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看着被放在桌上的黑色大伞, 唐璟淮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姜绾的名字。 如果说更衣室的初见是一见钟情，那么雨中偶遇便是再见倾心，姜绾在雨中递给他的黑色大伞被他放在了家里，如同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的，想要独自珍藏起来。 那把伞曾经被姜绾的手握着，伞柄仿佛还余留着她的体温, 拥有着那把伞，就好像也拥有了她一般。 自我而隐秘的沉沦。 姜绾是他的心魔, 占据了他整颗心还不够, 连带着每晚的旖梦，全是她的身影。 慢慢地偶遇得多了，心里的想法也更加呼之欲出起来，如冲破低栏的洪水，再也无法阻挡，也不想阻挡。 唐璟淮从没有如此地喜欢一个人，这炙热的情感于他来说太过陌生, 可他清楚地知道, 他想要靠近她, 得到她, 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后, 便是度秒如年, 连课都听不进去，恨不得直接飞奔到她面前表明心意。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几乎是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 唐璟淮后脚就跟着出来，留下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兄弟一脸懵逼，而他的脚步在身后的叫唤声中不自觉地加快。 他想了好几天了，已经是处在迫不及待的状态了。 距离得近了，一颗心也就更紧张了。 她会拒绝他吗？还是会接受他？ 他从小到大不乏女孩子喜欢，但却是第一次如此极致地喜欢和想要靠近一个人，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澎湃激扬的情感。 难以克制。 他满怀着激动与期待，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校道上直接遇到她，甚至都不用走到高一的楼层。 她的神情，一如几次遇见的那样，仍旧是面无表情，眼神平静地无波无澜，哪怕是被人拦住了，也是不变的清冷，甚至带着隐隐的不耐。 他就像是一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瞧着这并不该被他看到的这一幕。 告白的场景，他知道她应该遇到过好几次，但他仍是紧张。 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 害怕她会答应别人的告白，慢来一步，怎么也不会甘心。 结果完全就在意料之中，好像她就应当要拒绝别人的表白，他知道她应该也是会拒绝他的，可到底心有不甘。 没有得到准确的结果，都奢求着那唯一的希望，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幻想。 他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感谢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明明知道姜绾不是那般在乎外表的人，但他还是幻想，会不会姜绾就喜欢他这样一张脸，像那些女孩子一样。 姜绾和其他女生不一样，在姜绾用同样清冷的语调拒绝他的时候，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挫败。 是的，他向姜绾告白了，但这不是他所设想的场景。 在那人向姜绾告白之后，他不自觉地跟着姜绾走出校园，又走了几段路，想着自己改天再找姜绾说明心意，谁知道姜绾会突然地转过身来，眼神直直地看向他，让他想躲也躲不了。 姜绾对着他，是明显防备的姿态，嗓音如同淬了冰的冷，“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她的眼神太过冷冽，比对着陌生人来得更过之而无不及，一下子就刺到了他，在肚腹里打了一整天的草稿变成一片空白，情急之下那句“我喜欢你”一下子就脱口而出。 姜绾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意外，这种事情在她身上不算少见，但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跟着她回家告白的人。 突然地就有些心慌。 姜绾看着眼前的人，在他略有些期待的目光下，掀了掀唇，吐出的却是令他失望的话，“我不喜欢你，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虽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被拒绝的滋味无疑是难受，看着姜绾的背影，唐璟淮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心里却有了自己的一番考量。 不喜欢总比毫不在意的好，不喜欢的情绪在某一刻也可以转变成喜欢，他有信心，一定可以让姜绾喜欢上他。 晚自习的时候，姜绾一走进教室，就看到自己桌上摆着的一杯奶茶。 她皱起了眉，眼神也有些复杂。 还没开口询问，一旁的女生已经开了口，“长得漂亮的就是不一样，天天都有人送奶茶。” 话语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姜绾不太想理会女生之间的破涛汹涌，但还是想知道桌子上的这杯奶茶是谁放在这的，以往，她收到奶茶或者其他的东西，都会立马还回去。 比较方便的方法是扔掉，但这毕竟是别人花钱买的东西，她不想接受，但也没有权利扔掉。 “谁叫你不会勾人，连高三的学长都亲自过来送奶茶。”另一道声音附和着原来的声音，有些阴阳怪气的。 冰块渐渐融化，外杯沁出一层水珠，贴着杯面滴落，在课桌上晕开一层水渍。 姜绾闭了闭眼睛，忍住心中的气，扭头，看向身后唱着双簧的女生。 大概是姜绾的眼神太过犀利，她们也没想到姜绾会直接转过头来，愣了几秒，以往姜绾对于这些明嘲暗讽的话，一直是不处理的态度。 总是要拿软柿子的捏，这是谁都知道的，欺软怕硬不就是这样。 姜绾将手撑在她们的桌子上，俯身盯着她们看，“我不想听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送奶茶的高三学长是谁？” 应该是有些被姜绾的气势给吓到了，其中一个女生不自觉就诺诺地开口，“唐璟淮啊，校庆上上台表演过的……” 接下去的话姜绾不想再听，转身坐在椅子上，心思却是乱的很。 关于唐璟淮她是有点记忆的，不只是因为更衣室外的几秒对视，是在后来，他表演的时候，观众席上女生一波接着一波的尖叫声，她被后台的人推着也挤到了舞台后的观众盲位上去欣赏他的表演。 男生一头干净清爽的黑发，穿得很休闲，坐在椅子上打着架子鼓，鼓棒被他拿在手上，很随意地敲击，但明显又是有规律的节拍，轻易地点燃起有些低迷的晚会气氛。 距离得很近，她甚至可以看清他拿着鼓棒的手，干净修长，指骨分明，松松垮垮地握着鼓棒，像是要从手中滑落，但又被人稳稳地拿着，在鼓面上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明明她一向不喜欢这样的吵闹，但那一刻，好像就被人定住了一般，移不开自己的步伐，只能呆站着看他的表演。 