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第92章 与佛无缘 箜篌想说自己不是,这样待事情解决以后,她就可以偷偷离开。然而妇人的眼神实在太亮,亮得宛如飞蛾看到了火光,拼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箜篌想,她若是在此刻摇头,就会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她叹息一声,轻轻点头:“我是。” “是公主殿下,是箜篌仙子,她来救我们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像是点燃干柴的火种,让原本呆滞又麻木的人,都缓缓清醒过来。 “仙子来救我们?” “我……有救了?”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又哭又吼的冲回家,抱着自己两个孩子哭起来。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箜篌仙子终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从天而降救他们了。 看着百姓们又哭又笑的模样,桓宗发现天空的煞气似乎淡了些许,虽然非常不明显,但是以他的修为,明显感觉得到。 这些凡人明明已经被死亡的恐惧与怨恨围绕,为什么有了一丝生的希望,就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凡人,就是如此坚强不屈,抓住希望就能活下去吗? 万骨枯阵,以人类的怨气与不甘为引,以山川河流为阵角,这样的阵法确实无坚不摧。若是十年前的他…… 桓宗垂下眼睑,往日觉得灵台是否修复,只需随缘,可箜篌的岁月还有那么长,他呢? “桓宗。”箜篌抓了抓他的袖子,“我把那个阵眼中的小阵法,画给你看。” “好。”面对全心全意新任她的箜篌,桓宗眼底眉梢尽时温柔。 身为一个刚接触各种法阵的初学者,箜篌的优点是记忆力好。这是她出生过后就有的天赋,她从小就比别人学字快,先生讲过一边的书,她就能背得大半。 很快她就在纸上画了一个简易的阵法给桓宗:“这是什么?” “是纳魂阵。”桓宗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些邪修不仅以人类的怨恨为引,还把他们的魂魄全部收集起来,是想拿他们的魂魄炼制法器? 人类有了魂魄才能投胎转世,若是死后魂魄被人带走,炼制成害人的邪器,便永世不能超生。 箜篌大致猜到了这些邪修的意图,她胸口一闷,原本还没痊愈的内伤,又被这股气折腾得吐出一口血。 温暖舒适的灵气梳理着她心口的郁气,温暖的手掌放在她背上,就像是最强大的依靠。 “擦一擦。”桓宗把手帕递到箜篌面前,箜篌拿着桓宗给的帕子擦干净嘴角,转头见百姓虽然站在远处,可全都没有离开。 箜篌擦了擦嘴角,桓宗叹口气,拿过她手里的手帕,去擦她的脸颊。帕子到了桓宗手中的那一刻,像是沾上了水分,有些凉,有些润。但是桓宗的动静很温柔,箜篌觉得自己的脸又凉又痒。 她扭了扭脸,桓宗笑道:“别动。” “哦。”箜篌鼓了鼓脸,把脸偏向桓宗,让他擦得更顺手一些。 这么乖巧的样子,真是一点都看不出,刚才她还敢单独闯进阵中,把龙吟剑带出来,甚至还能用它。剑修的本命剑,属于修士独有。再厉害的剑,到了别人手里,与一把砍菜刀无异。他在阵法中看到了金龙幻影,说明箜篌不仅挥动了这把剑,甚至还发挥出了它的威力,开了灵智的本命剑,不该如此的。 “林斛。”擦干净箜篌的脸,桓宗道,“把法檀大师赠我金迦叶的拿出来。” “公子,您这是何意?”林斛不解,这不是要准备破阵,怎么又开始请和尚了? “超度。”桓宗抬头看着满天的黑气,面无表情道,“死者带着不甘与怨恨,若是这些都没有了呢?” “法檀大师佛法无边,自然能渡人渡魂,可是受到阵法影响的城池不止此处,我担心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林斛道,“可要多请几人。” 