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张大妈远远看见了，趁午休时候指点她，“陈老师就是教唱歌的，搁我们小时候那年代可是这个，你好好偷师两句，咱们胜算就更大了。” 苏清溪看着张大妈竖起的大拇指，用力点头，把陈老师的教导记在心里，从午休到上台之前，或小声唱或心里模拟了许多遍，刚才在台上那一首歌的时间里，她可以说是全神贯注都在想着老师的教导唱了。 就是果然练习不够，唱出来的结果她自己知道，多少有点刻意和僵硬了，需要时刻提醒自己这里换气啊那里千万别损失高音，那就是技术不娴熟，而且情感也没有很好，缺乏阅历让她理解起英雄啊、牺牲啊还是有点难度。 歌曲结束的瞬间，她有了一个想法，或者说新目标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不想呆在过去的成绩单上，什么亚洲大势偶像，什么偶像女团唱功第一，都该被大风吹去，完全忘掉，然后重新学习。 看不清道路的未来里，陈老师可以算是一把钥匙。 叶潭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想干什么，毕竟一中午都听她叨咕叨咕，那首歌重复唱了许多遍，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对手小区的比赛顺序排后，陈老师正在在后台最后一遍指导他们。 苏清溪到了附近，就安静呆在角落里了，等那些人整队上台了，她才转着轮椅凑过去，“陈老师，你听到我刚才唱的歌了吗？” 问完不等陈老师回答，她就先把自己想到的缺点数了一遍，然后不好意思地交握双手，“所以我想我得好好学学唱歌，您教徒弟吗？或者您知道哪里能学吗？” 陈老师就笑了，“其实我知道你是偶像组合的成员，我的小孙女放过你们的歌。”嗯，当时自己批评了一通那个音准迷离、发音飘忽的演唱会现场根本没法听的事儿就不能讲了。 “诶，那个，有点伤了您的耳朵吧？”苏清溪脸真的红了，有种班门弄斧的羞愧感。讲真现场有时候她们自己都很崩溃的，一场演唱会两个小时，多数是唱跳歌曲，有到了后半段，如果不用假唱，自己偶尔都会听到自己惨不忍睹的破音。 “歌不好，”陈蓉轻笑起来，隔空点一点她，“小姑娘人蛮可爱的，真想学唱歌吗？” 苏清溪把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想的想的。”之前跟学长说了要让这些老艺术家们正视自己，那就必须努力学习了呢。 陈蓉就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卡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我最近精力有些差，带不了学生啦，去这里找这位老师，就说我叫你去的，咨询咨询课程，找个指导你的声乐老师不难。” 苏清溪双手接过来，这是一张华国国家歌舞剧院下属培训学校的招生办名片，陈老师细心地写了要去找谁，当即仔细收起来，又从小包包里掏出手机，摆出最乖的笑脸，“谢谢陈老师，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陈老师笑的更开心了，这顺杆爬的小模样怪可人疼的，“当然可以，我对你们年轻人的艺术也很感兴趣的。” 苏清溪又脸红了，怎么敢在陈老师面前说艺术？张大妈可是认真讲过这位大神背景的，现在还经常出现在台前的一些歌唱家，可几乎都上过她的课。 不说别的，光看人家年过七十头发全白，还一张口就中气十足声音婉转清亮，就知道自己这等小偶像只能献上膝盖。 陈老师对偶像组合什么的竟然挺好奇的，苏清溪乖乖的有问必答陪着老太太聊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一个团队人都下来了，往这边围上陈老师，她才识趣地告辞了。 叶潭一直没吭声，推着她去跟自己小区的人汇合，走过后场长长的走廊，一路看她把那张卡片掏出来，看一眼又看一眼，乐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也忍不住跟着笑，“你这算孙猴子拜上真佛了吧？高兴成这样？” “对呀对呀，以前我们也在跨年晚会之类的场合遇到过这些前辈，脾气好的去问候有回应，脾气不好的给一声哼就算不错了，今天竟然能聊这么久，”苏清溪费力地回头跟叶潭比划，“陈老师竟然说我们宣传努力学习正能量很好，还说当偶像的小孩子都挺礼貌，呃，虽然这夸奖有点怪怪的吧，总之是夸奖嘛，对吧？” 那确实是夸奖，你也相当容易满足就是了。 