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陈耀祖利落地把剩下的那些五花rou称了称,道:“五花rou还余十斤!” 玉芝笑眯眯:“爹爹,全按市价卖给我吧!” 陈耀祖满口答应:“都卖给你!” 玉芝又道:“我买这么多,再送根猪大骨吧!” 她不等陈耀祖答应,自己伸手把剩下的一根猪大骨拿了过来。 因为玉芝确实是自己的亲闺女,陈耀祖也不好说什么,便道:“送你便送你吧!” 又道:“一斤二十文钱,你给我二百文就行了!” 玉芝笑:“我先赊着,赚了钱就还给爹爹!” 陈耀祖:“……” 王氏在一边不由笑了起来。 晚上用罢晚饭,陈耀祖端着钱匣子要去正房堂屋算账,王氏忙追上去低声交代道:“玉芝这件事你和公婆说一声,待赚了钱,就把那二百文钱还公中!” 玉芝忙又道:“爹爹,就说我帮公中处理剩下的猪rou了!” 陈耀祖答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往正房去了。 王氏也不管了,和玉芝直接端着油灯去了灶屋。 这时候灶屋已经拾掇干净了,玉芝把今日买的调料用细纱布分成了两包,西北特产的红灯笼辣椒和大葱一包,其余调料一包。 准备好之后,玉芝让王氏烧了两锅热水,其中大锅用猪大骨来熬高汤,小锅用来煮调料包。 王氏见玉芝把猪大骨下到了冷水里,忙道:“玉芝,火刚点着,水还是凉的呢!” 玉芝衣袖卷得高高的,露出了雪白的手腕,兀自把猪大骨放到了大锅的凉水里,口中道:“娘,我记得那鲁州客人说了,熬制高汤的诀窍便是猪大骨或者鸡架凉水下锅,用大火烧开,然后撇去浮沫,再转小火熬制两个时辰!” 王氏“啊”了一声:“那今晚睡得可晚了!” 玉芝笑吟吟看着王氏:“娘,卤水熬好之后,加一些调料进去,能用很久的!” 王氏这才放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玉芝见小锅的水滚了,便把调料包放了进去,煮了约莫一刻钟才用笊篱捞了出来,用凉水冲洗后放在一边备用。 王氏见状,便问道:“玉芝,接下来做什么?” 玉芝气定神闲道:“接下来用砂糖炒糖色!” 这可是玉芝独家的诀窍,用砂糖炒出糖色加入卤水中,才能卤出色泽完美的卤rou。 这些是她上辈子做过无数次的事情,简直是驾轻就熟,丝毫不担心出错。 陈耀祖在正房堂屋坐了半日,这才过来了。 见灶屋里蒸汽腾腾,都快看不见立在灶台边的玉芝了,便和王氏说道:“爹娘没说什么。” 王氏自然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可是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直到了半夜,陈耀祖都睡了一觉了,见王氏还没过来,便起身披了衣服去灶屋看,却发现妻女还在灶屋里忙碌,便站在灶屋门口问道:“卤rou做的怎么样了?” 玉芝笑道:“快好了!” 按照她的经验,这时候五花rou焖煮到七成熟就可以了。 陈耀祖见妻女在忙,便也进来帮忙。 玉芝指挥若定,在陈耀祖和王氏的帮助下,很快就把卤水带rou盛进了新买的大砂锅里:“爹,待冷却后你把砂锅拿回咱们东厢房!” 陈耀祖答应了一声。 正房西暗间里睡着的陈娇娘梦里闻到了诱人的rou香,吧嗒了一下嘴,迷迷糊糊道:“这rou好香啊!” 第16章 送小惠拉拢顾客,驳谬论玉芝起名 做早饭的时候,董氏悄悄问王氏:“夜里你们娘们在做什么?怎么闻着那么香?” 