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在紧迫的案情下,特案组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林州市,比预期的早了大半天。 一到林州,当地警方的大会议室就被他们直接借用了,作为临时指挥中心。 “调好了调好了,快来听!” 宁微刚刚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清晰的叫骂声:“又懒又蠢!人家送的干嘛送回去!赔钱货!生的也是赔钱货!” 仔细听来,叫骂声下还藏着一层低低的哭声,宁微侧耳听了一阵,低声问孟辰飞:“这是哪来的?” “今天上午你们去拜访,老大给他们家留了点‘料’。” 原来是窃听器。 宁微恍然,凝神继续听下去。 楚铭做的小动作她根本没有发觉。抛开用途不说,这份音频音质十分不错,收音效果非常出彩。等结了这个案子,看看能不能问楚铭要来设备和电脑程序。 键盘上翻飞的手指如同蝴蝶一般轻盈,宁微盯着他的手出神,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转头问孟辰飞:“他的右手……” 楚铭双手修长而灵活,只是右手相比左手更加僵硬,速度较慢,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更轻。 孟辰飞摇头,“有空你自己去问他。”顺手将她往前推了一把,“叫你过去呢。” 围在屏幕前的几个人给她让开一条道,表情有些莫名。楚铭指着屏幕上已经分离好的几条音轨问她:“听听这个。” 这一段录音显然发生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音频里暴躁的男声来自李雅的父亲,他从大声嚷嚷要吃饭开始,到叱骂小雅母亲不该随意接待客人,几乎就没停过。小雅母亲一直在低声哭泣,间或有扇耳光和碗筷破碎的声音。 这一条是典型的家暴录音。连续听了几遍,都没听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宁微毫不犹豫地切换。第二条一开场,宁微就被震住了。 这个……简直…… “有什么不对?”看见她表情怪异,孟辰飞顿时来了兴趣。 煎熬了几秒,宁微默默摘下了耳机。 楚铭直接说了:“第二份应该是主卧录音。一个女人在撒娇,要房产证,男的从一个木抽屉里拿东西给她看——应该是个年代久远的木抽屉。他说里面抽屉很值钱,当初卖的一个‘赔钱货’换到的钱也在里面。” 除了李雅母亲还有别的女人? 孟辰飞一愣,看看她的脸色,当即了然,顿时无语地看向楚铭。 也亏得准备了耳机,要不然当着这么多人放出来,要多尴尬就多尴尬。 房产证,木抽屉,赔钱货,卖。 楚铭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所迫,我得压压字数_(:3」∠)_虽然后面十章都写完了2333 第7章 上帝之眼 要找出一个狡猾而警惕的罪犯,非常难。 要找出一个罪行累累、潜逃数年,反侦察意识还特别强的罪犯,更是难上加难。 大约半小时后,楚铭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笔尖在纸张中心重重地一点。 “已经够了,开始吧。” 夜深人静,会议室里却肃静异常,亮若白昼。 在省厅调配下,林州当地抽了不少精锐人手协助特案组,一时间会议室内人声鼎沸。身为案件重要证人和参与者,宁微被安排坐在了会议室一个角落。 屏幕落下,投影亮起,就像拉开大幕的舞台,精彩好戏即将登场。 众人注目下的楚铭,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穿过茫茫树丛,远远地注视自己的猎物。 面对众多期待着的刑警,楚铭开口了: “我们的嫌疑人,暂时称为假李雅,林州市人,幼时被亲生父亲卖给一户教育程度不高的家庭。这户家庭甚至可能是当地涉/黑成员。 假李雅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很容易走上邪路。从其第一次犯罪的年龄就能看出来。” 会议室内一片落笔的沙沙声。宁微静静注视着楚铭,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话语,在脑中勾勒罪犯的形象。 “近些年,嫌犯大都出现在刑事案件中,并且行踪诡异。现被押的学生李雅被其盗取身份,但这给案件提供了突破口。 李雅的成长环境非常普通,很难与犯罪行为产生交叉,在早年案件中,她也没有作案条件。鉴别技术帮我们锁定了方向,也确定了假李雅利用血缘关系,盗取身份的事实。她盗取身份,不会是为了掩护自己——除非这个人深居简出,与世隔绝。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私人恩怨。” dna技术锁定了李雅,却也是反向锁定对方身份的双刃剑。 一个开朗活泼,一个阴沉黯淡。两张相同又不同的脸在眼前盘旋。 “对于正常成长,并顺利进入大学的同胞姐妹,嫌犯很容易产生情绪。