桓宗略犹豫片刻:“好。” 凌忧界清净寺。 虽同为凌忧界十大宗门之一,清净寺却很少参与凌忧界的事。虽然这群僧人总是念叨着佛前也有怒目金刚,但是凌忧界近两百年出生的修士,还从没见过这些僧人动手揍人。 清净寺里十分安静,就像它的名字一样,与世隔绝,清静无忧。 一只仙鹤的鸣叫声划过长空,有僧人好奇的抬头,怎么有仙鹤飞到他们这里来了?修道之人,才偏好仙鹤,他们佛修可没有奉鹤为仙物。 仙鹤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飞往了住持的院子里。 坐禅的法檀听到仙鹤怕打羽翅的声音,睁开眼摊开手掌,一枚金色的迦叶落入他的手中。近五百年来,他送出过五枚金迦叶,另外四枚早已经还到了他手中。 原本以为这枚金迦叶永远都不会用上,没想到终究还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罢了。”他理了理身上的僧袍,把佛珠与法杖带上,对门外的弟子道:“让玄字辈师兄弟随我来。” “是。” 凡尘界中,隐于暗处的邪修阵法师看到万骨枯阵的威力略有减弱,皱眉道:“怎么回事?” “尊者,凡尘界帝王请来了修士。”出去打探过消息的邪修道,“应该是那个修士出手了。” “修士?”阵法师有些疑惑,“那些正派修士讲究天理循环,不会轻易插手凡尘界的事情。更何况我来之前,你们说过此界并没有正派修士驻扎,这才多久,就有修士赶过来了?” “据说是此界的一个前朝公主拜入了云华门的门下,恐怕是不忍见百姓遭受苦难,便自作主张来了凌忧界。”回话的邪修也没有想到会有一个正在修行的前朝公主跑出来,他小声道,“这个公主去凌忧界不过七八年时间,修为并不高深,想要破掉尊者您设下的阵法,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自量力。”阵法师冷笑,“到底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既然她想要多管闲事,那就让她跟这些百姓死在一起,日后也不孤单。” “十万怨魂,还差多少?” “两千。” “很快了。”阵法师抬头看天,眼中满是讽刺,“我要看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名门修士,在这个法器面前,会露出何种丑态。” 箜篌公主从天上回来救百姓的消息,很快传到附近的几个城市,无数百姓抱头痛哭,口里念着他们终于有救了。 在他们看来,神仙是无所不能的。 然后他们心中那个无所不能的仙女,此时却坐在云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所以,我刚才就顶着一张脏脏的脸,面对那么多百姓?”箜篌拿镜子在脸上照了好一会儿,桓宗已经帮她把脸擦干净了,但是想到自己刚才已经无意识丢脸,她就觉得沮丧。 她不想几百年后,凡尘界提到她这个已经“成仙”的公主,是面带红印不够漂亮的仙女。 “没事,等阵法破了以后,你就打扮得美美的从他们眼前离开。”桓宗失笑,小姑娘都是爱美的,不过箜篌就算是爱美,也是可爱娇憨的。 “那也只能如此了。”阵法还没破,箜篌已经开始想,离开的时候要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发,才能保证几百年后,凡尘界的百姓提起她,还会夸她长得多么好看。 桓宗笑了笑,偏头往西方看去,从云上站起身:“来了。” “什么来了?”箜篌跟着站起身来,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不多时,西面天空多了一抹亮丽的云霞,灿烂的云霞中,几个剃着光头的僧人脚踏莲花台而来,为首的僧人慈眉善目,身上只着一件简单的青色袍子,倒是手中的法杖法光阵阵,大有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的架势。 “仲……” “法檀大师,我奉我家桓宗公子之命,请大师劳累这一趟,多谢。”林斛闪身来到法檀面前,双手合十,“请。” “请。”法檀笑了笑,凌空走到桓宗面前,“与小友多年未见,小友可曾改变主意?” 