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春花娘听人说周清贞是京官不会回来,她舍不得自家闺女,也合计着天子脚下比别处都好,一咬牙卖掉宅院田产,一家子上京投奔女婿。 十月的京城天高地远,湛蓝的苍穹之下层林尽染。‘嘎、嘎’一行大雁排成人字行,从广漠的天空一路往南飞。 十里长亭周清贞骑在高高的马上,仰头目送大雁越飞越远,直到眼睛酸痛、脖子僵硬才再次看向长路尽头:jiejie就要来了,再也不用鸿雁传情。 jiejie、jiejie、jiejie,一遍遍在心里呼唤,直到那个人如同从天而降般来到他的眼前。 “阿贞”明媚的笑容美丽的丹凤眼。 做梦了?这次jiejie好真实,声音好像就在耳边。 “阿贞” jiejie的眼里为什么有泪花?周清贞梦游般从马上下来,走到春花面前,抬起拇指擦掉她的眼泪。 “jiejie,我让你受委屈了,所以你才会在梦里流泪是吗?”周清贞心疼且酸,他小心翼翼的捧起春花的脸颊“jiejie,都是阿贞不好,你别哭,阿贞一定会救你出来。” 春花心酸到无以加复,傻瓜,连是不是做梦都不分清吗?她扑进周清贞怀里紧紧抱住他:“笨蛋,jiejie是真的,你没做梦。” 怀里真实温暖的触觉,终于让周清贞有了真切的感觉,jiejie,真的是jiejie,jiejie来了!惊喜像烟花般在周清贞心中炸开。 “jiejie……”我想你、想你、天天想你、做梦想你、吃饭想你、看书想你、喝水想你、洗脸想你、走路想你……jiejie我好想你…… 周清贞颤抖的伸手双手,向捕猎的大猫一下狠狠抱住春花“jiejie……”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一步都不行。 第59章 拐带 两个年轻男女紧紧相拥, 周清贞更是恨不能将春花融入自己的骨血,隔着夹袍也能看见他双臂紧绷,将春花禁锢在怀里一动不能动。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相思成灾,情深意切。可问题就出在‘能看出’,这儿是十里长亭,送别的, 迎归的,三五成群这会都看着周清贞和春花,或是善意的笑,或是戏谑的笑。 ‘咳咳’春花娘不满的提醒,虽说是未婚夫妻,大庭广众也太难看了。 大伙眨眨眼等着年轻人分开看他们害羞, 结果周清贞和春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根本没注意到春花娘的提醒。 ‘咳!咳!’春花娘加重声音。 刘老四别扭的把头转到一边,研究京城的树;顺子捏捏自己的衣襟,低头看两只脚蹭来蹭去;如意拉着缰绳安慰马儿。 “咳!咳!咳!” 这声音太刻意太明显, 就是在外边练出厚脸皮的周清玉, 也对自家三弟无语, 只能摸摸鼻子研究天上的云彩。话说今天怎么没云彩,京城的天就是蓝,蓝的好看! 这样明显的声音也没能叫醒紧紧相拥的男女, 周围人不由得发出善意哄笑。 春花娘生气了索性提着裙角, 一高一低走过去戳戳周清贞:“姑爷!” 周清贞像是领地被闯入的大猫, 一瞬间双眼漆黑阴沉沉射向来人, 发现是春花娘,愣了一下眼里各种情绪翻滚。 “姑爷?”春花娘有点心惊,她从没发现一个人的眼睛会这么可怕。 ‘姑爷’周清贞清醒过来,他是刘家的姑爷,堂堂正正被承认的刘家姑爷,心情瞬间轻松起来,面带微笑招呼:“岳母”。 清澈的眼睛和煦的微笑,刚才一切似乎都是春花娘的错觉。春花娘眨眨眼,有些防备的打量周清贞,还是老样子:眼神清澈、笑容温和、神态安宁。 也许是赶路太辛苦没睡好,头晕眼花看错眼了,春花娘一边宽慰自己,一边不满的教训:“虽说有婚约到底也还没成亲,看你们成什么样子。” 