表演的最后，是他猛地敲打在鼓面上，然后左右手的两根鼓棒在落下弹起的一瞬间被他反手握进同一只手中，气氛也在那一刻达到了最高点。 整个礼堂全是潮水般的掌声和尖叫声。 他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震慑力和吸引力，让人能不自觉地把目光投放在他身上。 姜绾对于唐璟淮印象颇深，何况这人，今天下午才刚出现在她面前，还向她表白了。 原本放在桌上的练习题目却是怎么也看不下去，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思绪很乱很烦躁，怎么也静不下心。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铃响起的时候，姜绾松了一口气，提起桌上的奶茶，把这杯奶茶还回去就行了，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她私心地认为，这样子就什么事情都没有。 她不喜欢别人的靠近，感情这种不受控制的事情一旦被确立，就是怎么也逃脱不了的牢笼，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唐璟淮打听了关于姜绾的很多事情，自然知道姜绾有收到东西就还回去的习惯，唐璟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颚紧绷着，八点十分，一节课过去了。 姜绾没把奶茶还回来，是不是他是还有一点希望的？ 走廊满是嬉笑的男生，教室的吊扇摇晃发出声响，在这有些吵闹的环境下，唐璟淮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 姜绾拉着人一打听，才知道唐璟淮是理科班的，从一二楼的文科班往上走就是理科班，理科班不比文科班，何况是盛夏时节，几乎整个走廊都站着透气的男生，很是混乱。 姜绾皱眉，男孩子的气味在夏天的夜晚更显浓厚，经过的男孩子带起一阵风，汗味夹杂着体味，嬉笑声，交谈声，玩闹声，甚至人字拖走在地板的声音。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上。 经过校庆上的表演，谁都知道高一新生姜绾长得漂亮，就是太过冷淡了，不太好追，如今见她主动出现在高三的理科班，手里还提着一杯奶茶，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更好奇的是，谁这么有本事，把这样一座冰山给拿下了，还让人主动来送奶茶了。 一双双眼睛带着好奇落在姜绾的身上 ，姜绾虽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但面对这么多人的打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空气中沉浮的都是热意，晚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夏夜的风夹杂着暖，但到底缓解了不少燥意。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唐璟淮的班级，有些闹哄哄的班级，和坐在椅子上安静的人，对比得太过明显，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像是察觉到了姜绾的目光，唐璟淮扭头看了过来，眼睛一瞬间燃起的光亮，在看到姜绾手上提着的奶茶时，渐渐地熄灭。 他收起手机，起身朝她走来。 教室在三楼尽头，隔壁是辅导室，没有人，黑暗一片，是适合谈话的环境。 夜风袭来，姜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入眼的走廊满是光亮，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这里，就好像被隔开了两个世界一般。 姜绾将奶茶递到唐璟淮眼前，声音有些冷，一如晚风的冷冽，“你的东西还给你。” 唐璟淮没接，姜绾就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 “一杯奶茶而已，你也要还回来？”他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 希望一朝破灭，他在姜绾眼里，与旁人无二。 可怎么也下不了心放弃。 姜绾伸手拉起唐璟淮的手，而后将奶茶的袋子递给他，黑暗中她的声音仿佛都染上了浓厚的色彩，“没意思，真的。我不喜欢一个人，那就是真的不会喜欢。” 有离开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唐璟淮低头，垂下的眼眸半闭，嘴角似有若如不明显的弧度。 呵，永远不会喜欢吗？ 可他没有坚持，没有尝试，怎么也不甘心放弃。 姜绾本以为和唐璟淮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毕竟像唐璟淮那样子出色的男孩，被拒绝了面子大抵上都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们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奶茶事件的第二天上午的体育课，会和唐璟淮他们班一起上。 姜绾亲戚来了，做不了剧烈运动，老师又不允许学生回班级待着，只能和其他请假的女同学在树荫底下纳凉。 阳光透过交错的树枝投射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 “没想到我们体育课和高三那群学长他们的是同一节课。” “可以看学长他们打篮球了。” 姜绾听着，眼睛一眯，轻易地看到了cao场来回奔跑的一群人，张扬肆意。 为首的男孩穿着简单的白t恤，桀骜不驯，光芒难掩。 身旁的女生在聊天说话，姜绾不想开口说话，也融入不进去，便一个人站着，拿出随身携带的英语单词本想背背单词。 树荫的场地不算大，姜绾站得比较外面，身边的女生说着说着突然地就停下了，眼睛不断瞪大，来不及伸手，破口而出的是尖叫，“姜绾，球。” 姜绾来不及回头，脑袋就被隔空而来的球狠狠地砸了一下，她只觉得自己眼冒金星，人有些眩晕，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是空，一旁的女生伸手想扶住姜绾却只碰到她的衣角，姜绾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跌坐到了地上。 姜绾揉着脑袋，慢慢恢复意识，接着听到身旁的几声抽气声，鼻尖传来一阵薄荷味道，清冽而又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还好吗？”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没回答，薄荷味更甚，温热的气息接近，下一秒，竟是脱离了地面，姜绾一惊，身体因为失重做出反应搂着那人的脖颈，她看了过去，望进一双黝黑的眼眸。 那双眼睛，含着关心，脸色有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