叶潭探手把那张卡片抽出来也看了看，“我倒是还知道近似的地方，”叶老师一直是个票友来着，“华国国家京剧院，也有这样的培训班，可以预约一对一或者多对一课程，收费还挺便宜，教课的即便不是国家一级演员，也是剧院的中青年骨干演员，你愿意的话，可以去约老师。” 苏清溪把那卡片“抢”回来，抢的过程中手指拂过叶潭的腹肌偷摸一把，立刻收回来小心搓了搓手，满脸小狐狸偷鸡成功的得意笑容，嘴上还一本正经的呢，“我去学戏？能行吗？学了能干什么呢？” “应该是有好处的吧？”这一点林老师偶尔无聊看剧的时候讲过，有那么几个配角演员是学戏曲出身的，唱念做打练出来的基本功，身段一出，眼波一转，精气神都不一样，如果不像偶像那样拥有密集的行程，苏清溪有很多时间可以学习，不妨作为备选项目之一。毕竟艺多不压身。 他把这些意思一讲，哪想到苏清溪立刻翘起兰花指横了他一眼，眸光微闪轻咬朱唇，编贝一般的小白牙和粉舌一闪即没，小嗓子娇柔的很，“是说这样会更有味道吗？” 叶潭就觉得自己心脏噗通一下，忍不住抬手扶了一下额头，手垂下来又在她柔软的粉腮上拂了一下，替她挽起一缕滑下的头发，“是没错，更有味道了。”再努力点我就可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呼吸的气流拂过面庞，苏清溪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她就是怂人一个，每次都先撩，结果人家一旦反击，她就软了，被拂了一下脸颊，那指尖上甚至还带着点轮椅扶手上的橡胶味道，她就恨不得没骨头去贴上去。 不对，贴都不敢贴的，只敢想想，是真怂到家了，简直跟蜗牛被戳了触角就立刻缩回壳一样。 叶潭一下子忍不住笑起来，他还维持着俯身的动作，压低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离小媳妇的耳朵特别近，笑声里隐约磨了一下牙，“你下回再这样之前，好好想想可能的后果，觉得扛得住、就放马过来……” 合法的媳妇啊，现在全靠母胎单身三十五年的毅力忍着呢，谁知道理智的弦儿还能崩多久？毕竟当初那个三十五年，身边没时刻诱惑唐僧的女妖精！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直男，他跟所有的男人一样，走肾的速度比走心更快，两者在一定情况下可以分离。这个思想可以说是相当渣了，他一直都靠强大的道德观约束自己。 那还能约束多久？只有天知道！ 苏清溪就感觉脑子里轰一下，火山喷发，整个人都炸了，她小心抬起自己的胳膊，举到眼前，瞪了好几秒，才找回理智，带着点儿颤音小声抗议，“你吓唬谁呢？你看看，汗毛都立起来了。” 叶潭简直目瞪口呆，这丫头真没骗人，雪白的小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不由直起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恨恨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起势重落指轻，“就这老鼠胆子还敢挑事儿？总有一天跟你算总账！” 苏清溪回头，目视前方，不敢看他了，“那什么，张大妈他们可能都急了，赶紧去跟大家集合呗，我就说，晚上得早点卸妆，所以我还得，呃，嗨，你们怎么来了？” 侧门出去，正迎上几个眼熟的粉丝，赫然是两个个大站的粉头和经常接机到现场的粉丝。 叶潭全程目睹了她一秒钟从语无伦次切换到完美偶像甜笑，对这个专业素养也是服气。 五个粉丝你推我搡的，对他都有点戒备，其中年纪最大的，小心问了句，“溪溪，你最近好吗？” 难得见到自己的粉丝，苏清溪可开心了，点点头主动汇报自己的情况，“特别好，我现在伤腿恢复期，每天吃得好睡得好，都胖了呢，今天来参加这个合唱比赛是社区活动。”想起那个小卡片和计划，她又多说了两句，“未来一段时间，我会去上点专业课程，努力充实自己，等到做好了准备，一定努力有更好的作品跟大家见面的。请大家放心吧。” 年纪小的粉丝立刻就受到鼓舞了，“果然我们溪溪最好了，今天唱的歌就是学习成果吗？天籁之音呐~” 年长些的还会时不时偷偷看叶潭几眼，发现他一直温柔地看着溪溪，心里就熨帖了些，觉得也好也好，溪溪找到了爱她的人，是件大好事。老粉都知道溪溪家里只有奶奶，世界上多一个人关心她太好了呢。 苏清溪刚才降温的脸又有红起来的趋势，赶紧打断那个夸奖的小粉丝，“没有的，我其实唱的还有很多不足。” 这回大家集体不满了，“溪溪不用谦虚啊，真的很好很好的，你不信看这个直播平台，你这都唱完大半个小时了，弹幕还在疯狂的刷呢，大家都说你唱得好，有人都录下来了。” 苏清溪本来较真性格上来，还要具体解释到底哪里唱的不够好，闻言疑惑了下，“什么直播平台？