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赵玺的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冷笑:“就凭郑潇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也敢痴心妄想jiejie?”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他明白了轻城的意思:杜琮纵然可恶,可使计离间他们,阴谋害人的幕后之人更是居心叵测,不容放过。 轻城道:“郑潇不足为虑,我是担心他后面还有人。” 赵玺立刻反应过来:“你怀疑东宫那位?” 太子这几年都极安分,对轻城几乎没有过任何过分的举止,最多也就表现得对她关切一些。仿佛经过当年的事,他已彻底修身养性。东宫这几年连续两胎都是小郡主,子嗣压力陡增,他却依旧不肯再纳妾室,而是继续和太子妃举案齐眉。 可赵玺和轻城都没有放松警惕,太子的性子,最善伪装,城府甚深,谁也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轻城道:“我暂时没有证据。可我想,既然对方的目的是破坏我的婚事,我的婚事不解除,他们想必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这样她才能证实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赵玺知道她不是真的昏了头,还想嫁给杜琮,心气稍平。可想到杜琮做出这样的事,还要让他挂着jiejie未婚夫的名义再过几天就觉得莫名不爽。 他暗下决心,等回去了就和姜重、梁休几个合计合计,看怎么出这口气。当然,这个就不必告诉jiejie了。 还有那个郑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肖想jiejie? 赵玺眼中闪过寒意。 钱小二在外面敲门。 赵玺叫了进来,就看见钱小二捧着一个用红绸扎着的锦盒走了进来:“公主,东西找到了。要不要打开看看?” 锦盒不大,也就一尺长,三寸宽,外面的红绸满绣着百子千孙图,看着就喜气洋洋。 轻城一下子就想起当初,她看见锦盒里鼻烟壶上旖旎的图案时受到的巨大冲击,脸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她窘迫地移开目光,摇头道:“不必看了,你直接抱回去吧。” 没听到钱小二的回音,只听到喀嚓一声。轻城骤觉不妙,回头恰看到赵玺手快打开锦盒。喂喂喂,怎么能在这里开? 她心中一突,扑过去就要把盒子盖上。 赵玺眼疾手快,抱住锦盒往后一缩,轻城扑了个空,急道:“别看。” 赵玺哪是听话的主,她越不给他看他越心痒难耐,笑嘻嘻地道:“什么宝贝,晚上看和现在看还不是一样?”一边躲避轻城,一边打开盖子飞快地往里瞄了一眼。 轻城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却见赵玺愣住,满脸嫌弃地道:“这是……妖精打架?你特意把这个找出来给我看做什么?一点都不好看。” 轻城气苦:谁让他现在看了! 赵玺嫌弃过后,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好奇起来:“他们的衣服哪儿去了?上面这字……观音坐莲?谁家画的观音是这个样子的!” 轻城尴尬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不由捂脸:不敢相信赵玺居然一无所知到这个地步,心中暗暗叫糟。 试想一下赵玺要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傻乎乎地不知避讳,拉着人问,再告诉别人这是jiejie送他的东西…… 轻城心中泪流满面,当真是一百二十个后悔,她就该把这事交给教引宫女做的,现在好了,弄得骑虎难下。要不给他解释清楚,这小子真的出去乱说怎么办? 赵玺担心地问道:“jiejie,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轻城咬了咬牙,将同样一脸懵懂的钱小二赶了出去,自暴自弃地解释道:“这上面不是妖精打架,是……密戏图。” “密戏图?”赵玺愣了愣,总算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春……宫?”他当然是听同窗提起过密戏图的,只不过他年纪小,拳头硬,性子又强横,对这些从不感兴趣,没人敢跟他分享罢了。 轻城胡乱点了点头道:“你不是问教引宫女教导人事,教导的是什么吗?就是这个。” 赵玺睁大了眼睛。 轻城看到他这个样子,越发头痛,搜肠刮肚,试图让他明白:“你以前不是跑到人家新房外听过房?还有,小时候在假山洞里,也曾听到过太子和怜珠这样吗?” 轻城想哭,教弟弟明白这种私密事,果然还是太难了,她怎么会沦落到要和一个男孩子说这种事的地步? 赵玺指了指鼻烟壶,越发不明白:“你是说他们那会儿哭着喊着在做画上画的事?可是脱光光这么羞耻,还哭喊得那么痛苦,他们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做这种事?” 半吊子老师轻城迟疑:“为了生孩子吧。只有这样才会有孩子啊。” 好奇宝宝赵玺质疑:“但太子并不想怜珠给他生孩子,他都掐死她了,图的什么呀?” 