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老者愣住，半晌，才仰起头，望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飞花，逐叶……” 萧影儿见老者久久忘言，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是这个名字激起了他的一些回忆，这却是萧影儿无权过问的。 因老者救了萧影儿解围，此时她也不愿打扰老者神游太虚，只有等老者回神之后，再行道谢，然后跟他作别。毕竟还有韩采薇这件事情需要妥善的处理，萧影儿不能在这儿呆太久。 既然时空凝结术是一种阵法，阵法为虚。 那么那些被定住的弟子们，或许只是以这种姿态沉睡在阵法之中而已，他并没有冻住天地，冻住所有的时间，时间还在流逝，萧影儿必须走了。 就在萧影儿心里已经做好了告别之后，耳畔传来老者温和的声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学的这个剑法呢？” 萧影儿犹豫了片刻，道：“老伯，教我的人叫叶荒海，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老者虽然猜到了，可身形还是有片刻的愣怔。 他情不自禁拍了拍萧影儿肩膀，语气更加的温和：“叶荒海……他怎么教你的？” 老者想到萧影儿年纪这样小，跟叶荒海根本不是同一个时期，心下有些疑问。 萧影儿提到叶荒海，心里有些感伤，便道：“是在后山的禁地。” 萧影儿朝着白雾的尽处一指：“在那儿，在禁地，见到叶前辈的时候，他已经……” 没有说下去的话，是因为看到老者脸上的表情，萧影儿认为还是不要太多话的话。 可能他正是认识自己的剑法才帮助自己的，更有可能他跟叶荒海有些什么样的渊源。 再看眼前这位老伯的岁数，难道叶荒海是他的儿子？ 叶拙言是叶荒海的儿子，叶荒海是眼前这个人的儿子么？ 萧影儿这样想，老者对她笑了笑，也不多问什么了。 他已经是空冥期，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其时刚才根本不需要问萧影儿，他只是忽闻是叶荒海教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期望，期望萧影儿告诉他的是，在世外有一个隐居的高人，叫叶荒海，看她资质奇佳，就教了她这一套剑法。 可是当萧影儿说是在禁地，玄天老祖其实就明白了一切。 第33章 开剑府 玄天老祖若有所思的将萧影儿打量片刻。 萧影儿将怀里韩采薇松垮的外套裹了裹, 心里也在琢磨，“这位老者面色和蔼，对叶荒海颇有几分挂心, 即使叶荒海不是他的儿子, 也应当跟他有什么渊源……” 萧影儿虽然好奇，但并不会僭越去问他和叶荒海的关系, 而且她也做好了准备，如果老者向他询问叶荒海相关, 她有哪些可以讲, 哪些不可以。毕竟, 老者没有在叶荒海的幻境和所托付的事情中出现，所以叶荒海的个人私事之类，讲述的时候可以避过不谈。 但是玄天老祖却没有问下去了, 人毕竟走了，他所修逍遥之道，在即珍惜，离去的, 惦念何必，回忆和过去的人一样，需要沉埋才能够安息。 萧影儿正欲开口道歉,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咦，这抱着的竟是个衣冠不整的……” 声音及近，眉头一皱又小声的道：“元阴竟然已经不在了！” 玄天老祖温声道：“清玄，心里知道就行, 何必说出来给人难堪，回去之后罚抄太上清净论一千遍。” “……”李清玄有些委屈：“师傅，我是生气才说出来的，这远远走过来，就瞧着这两女子很是可怜。” 李清玄扭头去看身后那些被凝结阵术定住的弟子们，但见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面色狰狞，心下厌恶，对韩采薇涌起一股怜悯之情，扭身对着被定住的弟子们左右开弓，轮番掌掴了几分，复又将他们一个个踹的滚在地上才罢休。 玄天老祖任他胡闹，罢了道：“你心有正气不是坏事，但是你心性急躁，所以剑意一直不曾稳固。” 说到剑意，玄天老祖忽又打量萧影儿一眼，问道：“若你此时灵力充沛，能将飞花逐叶使出几分？” 