王氏笑了:“我去娘家问弟弟借了五百个钱给了玉芝,昨日玉芝她爹卖剩下的rou,玉芝买了下来,用大料学鲁州那边的法子卤了,想试试看能不能卖钱。” 董氏听了,不住咂舌:“那你们可得小心点,若是赔了,这窟窿不知怎么才能补上呢!” 又道:“大嫂,你可真是宠孩子啊!五百个钱……可真不少呢,居然就这样让孩子去折腾……” 这话王氏可不爱听,不过她知道董氏说的是实话,也不好反驳,笑了笑,没说话,默默地继续切萝卜丝——乡下人家,早饭哪里会炒菜,像她家能用酱油拌点萝卜丝已经算是讲究了! 玉芝被王氏叫醒之后,半日没有清醒过来。 昨夜睡得太晚了,她根本没睡够两个时辰,现在眼睛都睁不开。 王氏见状,自然是心疼,却也不敢把玉芝自己留在陈家这虎狼窝。 她把手巾在热水里浸了浸,拧了拧水,展开拿在了右手里,走到床边,左手扶起了玉芝,右手拿着热腾腾湿漉漉的手巾在玉芝脸上胡乱擦了起来。 被王氏这么一阵揉搓之后,玉芝终于清醒了过来,大而黑的眼珠子缓缓转了转,又转了转,然后哑声道:“娘,咱们得准备专门切卤rou的刀和案板,还得准备包rou的油纸。” 王氏把手巾扔进了洗脸盆里,一边把衣服递给玉芝,一边道:“刀家里有,案板也有,都是当年我的陪嫁,如今还都是新的呢!油纸也有,是上次我去买的,当时我干吗呢?让我想想……” 她蹙眉回想着。 玉芝放下心来,又问道:“咱们摊子附近有没有水井?” 如果卤的rou卖完了,可以洗了rou直接放进砂锅里,在外面卤好了,晚上回家还放在砂锅里,在卤水里腌一夜就可以卖了。 王氏拿了衣服让玉芝穿上:“你这孩子傻了?你忘记摊子后面的甜水巷了?甜水巷的井水干净又甘甜,随时都可以去打水的!” 玉芝这才放下心来。 匆匆用罢早饭,王氏挑着担子带着玉芝出了门,担子一头是盛着卤水卤rou的砂锅,一头是她陪嫁过来的案板、切rou刀、水桶和铜盆。 高氏和陈娇娘母女俩早上一向起来得晚。 等她们起来,就连董氏也带着玉和跟着陈耀文下地干活去了,家里只有陈富贵一个闲人了。 高氏热了玉米粥,母女两人就着凉调萝卜丝吃玉米粥。 陈娇娘见又是凉调萝卜丝,气得放下了筷子:“又是酱油拌萝卜丝!连小磨香油都舍不得放,姓王的和姓董的两个婆娘真是一对老鳖一!” 她想了想,抬眼看向高氏:“娘,昨夜我怎么闻到家里有rou香?” 高氏皱着眉头道:“我恍惚也闻到了……” 陈娇娘狐疑道:“莫不是大哥和王氏三口背着咱们偷吃rou!” 陈富贵在外面晒太阳吸烟袋,听到了便道:“你们忘记了?昨晚老大过来说了,玉芝赊了公中十斤rou,要学着做什么卤rou!” 听说有rou,陈娇娘眼珠子一转,顿时吃不下这酱油拌的萝卜丝了,当下看向高氏:“娘,不知道玉芝小贱蹄子卤的rou好不好吃……” 高氏哪里听不出贴心小棉袄话里的意思,当下便道:“你且等着,到了下午,若小贱蹄子卤的rou药不死人了,我再去给你要一斤回来吃!” 陈娇娘虽然觉得自己的娘有些多虑了,却也没有反驳,眼珠子一转:“娘,你给我几文钱,我去买些瓜子吃!” 今日逢十,县学今日休沐,孙家二郎昨晚就回来了,她想去镇子南边孙家附近转一转,说不定能见着孙家二郎…… 高氏觑了女儿一眼,道:“那你和韩家的秋雨一起去吧!” 韩家就在陈家的西边住,他家的女儿秋雨是娇娘的手帕交,这样娇娘去孙家附近转悠,被人瞧见也没那么突兀。 见母亲答应了,陈娇娘心中欢喜,也不嫌弃早饭简陋了,唏哩呼噜很快就把一碗玉米糁汤给喝完了。 这会儿玉芝和王氏正在摊子上忙碌。 她俩把摊子东边那三分之一给占着了,摆上了小小的桐木案板,上面放着崭新的刀。而炭炉则摆在右边地上,炭炉已经生着了火,上面咕嘟着大砂锅。 