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带你走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 一桌上十个人已经倒下了六人，国子监的六位公子趴下了五人。 崔莲廷闭目，老神在在地摇着扇子，李德裕晕晕乎乎地摇来晃去，身子都没法坐直。 杨昭七倒还意识清醒，她在现代是一杯就醉，如今酒量出奇得好，千杯不醉！看来已在这男倌馆里锻炼出酒量来了。 “柳成，小的们，来，扶国子监几位公子上梅花阁歇息。”徐三娘使唤道。 “是。” 大茶壶们放下肩上的汗巾，撂下茶壶，弯腰架着他们起来。 “不走！不走！接着玩酒令……还没分出个胜负呢！怎么就走了！”贺喜嚷道。 “贺公子，先上去啊！一会儿接着让人陪你玩。”徐三娘哄道。 他们吵吵嚷嚷，晃晃荡荡地上了楼。 剩下仨人坐在酒席上。 徐三娘捶着崔莲廷的肩膀，尖着嗓子问：“崔大人，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呢？” 他缓缓抬起眼皮，眼睛定在了杨昭七身上，仿若一只老鹰看到了中意的猎物，正准备扑翅擒下，衔在嘴中。 “不如，让小七陪着共度春宵吧。”扇子啪嗒合上。 徐三娘脸色骤变。 “我不答应！”杨昭七淡定答道。 他笑着说：“小七架子倒是不小。” 徐三娘忙圆场：“崔大人，说句实话，小七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大人要是想要小倌陪过夜，咱们家还有好些红倌相貌不错，活儿也好的，三娘让他们来……” 崔莲廷打断她的话：“我赎他。” 这话把徐三娘和杨昭七的吓噎住了。 徐三娘噎住，是不知道喜好还是悲好，喜是喜在，杨昭七身为头牌，价钱定然不菲，宰了就是块大肥rou；悲是悲在，赎走了可就少了颗撑门面的摇钱树，城里多少少爷夫人，来徐三家都是为了看杨昭七的。从长远看，一次买断亏给日后的细水长流。 但是，人家是少国师，人家说一，她徐三娘敢说二吗？说二的话，要是不高兴了让她多年的苦心经营付诸流水不过是人家嘴皮子的功夫。 杨昭七噎住，是因为这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罢了，并没有什么本质性区别，万一对方是个心理变态，她还要遭罪！还不如在这里做个清倌，卖卖艺好吃好喝还能收点钱，等着哪天逮着机会开溜。 李德裕许是听到崔莲廷说要赎人，瞬间清醒了，“莲廷？你玩真的啊！赎了人你往哪藏，要是被国师夫人发现，不得宰了你！” 崔莲廷撇嘴，“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们都当真了。” 呼，还好。三人分别想着。 “多少人想和本少爷同床共枕，本少爷的身子矜贵着呢。”他又说道。 大门外，人声鼎沸，一浪一浪的人群接连经过，还不断有新的人走进了徐三家。 热闹的没有宵禁的上元节已经粉墨登场，只盼玩个不醉不归。 李德裕想到个主意，提议道：“这样吧，让小七陪我们到街市上走走吧！” “好啊！”杨昭七连忙答应。 “三娘，可好？”李德裕问。 “行的，那就让小七陪两位大人夜游长安吧。” 杨昭七在心里默默比耶，太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寻机逃跑了。 “二位大人，小七先上去稍作收拾，随后与大人游街。”她说。 “好。” 杨昭七提起衣摆两步并作三步上楼冲进房。 “昭七小倌，今天这么早回来啦！”一直在房里守着的玉儿说道。 “玉儿，快收拾一下，今晚我带你走。” “啊？去哪儿啊？” “离开徐三家，去过你想要过的日子。” “噜噜，过来。”杨昭七朝噜噜招手，它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来到她手臂上窝成一团，“噜噜，听我说，我要跑路了，你先到外面去，一会儿跟上我。” 噜噜似是听懂了，跳到窗台，看了一眼杨昭七后，不见了猫影。 玉儿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正在把贵重首饰、金银珠宝塞进衣服里面的杨昭七，不知不觉，衣服就变得鼓鼓囊囊的。 “快啊！你是不想离开这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做个低三下四的丫鬟？”杨昭七对于玉儿还是很放心的，自她来到徐三家，一直都是玉儿伺候。 被卖到徐三家时杨昭七才十四岁。同年，十岁的玉儿因为家里贫困被卖到了这里做杂役，杨昭七一眼便看中了她，虽然年纪小一点，脑袋笨一点，但是却衷心肯干能吃苦。三年来，在这人情冷漠的烟花之地，玉儿就像是她的家人一样。 所以，当她准备离开这里时，也要带着玉儿一起走。 “收拾好了没，快些，大人们在下面等着了。”杨昭七拿好钱财后转身对玉儿说道。可玉儿还是愣愣地杵在原地，眼睛红红的。 杨昭七气急败坏地拉住她的手，“我说你还发什么呆呢！关键时刻别掉链子啊。” 玉儿忽然鼻头一酸：“昭七小倌，对……对玉儿真好。” “哎呀别感动了，逃跑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你不用拿东西吗？” 玉儿摇头：“玉儿最珍贵的东西只有手腕上这只银镯子，是玉儿娘临别时送给玉儿的。” “行，拿走吧。”她领着玉儿走下了楼。徐三娘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小七，你带着玉儿下来做什么？” “三娘，我想让玉儿帮忙伺候着。想来，二位大人出门带的都是小厮，倒不如个丫鬟细心伺候得周全，所以就想带着玉儿一块儿上街去。不知大人们可否应允？” “倒也不错。”李德裕背手点头表示许可。 “既然大人们应允，三娘也不好说什么了。小七你好生陪着两位大人，可把人伺候好了。今天徐三家太热闹，我先去招呼其他官爷。”徐三娘叮嘱。 “放心吧三娘。” “走吧，小七。”崔莲廷左手执扇，右手揽住她的肩膀往外走去。 她嫌恶地瞄了瞄在右肩膀上的咸猪手，却不好说什么。 “小七的个头，较寻常男子委实不高呢。”崔莲廷冷不丁说道。 …… “崔大人，小七自小体弱多病，所以个头就没跟上了。”她解释道。 “如此甚好，搭你的肩膀比李德裕的舒服多了。” 崔莲廷和李德裕的小厮分别牵着马跑了过来，“少爷，回府了吗……”他们瞧见了杨昭七，马上改口，“这是要带小倌夜游？” “没错，来，上马。”崔莲廷翻身上马后，握住了杨昭七的纤纤玉手，她略微心慌地瞅着这哼哧哼哧鼻子喷气的马匹，万一摔着娇嫩的她可怎么办？ “本少爷在，你还怕什么？快上来。”他镇定说道。 也是，要是摔还有个垫背的呢！她踩上马镫，崔莲廷稍稍使力便将她带上了马，平稳坐在了他胸怀之前。 崔莲廷环抱她握住鞍辔，脚微蹬后马儿开始缓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