春花早在她娘过来时便回过神,她的脸立刻红透,怎么会直接扑倒阿贞怀里啊啊啊,这下没脸见人了,害羞的大姑娘把脸都藏到周清贞怀里不肯出来。 “jiejie?”周清贞胳膊放松点力气,低头询问藏在自己怀里的佳人。 “嚯哟,这还是对姐弟夫妻!”周围有爱玩闹的出声调笑,其他人跟着哄笑“哎呦,大姑娘害臊了,赶紧成亲吧,成亲睡一床脸皮就厚了。” “哈哈哈” 善意的哄笑声让春花越发臊的慌,追着周清贞的怀抱把脸藏起来。 jiejie投怀送抱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周清贞再次收紧胳膊,用宽宽的袖子把春花挡起来。和煦的笑颜环视四周:“日头正好前路漫长,诸位请早些赶路莫要耽误了时辰。。” 周清贞话语落下,送别的才想起自己的愁绪,迎归的念着家里还有人盼望,都或忧愁或欢喜的各自忙碌去了。 “jiejie?”周清贞低头再次低声询问,春花低着头猛地推开他迅速转身冲回车上。 怀抱一空周清贞忍住心里升起的恶意和疼痛,走到马车边,春花两颊绯红掀开车帘叮嘱:“赶紧启程,爹娘奔波将近一个月,要好好歇歇。” “嗯”周清贞温柔的看着jiejie,春花脸色越发烧红放下车帘缩回去。 周清贞走到刘老四两口子面前,欠身拱手:“岳父岳母连日辛苦,请上车再忍耐一下。” “不辛苦,不辛苦”刘老四双手举在胸前乱晃“赶路的都是骡马累不到人。” 春花娘拽了下刘老四说:“劳烦姑爷前边带路。” “顺子也辛苦了。” 刘顺局促的搓搓大腿:“劳姐夫在这里等我们。” “哎!三弟,你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啊。”周清玉牵着马过来打诨“岳家的个个招呼到,就是没看见自家兄弟。” 顺子对着当官的有些不安,这会有人打岔,连忙闪回车上。 周清贞温和拱手:“二哥安好。” 周清玉眼神一黯,什么都不问只是温和如故,到底是跟家里人起了嫌隙。好在他跑了七八年江湖,不再是往日那个什么都在脸上,争强好胜的二少爷。 周清玉满脸大咧咧的笑意:“我当然得安好,要不谁把你媳妇和岳家平安送到京城。” 原来这样,周清贞想要拱手道谢,却被周清玉不在意的打断:“你们婚期定在冬月十六,家里人让我先过来帮你收拾收拾,他们随后就到。” 周清贞默了一下,拱手:“有劳二哥。”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周清玉拍拍周清贞的肩膀,自己上马慢慢走了。 周清贞忍了一下,到底没有去拍自己的肩膀,只是有些怔愣,原来婚期是冬月十六。 “少爷?”如意把马牵过来低声提醒。 虽然周清贞在外被称作‘老爷’、‘大人’但在周府他还是少爷辈。 “阿贞”清脆的声音像林间的黄鹂,听在周清贞耳力就是人间最美的音乐。他浑身都轻松下来,翻身上马赶到车边。 “jiejie” 春花这会儿脸上褪去红晕,笑眯眯的打量周清贞:“你长高了。” “嗯” “回去jiejie给你量量。” “嗯” “看着肩膀也宽了”春花笑眯眯,阿贞在身边感觉真好,就像春风拂过田野,一朵朵桃花悄悄绽放。 “嗯”肩膀宽到可以把你完全抱在怀里,周清贞笑的有点痴。 十月的天空明净高远,十月的阳光灿烂耀眼,十月的田野平旷整齐,十月最适合恋人在一起你侬我侬。 一个在趴在车窗向上看笑的甜蜜蜜,一个在马背向下看眼里柔情似水,连他们中间流过的微风也似乎沾染上甜意。 “花儿,好好的姑娘家,趴在车窗像什么样儿,回来。”春花娘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春花笑着皱鼻头用嘴型比“我娘叫我呢。” 嗯,周清贞温柔的笑着点头。 