轻城:“……”她怎么知道?她又没嫁过人! 等等,她为什么要回答他这种奇怪尴尬的问题啊!轻城心中抓狂,只得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反正这是一男一女间最亲密的事。以后你娶了娘子,这些事就都是和娘子做的,然后才能生出你们的嫡子来。可不要随便被外面的小妖精引诱了。” 一男一女间最亲密的事吗?赵玺看看鼻烟壶上的图案,又看看轻城,一张俊脸可疑地慢慢红了起来,极有求学精神地继续问道:“可上面每幅图都不一样,是只要做到其中一幅就会有孩子,还是要十二幅都做过来才行?” 轻城被问住了,她也只是上辈子成亲前匆匆忙忙上过一节课,还只顾着害羞,哪会问到这么细? 赵玺冷不丁又问了一句:“你要是嫁了人,也会和你的驸马做这样的事吗?” 啥?轻城觉得自己的脸热得大概可以煮熟鸡蛋了,再也坚持不住,“啪”的一声合上盒盖,落荒而逃,声音远远传来:“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行了,别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哄了。” 第58章 轻城捂着脸, 一路跑回自己的寝宫。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后, 一把扑倒在床铺上,将整张脸都埋入柔软的靠枕中。 丝绸的冰凉稍稍缓解了脸上的燥热,乱跳的心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她再一次深深地感到了后悔:她哪来的自信能教赵玺这方面的事?她就该交给教引宫女的。 这下好了,赵玺那小子,口无遮拦,居然连她和驸马会不会做那种事的问题都敢问!是她的言行给了他错觉, 觉得他们连这种私密问题都可以互通有无了吗? 啊啊啊, 她要疯了, 以后他要是再时不时地冒出一个类似的问题, 她该怎么应对? 尴尬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两人一起用午膳时。 轻城埋头, 食不知味地一粒粒拨着碗中的米饭, 根本不敢向赵玺的方向看一眼, 就怕他又冒出什么奇奇怪怪, 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 一块鹿筋忽然出现在她碗上。她抬头看去,就见赵玺面露担忧地看着她:“jiejie是不是胃口不好,怎么连向来最爱的鹿筋都不吃了?”他还特意让人将鹿筋摆在她面前, 她却视若无睹, 连筷子都没有伸一下。杜琮的事对她影响竟有这么大吗? 赵玺的手又痒了起来, 只想把杜琮按着头打上一百遍。 轻城摇摇头,夹起鹿筋细嚼慢咽,用行动表示没有胃口不好这回事。 殊不知她的沉默不语看在赵玺眼中,就是黯然神伤。赵玺向来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姐弟俩单独用膳, 很少讲究“食不言”的规矩,轻城从前可从来没有这样不言不语的。 赵玺心中暗恨,又夹了一块狍子rou过来,连语气都轻了几分:“你最近好像又瘦了,多吃点rou补补。” 轻城见他没有再提先前的话题,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几分,不再那么紧张,对他笑了笑道:“你不必顾我,自己好好用膳。” 赵玺点点头,忽然冒出一句:“jiejie,我才不会被人哄。” 啥?轻城茫然。 赵玺道:“谁要跟她们这样光溜溜地抱一起啊?” 轻城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落荒而逃时最后关照他的话,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这么多人在旁边服侍呢,他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她千辛万苦才用帕子捂住,却还是不小心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布谷百灵带着几个小宫女忙作一团,递帕子的递帕子,拿漱盂的拿漱盂,取热水的取热水…… 赵玺帮不上忙,在一边皱眉念叨:“怎么喝个汤还能被呛到?” 轻城这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落荒而逃时最后关照他的话,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这么多人在旁边服侍呢,他就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了? 她千辛万苦才用帕子捂住,却还是不小心呛到,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布谷百灵带着几个小宫女忙作一团,递帕子的递帕子,拿漱盂的拿漱盂,取热水的取热水…… 赵玺帮不上忙,在一边皱眉念叨:“怎么喝个汤还能被呛到?” 轻城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面红耳赤,脸上烧作一团,勉强正色道:“用膳的时候就不要提这种事了。”旁边服侍他们的可是有一群人啊!他不知道害臊,她还要脸呢。 赵玺“哦”了一声,大概是怕她再呛到,总算没有再语出惊人。 