大砂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隔老远就能闻到。 陈耀祖也不理会,只是忙自己的。 牙婆韩九嫂来割rou,闻到了东边的香味,便过去看了看,见那砂锅里咕嘟着的rou色泽红亮,闻着rou香浓郁,十分诱人,便笑嘻嘻问王氏:“这煮rou的法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也是卖的么?” 王氏看都不看她,径直拿筷子夹起一块卤rou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韩九嫂上次刚和她吵过架,又假惺惺来做什么! 韩九嫂得此冷遇,并不气馁,正要再问,玉芝却上前,夹了那块rou放在了案板上,拿刀切了小小的一片递给了韩九嫂,笑盈盈道:“九嫂,这是我们娘俩卖的卤rou,你尝尝吧!” 韩九嫂接过那片卤rou,细细一看,见那rou呈现半透明的金黄色泽,香气扑鼻,十分诱人,便不由自主放入了口中,果真鲜香满口,肥而不腻,她当即道:“这熟rou也太好吃了!” 又问:“多少个钱一斤?” 玉芝大眼睛弯成了弯月亮:“一斤四十文钱!” 像韩九嫂这样每隔一天来买一次rou的人,一定特别喜欢吃rou,而且手头也宽裕,因此卤rou就算是贵些也愿意买的。 果然韩九嫂想了想,道:“可真不便宜啊,一般五花rou也才二十个钱一斤……罢了,再给我切一片尝尝吧!” 王氏在一边看了半日,见韩九嫂这么爱占便宜,当即就要上去阻止玉芝,却见玉芝摇了摇头,给她使了个眼色,只得暂且忍耐,不吭声了。 玉芝又切了一片rou给了韩九嫂,口中道:“卤rou最省事了,回去也不用烹调了,直接就可以吃,多省事啊!” 韩九嫂尝了尝,真是平生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rou,再也不犹豫了,当即道:“给我称两斤!” 玉芝称的rou,最后又多送了韩九嫂一小块rou:“九嫂,若是好吃了,走街串巷时也帮我们宣扬宣扬!” 韩九嫂笑得眼睛看不见:“那是自然!” 待韩九嫂提着rou走远了,玉芝这才笑了起来,拿起自己准备的钱匣子摇了摇,让王氏听钱匣子里铜钱相互撞击的声音:“娘,好听不?” 自家的卤rou终于开张了,王氏自然是欢喜的,接过钱匣子贴在耳朵上又听了一会儿,见来了顾客,这才放了下来。 玉芝这会儿有空,便切了三两卤rou用油纸包了,送到了赵大嫂和秀兰那里:“来,赵大娘,秀兰,帮我尝尝这卤rou的味道怎么样!” 赵大嫂和秀兰母女原本闻到卤rou香就想买些尝尝的,只是在旁边听说一斤要四十文钱,当时就被吓住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哪里有这闲钱——谁知玉芝竟白送她们卤rou,心里自然欢喜。 尝尝一片卤rou之后,秀兰看向玉芝:“玉芝,你怎么做的,怎么这么好吃?” 玉芝笑:“这是我的秘密,可不能告诉你!” 秀兰还要追问,恰在这时,又有人来买卤rou,玉芝忙过去了。 这位顾客正是西河镇孙里正的娘子方氏。 韩九嫂路上遇到了孙里正,让孙里正尝了一片卤rou,孙里正当下就叫方氏过来买了卤rou回去中午佐酒。 孙里正家里开着西河镇唯一的绒线铺子,自然是不缺钱的。方氏先尝了尝,很是喜欢,一买就是三斤——孙里正父子俩都是老餮,最爱就着rou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