谁说我唱得好？怎么录下来了？” 粉丝们围上来一通解释，苏清溪立刻捂脸了，腿脚要是利落她能跳起来撞一撞墙。 什么叫一千来人的小场子，苏小溪你就是个傻子啊，刚才那个妙妙说什么来着，单一直播间巅峰人数上百万，那是什么概念？ 哪怕能在国家最大的场馆凤巢开演唱会的大牛，也就是一场五六万人的数量。刚才那什么好几个直播间的总人数换算出来，哪怕一年开十场二十场演唱会，够初夏组合唱到都成老阿姨好嘛？ 最可怕的是，她还没唱好！ 一次在几百万人面前丢脸，她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过那么大的野心啊！！ 如果此刻她脑海里翻来搅去的思维能具象化成文字，成吨的感叹号估计能把这一堆人埋了！ 她一下子焦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可是我真的没唱好啊~” 粉丝面面相觑，实在不能理解，又心疼她哭了，七嘴八舌的安慰，“哪有哪有，溪溪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我当时听得心都软了，多好听呐。”“就是就是，你看几百万人都说好听。”“那个什么时间少女组合的主唱，昨天演唱会还跑调呢，你唱的够好了。” 叶潭看几个人一直堵在安全通道上，那边合唱比赛马上就结束了，抬手制止了她们全无章法的安慰，“我提个建议好不好？小溪也好久没见过朋友了，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去聊一聊，现在这时间，或者喝个下午茶，或者早点吃个晚饭，怎么样？” 苏清溪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看向几个姑娘，“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陪我聊聊天？” 能跑来现场的粉丝都是有钱有闲的，以前苏清溪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能面对面说句话都难，哪能想到还有一天可以坐在一起吃饭，所有人立刻就答应了。 叶潭就去找带队的张大妈，说自己这边带苏清溪去复健中心，提前早退一会儿。 阿姨们还有些不乐意，要是一会儿得奖了，得带着小溪上去拿奖呢，但是总不能耽误人家的伤势，纷纷约了明天活动中心见才作罢。 安排完了，叶檀带着苏清溪和几个姑娘上车离开剧场，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想想吃什么吧？商量好了咱们出发。” “聊天讲八卦当然是要吃火锅！”最大的妙妙跟几个姐妹挤眉弄眼的，哦呦，传说中的公主抱，少女心起来了。 “ok，我看一下，”叶潭拿出手机搜索地图，很快确定两家，“你们是吃重庆火锅，还是吃改良的？附近五公里内就有。” 少女们你推我搡确定了店铺，一路上都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悄悄讨论什么。 苏清溪坐在副驾驶，还沉浸在丢脸丢到数百万人面前的沮丧情绪里，根本走不出来。 叶潭在等红灯的间隙里，抓住她的手握了一下，“喝不喝水？” 苏清溪撇嘴，委屈吧啦地转头看他一眼，眼神特别幽怨，想要个抱抱，但是后边有粉丝。这么想想，刚才不要说请她们吃饭好了，电灯泡五个好闪亮的。 对，就是这么重色轻友，这么米有姐妹情谊。 赶在下班高峰期之前，五公里不过十多分钟，苏清溪带上口罩，在几个粉丝的掩护下进了包厢，菜点上，锅热上，她来不及吃一口，先澄清那个自己唱的很好的误解。 就是把陈老师给她提的建议一一分说，然后讲自己当时在台上做到了哪些，哪些又没做到，最后她总结道，“总之呢，我是比一些唱的特别难听的都唱得好，甚至老师都说我算是入门了，但是也远远称不上好，尤其是刚才网络上那些评论，太夸张了。所以我才打算要好好开始学习。”又小小透露了一下，自己近期打算找个专业的声乐老师一对一学习的事情。 以前时代娱乐也有声乐老师的，但是没有教导他们系统学习过，教导方式是针对每一首歌讲解怎么表现怎么唱，这让她唱起别的歌总缺点什么。 几个粉丝听得激动的很，纷纷表示我们果然没有爱错人，年纪最小的都要欢呼了，“我对溪溪的爱，就应了那句，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我现在敢走出去特别自豪的对mama说，我的偶像是溪溪。” 叶潭看着她们耍宝，心里暗笑，这对他来说实在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一屋子七个人，六个姑娘，太新奇了。 