午膳后,轻城赶赵玺去休息。宣武帝妃子不多,子女更少,宫中宫室空余,赵玺的顺安宫一直帮他留着,但久未住人,总是要收拾一下才能住。 赵玺觉得麻烦,索性撒泼打赖要留在轻城的东暖阁,横竖那里他从前也住惯了。轻城在这种事上向来磨不过他,想着他如今也是难得进宫,心头一软,答应了下来。 结果两个人都没休息成。轻城才刚躺下,宣武帝派了人过来请,说杜家来人了。 杜家,也该有反应了。 轻城有一种终于等到的解脱感,换上一身素简的宫装,只用了面脂,也不描眉画唇,连簪环都全换上碧玉和珍珠的,不用一点金,素素净净地出了门。 才走不远,赵玺赶了上来,目中杀气腾腾:“我陪你一起去。” 轻城无语:他这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去打架的呢,摇头道:“你去添什么乱?”有宣武帝在,她不可能吃亏。倒是赵玺脾气大得很,到时冲动之下别又闯了祸。 赵玺见她神色,知道她在想什么,保证道:“放心,我就去帮你助个威,绝不主动惹是生非。” 轻城无奈:赵玺执意要去,她还能栓着不给他去不成? 御书房中一片肃穆,宣武帝高居上座,面容含怒。见到轻城和赵玺一起过来,知道姐弟俩感情深厚,倒也没有太过惊讶,等他们行过礼后赐了座。 轻城这才有余暇打量跪在正中的青年,心中一惊。 杜琮鼻青眼肿,清秀的眉目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形状,连手背上都有伤痕,显然被人暴打过一顿。赵玺啧啧,口气中满是幸灾乐祸:“是谁把杜公子打成这样?下手可真狠。” 轻城看了赵玺一眼,赵玺立马撇清道:“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下手。”要是他下手的,保证杜琮一个月下不来床,哪还有力气跪在这里。 宣武帝清咳一声,为他们释疑:“是姜家二小子干的。” 轻城惊讶:“羡鱼表哥?”姜羡鱼从来都是翩翩公子,风流倜傥的模样,对人温柔和气,和赵玺就是两个极端,轻城实在无法想象他动手的模样。何况,他不是一向和杜琮关系好? 可她立即明白过来,姜羡鱼是为她出头。大概是孪生兄妹之间天生有缘?两人虽然见得不多,感情却异常契合,从前她受了委屈,只要他知道,总会出谋划策帮她找回场子,再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杜琮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虽然是他的朋友,该打还是得打。 杜琮目光和她一触,满面羞愧,叫了声:“公主。”提前将齐绢娘抬进府是他的不是,可他相信,只要好好向公主解释,她一定会理解他的。 旁边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孽障,还不向公主请罪!” 轻城循声看去,倒也认得对方,正是杜琮的祖父,翰林院掌院杜学士。杜学士今年已六十余岁,可惜他最有出息的长子,也就是杜琮的父亲早亡,杜家后继无人,如今全靠他一人撑着。 杜琮接人回去那天,杜学士正好在翰林院值守,等到他今天得到消息,事情已成定局。杜学士又惊又怒,又是痛悔自己教孙无方,当机立断,揪了杜琮过来请罪。 杜琮伏地道:“公主,是我做错了事,请公主狠狠责罚。” 杜学士拱手道:“那个心思不正的小贱人,臣已命人绑了起来,任凭公主处置。” 轻城并没有看杜琮,只蹙眉对杜学士道:“贵府的人和我有何相干?” 杜学士会意,立刻道:“是臣糊涂,这是臣的家务事,怎敢叨扰公主?臣立刻命人将她远远发卖了。” 杜琮面现不忍之色,急急喊道:“祖父,公主当初答应了她入门。”齐绢娘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因为自己醉酒后的过失,不得不委身给自己做小,已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真要被发卖,还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那也太惨了。 杜学士差点被他气个倒仰,这个孙子怎么被养得这么天真?那个女人是什么货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偏偏到这个时候了,杜琮还拎不清。他怒道:“孽障,公主仁慈是公主的恩典,不是让你们仗着她的仁慈为所欲为的!” 何况,公主答应了她进门,是让那小贱人抢在公主之前入门的?就算荣恩公主性子柔懦,不愿计较,皇家其他人岂是吃干饭的,容得他如此把皇家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杜琮不敢作声了,乞求地看向轻城:公主心善,一定明白他的。他也是当时情势紧急,迫于无奈。 赵玺看得心火直冒:这姓杜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想当好人也不是这样不分对象的。幸好有人蓄意破坏婚事,不然jiejie要真嫁了他,就凭他这天真无脑的劲儿,只怕要让人恶心后悔一辈子。 幸好幸好,赵玺居然有一点点感激幕后黑手了。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挡住杜琮的视线,不耐烦地道:“杜大人,你们的家务事就不必在这里讨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