箜篌看着僧人光溜溜的脑门,疑惑的看桓宗,改变什么主意? “多谢法师看重,在下觉得琉光宗甚好。”桓宗表情不变。 “可惜了,可惜了。”法檀摇头叹息,“小友甚有慧根,与佛有缘,何须做打打杀杀的剑修?” 箜篌看得目瞪口呆青天白日的,真没想到,这个大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样子,竟然跟琉光宗抢人? “我佛慈悲,这位小友好相貌。”法檀朝箜篌行了一礼,箜篌连忙还了一个大礼,“大师谬赞了。” “贫僧从不打诳语,我观小友眉清目秀,面有仁慈之相,何不入我佛门,得证菩萨果?”法檀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一个佛修苗子,“小友以为何?” 箜篌:“……” 凌忧界佛修的处境很艰难?怎么四处挖其他宗门的墙角? “多谢大师,只是晚辈已拜入云华门门下,此生不愿叛出宗门,还请大师见谅。” 做僧人是不可能做僧人的,想到要剃光头,她这辈子都不会考虑这种可能。 “那贫僧只好下次再来问。”法檀掀起青袍坐下,把法杖往空中一抛,整个天空都被印亮。 其他弟子纷纷盘腿坐下,开始护法。 箜篌不动佛,但是在法檀大师开口念第一句佛时,她便觉得整个天地安静下来。天那么大,地那么阔,有什么不能放下的? 她转头看桓宗,一下子清醒过来。 佛说红颜枯骨,她此生怕是参不透了。 可见,她与佛无缘。 第93章 往生 “怎么回事?”阵法师发现怨灵的力量越来越小,推开跪在面前倒酒的美艳女子,大步走到山崖边向外眺望,只见天空祥云与黑雾缠斗在一起,不相上下。 “凡尘界的那个前朝公主,是拜入云华门门下,还是佛修门下?”阵法师咬牙恨道,“那群秃驴从不管事,怎么这里会有佛光?”凡尘界出身的修士,在凌忧界不受人欺负凌辱已是幸事,又怎能在短短几年内,与佛修搭上关系? 坏事的佛修绝对不是普通人,看这漫天的佛光,恐怕这个佛修早已经得证罗汉果位,修出了法相。 “尊者,这下我们要怎么办?”邪修见有秃驴来坏事,心中暗叫不妙。 “怎么办?”阵法师回头看身后众邪修,“这些出家人不是讲究慈悲为怀么,你们就去城里杀人,看这些和尚是继续念经,还是来阻拦你。” “尊者,这些和尚……” “怎么,你们这些邪修界的高手,还怕几个秃驴不成?”阵法师冷笑,“还是说,你们只敢对邪修耍横?” “小的们明白了。”问话的邪修知道这位尊者喜怒不定,怕耽搁下去,他们还没死在秃驴手上,已经先死在这位尊者手上了。 “好。”阵法师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年纪大了,就喜欢乖巧一些的后辈。”他回过头,看到一个还站在原地不动的邪修,长长叹息一声,“孩子,你这是在害怕吗?” “尊者恕罪。”这个邪修吓得连连摇头,“请尊者恕罪。” “瞧你吓得,我是个十分爱护后辈的人。”阵法师笑了笑,挥手用灵力把这个邪修抓到面前来,忽然五指用力,掐断了此人的脖子。 “这样,你永远都不用害怕了。”他掏出手帕擦干净五指,转头对其他邪修温柔笑道,“怎么,还不动身?” 话音一落,其他邪修便飞身离开悬崖,朝城内方向飞去。 阵法师脸上的笑意消失,他一脚把脚边的尸体踢下悬崖:“废物。” 伺候他的女邪修早已经吓得全身发抖,他瞥了眼缩成一团的女邪修,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化作一掉白光消失在天际。 “死者生,六道轮回……” 法檀睁开眼,看着城门方向,皱了皱眉。 “大师请继续,其余的交给我。”桓宗手持龙吟剑跳下云头,看着城外朝这边飞来的邪修们,挥剑一扫,飞在最前面的几个邪修,被剑气划过喉咙,纷纷坠下云头。 “怎么会有剑修?”剩下的邪修见在眨眼的时间内,他们就损失了好几位同伴,忙停下脚步,互相围站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城门。 紧闭的城门大开,一个穿着白衣,青丝如黛的男人不疾不徐走了出来。 “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