要知道，他在另一个世界呆了三十五年，从念大学开始，就再也没有待过女性人数超过三分之一的集体，多数时候这个比例甚至惨烈到百分之十以下。 苏清溪跟粉丝们聊的高兴，欢喜里微微带着焦虑，她其实很不习惯别人对她的好，非常不自信，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有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想回报十分。 比如这些粉丝这么信任自己，一定要做出值得他们信任喜欢的事情来才行。这是压力，也是动力。 叶潭前半场都没出声，默默地转盘子，叫服务员，添果汁茶水，等大家都吃个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开口，“我看你们年纪都不大，现在都在做什么呀？” “呀，妹夫/姐夫终于肯说话了！”几个姑娘一顿戏谑欢笑。 叶潭笑眯眯的，“之前你们说的那些我实在不懂，现在才终于想起一个可以聊的话题，马上迫不及待地提问了。” 还是年纪最大的妙妙先发言，“我现在按一般人看就是无业游民，收入来源是经营一个粉丝站，就是溪溪的站，可以说是现在她的唯饭粉丝站里最大的一家了，收入嘛，贩卖写真集周边海报各种，能让我过得不错，所以溪溪算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特别希望她一直好好的。安心了吧？” 她以为叶潭是因为担心苏清溪的交友才盘问的，作为同样关心苏清溪的人觉得无可厚非，坦然回答了。 接着其他几个姑娘也纷纷举手。 “二丫头，广告专业本科在读，大四狗，所以很有时间追星啦。溪溪的七年老粉呢。” “陈默，北漂小会计一个，七年老粉 1。” “沐雨，正职办公室行政，同北漂，业余码字，十八线小透明，网络写手。也是从溪溪出道就喜欢她了。” “花花，我最小，大一，专业呃，数学！”小妹子推了推眼镜，“姐夫你是干什么的呢？” 叶潭学着她们自我介绍的套路，“叶潭，苏清溪的老公，自由职业，方向游戏开发和风险投资。我有个想法，你们愿意听听吗？”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连苏清溪都好奇了起来，不知道学长能有什么事情跟自己的粉丝相关。 这顿饭到现在都吃了两个小时了，叶潭早从她们的对话聊天里，判断出了几个人的性格和大概职业，问上一个问题只是要验证一下。 这几个粉丝追着苏清溪的行为，让他想起来当年遇到的一个女性创业者，她当时到私募麾下基金谈a轮融资，作风干练，有大局观，又有执行力，非常有特点。 私募初创时候，成员几乎个个都是一体机，他也陪着听过几次吹牛的ppt，这位女性创业者让他印象深刻，因为她的讲自己的事业始于追星。 从喜欢一个明星，到追着他的足迹跑，做规划挣钱养自己的设备、网站，到可以盈利，管理上千甚至更多人数的粉丝组织，策划活动，甚至跟明星的经纪人团队合作等等。 那位女士最终功拿到了融资，后来也一直发展的很好，常被公司的合伙人挂在嘴边，用以提醒自己不能小看女人和任何行业。 叶潭没参与过后期的事情，倒是从此有了个印象，混在娱乐圈里的，除了那些光鲜的明星，传闻手腕一流的经纪人团队，苍蝇一般无处不在的娱记等等，粉丝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实力，粉头更是几乎个个都有过人之处。 今天适逢其会遇到这几个姑娘，一场饭局可比面试时间更长，还没有伪装，让叶潭起了个念头，他很直接的开口了，“你们知道小溪跟时代娱乐解约了吧，她现在是一个人，没有助理、没有团队，没有公关，什么化妆服装管理，都没有。” 妙妙最先反应过来，她有些紧张地攥了攥手指，盯着叶潭，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相信，“所以呢？” “所以，你们愿不愿意来为小溪工作，她应该会自己做个工作室，你们就是第一批员工，”叶潭不绕圈子，很直白的讲明自己的私心，“我觉得，几位跟小溪的价值观挺一致，对她也足够爱护，应该能很好的合作吧。” “可是，我还没毕业呢，我能干什么？”花花举手，学业是绝对不能放弃的。 叶潭非常认可数学是科学之母，人类应该珍惜每一个能做数学研究的人的大脑，对这个小不点甚至有点学霸遇学霸的惺惺相惜，“看你的规划，愿意的话当个编外，不愿意就是溪溪的朋友，没什么不好。” 让老婆多跟聪明人在一起玩儿，总是好事。 几个姑娘互相对视一眼，集体欢呼起来，哦呦，追星追到能在喜欢的人身边工作，简直美梦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