萧影儿饶是曾经炼体一段时间，但抱着韩采薇太久，手臂也快撑到极限，偏一直不好打断这位大能老者道谢离去，只好继续撑着，道：“倘若灵气充足，也只能使出九牛一毛……” 玄天老祖忽而大笑，他笑起来竟然像个敦厚的和蔼老人，他道：“清玄，我刚才在上空，看见这位小友佩剑被押下，为了救人，竟不惜弃剑而上，勇气可嘉，那位林主现下仍在原地未走，你去取剑过来。” 李清玄眉毛一挑，瞥了萧影儿一眼，心下对于来回奔走有几分不耐，却还是老老实实去拐回去找林主。 苏君默候在不远处的竹林间，见这位白衣弟子跑来跑去，心下着急，却只能等待。 他方才在上空也看到萧影儿，但他心中怒气却是更盛，叶拙言为了救她不惜闯进禁地，她却自己出来了？那么叶拙言呢？萧影儿是叶拙言带回来的，却是带回了一个克星。 苏君默神思飘忽，方才萧影儿在林间施展那一剑招，根本就不是神剑峰的剑招！但却有那么一点熟悉，却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总之，此女很是古怪，现下力所不逮，待叶拙言事情一了，必将萧影儿交予宗门处置，且容她暂时苟且。 只不知玄天老祖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苏君默心急如焚，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却是这样耽搁，这老祖也是的，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 玄天老祖微一抬手，萧影儿忽感怀中一轻，只见韩采薇被凭空托住，从玄天老祖手中飞出两道半透明的光芒化成的旗子，在空中一阵交织，化作一只大大的袋鼠…… 只见那袋鼠两只前爪拉开袋子，韩采薇缓缓的落在袋里，袋鼠一蹦一跳的跑到一旁站好，搭着两只前爪，一动不动了。 萧影儿：“……” 玄天老祖神识一扫萧影儿，道：“飞花逐叶，若无剑府，便无剑意，而此剑招的奥义，却着重在乎剑意，你剑府不开，所使出来的剑术，徒有其形罢了……” 玄天老祖心道，既有缘传承我的剑法，连剑府都没有，实在是寒碜…… 萧影儿见老者在指点她的修行，两只眼睛忽而放出了光辉，也忘了前路坎坷，此时有点高兴道：“前辈所说正是我所愁的，我由于天赋局限，一身凡骨，连五行属性都混沌污浊，难以辨别，好在后天有丹药法宝的辅助，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的好朋友说，我不需要太久，就可以满足开剑府的条件了！” 玄天老祖点了点头，却是指着她颈间的小珠子道：“是靠聚魂珠，和筑神丹？” 萧影儿心道，大能就是大能，随便一眼，就将你看的通透，“是。” 玄天老祖却是笑了笑，伸出手，将一粒丹药展示在萧影儿面前。 萧影儿只见他微微攥住的手，从缝隙透出微微亮光，待手指展开，才看见那粒丹药，在他的手心，散发着耀眼的光。 萧影儿没见过，认知的基础还是有的，她知道九品丹药，才会发光！ 而九品丹药，至少要七阶丹符师才能炼出，太清山最高等级的丹符师，也只是五阶！这位老前辈一拿就拿出了一枚九品丹药！九品丹药，可是被修真界堪称为仙丹啊！ “小友，想开剑府么。” “想！”萧影儿不假思索。 “付出代价怕不怕？” 萧影儿有些愣怔，不明所以，但她仅对这个问题，摇了摇头，不怕。 玄天老祖手又往前伸了伸：“正巧我这儿还有几粒九品筑神丹，是从前给清玄剩下的，你吃一粒试试。” 李清玄正巧提了萧影儿的黑铁剑赶来，恰好被他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李清玄怪叫着道：“师傅！”他急忙走近道：“师傅，这可是……” 玄天老祖朝他递了个责怪的眼神：“清玄，你就是小气，要改。” 李清玄心里将萧影儿碾碎了拼凑，拼凑了碾碎，他歪着嘴对萧影儿道：“喂，你以后要拿等价的东西还我，这是我的丹药。” 萧影儿咽了咽口水，她就没吃过一级以上的丹药，平日吃的还都是一级次品丹……她迟疑的朝着老者望了两眼。 却见老者伸手一弹，将九品筑神丹打到萧影儿嘴里，萧影儿措手不及，胡乱的咽下。 起初并未有什么感觉，但只过了几个眨眼的时间，萧影儿骤然感觉浑身一凉，那种凉意，仿佛是冰天雪地，极地寒凉的空气，随着每一寸、每一缕的经脉，蛮横的冲向丹田。 浑身没有一处不痛的！ 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连呼吸都疼！ “打坐。”玄天老祖温声道。 萧影儿连忙盘膝坐下，可一坐下，浑身的筋脉像是一丝一丝被撑断了似的，不消几瞬，萧影儿已大汗淋漓，快要撑不住了，她呼吸急促，痛的大喊了一声，这喊声也不知是不是受了九品丹药的影响，竟然鼓荡起一道十分霸道的空气波动，将周身十尺方圆的竹子，拦腰斩断。 