即便到了京城,马车也还是照样颠簸,春花娘摇摇晃晃教训闺女:“你以后是官家夫人,疯疯癫癫像什么样儿,没的叫人笑话。” 春花挤到她娘身边,抱着她娘胳膊撒娇:“娘~~~老训我,你都不心疼你姑娘。” 那娇娇的调子传到车外,听得周清贞浑身像过电一般,要是jiejie能叫一声“阿贞~~~”不可想不可想,周清贞下意识的加紧双腿,却发现在马上这个动作没法实现。 其实叫阿贞也不很过瘾,最好是jiejie娇娇的叫一声“弟弟~~~” ‘咳咳咳’‘咳咳咳’周清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少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吃了凉风?”如意催马过来惊讶的问。 马车里正被亲娘教训的春花,回到车窗前焦急的撩起车帘:“阿贞,怎么啦?” 到底是自家姑爷春花娘没忍住,也挤过来问:“吃凉风了?” “哎,我说你好歹也是大小伙子,至于吃口凉风就咳得惊天动地?”周清玉催马过来,嫌弃的关心。 ‘咳咳咳’周清贞接过如意递的水囊,连喝好几口才压下咳嗽:“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 春花娘看着女婿红的能滴血的脸,担忧提议:“要不你来坐车,让顺子去骑马?” 跟jiejie坐一个车上?不不不,周清贞确定自己会控制不住想要抱抱摸摸,他尽量平息声音:“我没事,岳母坐好咱们快些赶路。” 还没到京城路上就有了茶寮、饭摊、客栈,然后越走越热闹,未入京先过一道金水河,然后从北门入城往南走三四里,再向西六七里,再向南十余里马车才停下来。 这是一条安静的巷子,青砖路大约七八尺宽。春花娘从车上下来,先入眼的是三个台阶上的金柱门,青瓦顶彩绘拱漆黑的门匾上书‘周府’两个鎏金大字,下边是大红铜钉门,两边两座抱鼓石。 如意早就上前叫门,大门洞开四五个衣着整齐的下人,出来弯腰屈膝:“恭迎亲家老爷,亲家太太,恭迎姑娘到访。” 刘老四只觉得手脚都没处放,春花娘也有些拘束,周清玉见了大咧咧打前阵,率先撩袍进去:“三弟这地方不错,一个月得多少租金?” 这是一座三进宅院,比白家还能更旷阔些,二进院还有一座假山小巧玲珑,春花看的皱眉低声说:“阿贞,你租这么大院子太浪费了。” 春花娘也在旁边帮腔:“姑爷,我家闺女说得对,就你们小两口住这也太浪费了。” 边说话边进了三进院子,一样青砖青瓦抄手游廊三正两耳的上房,左右各三间厢房。早就跑了一圈的周清玉迎出来:“三弟,你这院子一个月得二三十两吧。” 春花娘听得直吸气,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姑爷,你是不是看错信了,我们说要搬来,是打算自己安家不和你们一块住,用不着这么大院子。” 周清贞双手交握,控制自己不去拉春花,温和回道:“这儿原是户部左侍郎的宅院,他因疾病返乡仓促要卖刚好被我碰上,价钱合适我就买了。” “买了!”周清玉瞪大眼睛。 “阿贞,你哪来的钱?” 看到jiejie担心的模样,周清贞终于没忍住握住她的手,笑眼对她:“舅父把娘的聘礼都还回来了。” “那也不用这么大!”春花责备的看着他。 傻jiejie,将来不光我们住,还有我们的孩子、孙子…… 一丝丝温柔的眼神将春花包裹,直脾气女孩忽然明白那温柔里含义,忍不住晕红双颊回以柔情。 ‘咳咳’周清玉咳得响亮,真是没眼看,两个人你侬我侬,差不多快要抱到一起,还能不能好了? 春花娘把自家不争气的闺女拉回来,瞪了一眼,再冷脸对着周清贞:“姑爷是读书人,总该知道发乎情止乎礼吧,欺负我们乡下姑娘,是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