盗取身份并犯罪,可视为对姐妹的报复。基于这种动机,我们可以在林州市进行布控,不出意外,嫌犯一周内必定在林州市出现。” 在座的一个年轻刑警当即开口:“为什么是林州市?她的活动范围应该在s市附近。” 这个问题很合理,屏幕上s市地图亮着一圈红点,在座不少刑警点头附和。 楚铭注视着所有人:“报复了被亲生父母抚养长大的姐妹,要不要再报复当年卖掉自己的父亲呢?” 大多数案件起因都惊人地相似:情爱,钱财,仇恨。 对于这个普通家庭而言,二十年前消失的阴影又重新乌云笼罩。 特案组本就是侦破案件的一柄利刃,加上临时调派的各路精英,近乎完美的破案计划很快出炉,侦破工作紧张有序,却与宁微暂时没了关系。 她人都来了林州,宁律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让她注意安全。 陌生的环境,紧张的案情,宁微就算戴着耳塞眼罩,也很难入睡。 第二天上午,宁微撑着浓墨重彩的黑眼圈离开招待所时,正好看到了几辆疾驰而入的警车。一行人鱼贯而下,浩浩荡荡地进了警局大楼。 她走进警局时,一群人已经分散在各个角落各就各位了。 地上散落着泛出油光的扑克牌以及一些赌博道具,兼有不少红钞。 “抓赌去了?” 孟辰飞一笑,“算是吧。你看样子没休息好,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过来转转。你呢?” “我是组里的花瓶,哪儿需要就往哪儿搬。”孟辰飞摊手。 他虽然在特案组职位较高,但平常的侦破和审讯用不上他,一般都是最闲的人。 两人坐着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孟辰飞见宁微脸上复杂的表情,戏谑:“是不是心情复杂?” 宁微默然,接过他递来的水杯不吭声。 他以为宁微性格斯文,不习惯自己信马由缰的聊天风格,就没再多话,却忽然听她说:“这案子能破吗?”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不知道。” 紧张的目光刷地扫向孟辰飞。他朝走廊望了一眼,人来人往,气氛紧绷。 “真不是骗你。特案组没事的时候很闲,有事的时候,遇上的都是各地疑难案子,甚至能接到封存十多年的悬案,谁也不敢保证能破案。”他话锋一转,“但如果楚铭说能破,案子就能破,至少到现在没有例外。” “那么神?” “三十岁不到,就做了特案组副组长,本来就不是牛逼能形容了。就比如你,不也是被他说服的么?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哥哥说你不愿意参与?” 身为特案组优秀的心理医生,孟辰飞引导话题的本事可谓一流。 宁微遭遇这么恶劣的态度,还能紧跟案件帮忙,他真的很好奇。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宁微凉凉地笑:“想知道原因?你去问他好了。” 孟辰飞一愣,宁微继续以冷嘲的语气说道:“如果不是为了那件事,我真不愿意参与——说实话,对警方,我并不是很信任。” 虽然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但楚铭对人心理的把握完全达到了专业水准。 一个家暴惯犯,不止有一个漏洞。 比如赌博,和酗酒。 警方顺利地在李雅家附近的一个赌博点找到了李雅的父亲,为免打草惊蛇,以抓赌的名义将所有参与人员带回警局。其他人员都在做了记录后陆续放走,只留下了李雅父亲一个人。 家暴犯通常具有窝里横的特性,在表情森冷的审讯人员面前,李雅父亲很快招架不住,交代出一个人贩子,并承认当初将一个女婴卖给了他。 “女婴哪来的?” 李雅父亲不说话,整个人在座位上蜷着。 楚铭盯了他一会儿,问他:“钱都赌完了?” 李父依然不吭声。 “你丈母娘家给的钱都扔在赌桌上——要是把这个告诉别人,你想想后果。” 李父猛地抬头,眼珠子打着转,整张脸挤成一团,不停地将头撇向一边,哼哼着:“没、没输……” 楚铭笑了笑:“那行,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今天就到这儿,你签个字,回头我通知你丈人那边……” 电光石火间,李父整个人腾空,疯狗一样扑了过来,楚铭往旁一闪,让他与审讯桌摔成一堆。还没等他爬起来,警卫已经摁住了他。 宁微隔着单向玻璃看着里面,表情从惊讶到愤怒再到茫然。 审讯室内,李父是这么说的。 他说:“是我的,双胞胎,想卖了换点钱,反正有两个……” “帮我转手的是我们这老五,他有路子,可以多卖点钱。不过女孩卖不高,他就给我卖到隔壁县里去了,那家人不能生,想要小孩,男孩又买不起……” 回想起李雅的遭遇,宁微只觉得心一阵阵地抽痛。 跟孟辰飞一同回到给楚铭设的临时办公室时,宁微仍然有些精神不佳。孟辰飞看在眼里,让她到沙发上去休息。 已经深夜,针对李父进行的审讯足足进行了一整天,所有人都很疲惫,幸好想知道的都到手了。 按照楚铭的要求,除了特案组,其余所有本地人员都回家休息,准备次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