李清玄挑了挑眉，忽道：“此等凡体，却要生受仙级丹药的洗炼，师傅，你确定不会害她？” “雄鹰是被扔下山崖学习飞翔的，在挣扎中才有了飞翔的能力，若等翅羽丰满再去学习飞翔，就错过了最佳时机啊。此女眼看已步入炼气，你当知道剑府是在炼气前就要打开，她现在已一层了，越往后，剑府越乏，剑意也越钝啊！我相信，她是愿意强开剑府的，只是没有条件而已，今日我和她有缘，助她一臂之力，天道之中，因果轮回，我愿这样做，定有一番天意和道理。” 萧影儿想点头，却是力所不逮，阵阵寒意犹如利剑一般一遍遍穿越她的丹田，似乎还渗入她的识海，搅动识海风云，一瞬间她的识海之中风号雪舞，头也痛的厉害。 萧影儿又要大叫发泄痛楚。 李清玄露出不耐神色，一掌抚上萧影儿的后背，以自己灵力为媒，去为她疏通经脉。其实萧影儿经脉的疼痛，是因为可容度太窄太细，九品筑神丹一下子试图拓宽她经脉的宽度，锻造她的韧度，还要洗净她浑浊的天赋五行，这些都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好比一步不能登天，可偏要拼了命跨开步子去登，就要有被扯碎某处的觉悟。 玄天老祖见李清玄终于懂得乐于助人，露出了老怀甚慰的神色。 大概撑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影儿浑身痛楚衰减，渐渐的取之而来的是如同春日阳关灌体的温暖，原本风雪密布的识海逐渐平息，成了如镜面清澈的模样，同时，丹田处一阵热力激荡，萧影儿不禁将注意力灌注在丹田之内，她惊见原本只是被缭绕的薄气包裹的丹田上方，竟然变成了一个类似透明琉璃的珠子！ 那颗珠子之内似乎禁锢这一片小小的世界，一股敬畏和惊惧的感觉，使萧影儿忍不住一阵发抖，她颤巍巍观的近些，只见那颗珠子之内，激荡着一阵一阵的涟漪，犹如山河湖海奔腾，扭曲，变幻交织！似乎要扭成一个什么形状来。 萧影儿汗如雨下，她沉浸在内视之中，震惊的难以言喻。 不知过了多久，丹田上的小珠子中，山海汇聚，原本荒芜的小小世界，竟然如雨后春笋一般，萌生出接天连地的新绿，在珠子内的大海之中，破水而出一棵参天的大榕树，正以快到不可估计的速度，渐渐撑满整个珠子的海域！ 萧影儿骇然的浑身重新发凉了，就在大榕树触及珠子外壁的一瞬间，珠子忽然炸裂！ 萧影儿“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李清玄抚在她后背的手一抖，惑道：“她果然撑不住么？” 玄天老祖摇了摇头道：“她能撑住的，如果她是撑不住的人，我不会给她吃九品筑神丹。” 果然，两人话还没落音，只见萧影儿浑身由内而外冲出一道绿光！ 这道绿色的光芒以萧影儿为中心，在她周围的三十尺，形成一道巨大的绿光轮盘！ 轮盘一出，在她的上空范围，忽然间云气缭绕，隐隐还有电闪雷鸣之势，那闪电汇集，所称竟然犹如一个剑阵般！ 李清玄连忙跳离萧影儿，嘿嘿笑着道：“还真给她撑过来，接下来，能不能成，且要看……” 且要看什么还没说出来，天上一道闪电以灭顶之威朝着萧影儿劈去！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呼啸！似乎要将萧影儿撕个粉身碎骨！ “啪！” 闪电击落！ 雷声降下！ 站在不远处的苏君默一时间震惊极了，他望着天上如剑阵明灭的闪电…… 这样的闪电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给泽城雪和叶拙言都开过剑府，怎么会不知道，这片雷云是因何而来！ 苏君默心下惊异不定，也顾不得冒犯老祖，心下实在是难以理解，便朝着雷云之下奔去。 远远的只见一个绿光轮盘在萧影儿脚下不断闪烁！ 苏君默蓦地站住脚步，喃喃着道：“她竟然开了剑府……” 萧影儿被天雷劈的外焦里嫩，不知是九品丹药的作用，还是她倔强的意志力，一劈之下，短暂的失去意识，却在很快的潜藏意志挣扎后，醒了过来！ 萧影儿咬紧牙关，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一定是到了关键时刻！ 许是心火燃烧难以自持，也许是天雷之威摩擦到了什么燃点，萧影儿从鞋子开始忽然自燃了起来，再网上烧，怕是要整个火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