林弹雨,最后就死在了这个病上。徐适道说赵新泽病的不严重,念子心切的他怎么会相信。 他心里发慌,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小儿子,当下急声说道:“那咱们还愣着干什么,收拾收拾东西,回吧。” 赵成于这一句‘回吧’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唤醒了只顾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徐舒简等人。 徐俊民面上难掩激动,他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振声道:“好,收拾东西,回京城。” “对了,爸,”徐舒简轻咳一声,两眼微闪:“我们回去的机票——” “这个不用你担心,早就准备好了。”徐适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几张?”徐舒简憋出来两个字。 “六张。”徐适道不是很明白儿子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们一家加上赵成于和两个司机,六张机票正好。 “舒简的意思是要你想办法多弄一张机票,最好是和我们一起。”说话的却是徐俊民。 “多弄一张?”徐适道不明所以,然后在徐俊民的示意下,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徐舒简,准确的来说是看向站在徐舒简身边的黑高个年轻男人。 宋逢辰稍稍弯腰,恭恭敬敬的说道:“伯父你好,我是舒简的男朋友、嗯,对象。” “对、对象?”徐适道张了张嘴,这两个字他很熟悉没错,但是从宋逢辰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前边还跟着舒简两个字的时候,他就不是很懂了。 徐适道下意识的看向徐俊民,询问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徐俊民面不改色,点了点头。 …… 宋逢辰的家当还真不少。 四万多一点的现金,成沓的各式全国通用票证,其中光是那一小撮粮票的面额就不下五六千斤。 一套顾景舟紫砂壶茶具。 一个海鸥牌单反相机,胶卷还有二十多卷。 两只金笔。 一方砚台。 三两二十四年普洱生茶,一罐君山银针。 一根五十年的人参。 二十斤左右的铁皮枫斗,十三斤石斛糖膏,十斤石斛药酒。 这些是大头。 剩下的诸如雪茄,咖啡,葡萄酒,石斛花,天麻,茅台,虫草,中华烟这些,价值也不低就是了。 陈家人接到消息带着麻袋赶过来,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叔,你要和徐老爷子他们一起去京城了?” “嗯。”宋逢辰接过麻袋,打算把地上整理出来的东西都用麻袋打包装好。 陈二嫂子见了,连忙上前帮忙,她问:“那你以后还回来吗?” “应该不……”话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宋逢辰改了主意:“得空了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