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满娘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回过神,公子,其实应该就是面首吧。 满娘抬头看看陈姝,说起养面首,面前这位才是个中高手来着。陈姝淡笑,道:“看来靖宁公主府上也不乏住在这玄武坊的洛阳本地人士。走吧,我们去看曾外祖父吧。” 走了两步到了学堂前,隐隐能够听到许郄中气十足的声音,那学堂后门站在两个人,其中一人穿着蜀锦织就的蓝色长衫,似乎正在听学堂里的声音,满娘悄悄把学堂的门打开探头进去,而陈姝的注意力则全部都在那个站在后门的男人身上。 许郄正讲到兴头上,忽然见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他手上的书都要掉了,满娘不是在,在宫里么? 许郄急忙道:“剩下的时间做今日的文章,把书拿出来。”底下的学生把书拿了出来,他们刚刚听许郄说起了江南风光正是听得起劲,许郄忽然不讲了,皆是怨声载道。 那站在后门的男人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朝着正门这边望来,刚巧同陈姝对望。 面前的男人看着算不上年轻了,两鬓的发竟然都隐隐有些斑白,可是最让陈姝在意的是,若是挡住了下半张脸,这人长得同陈昱可真是相像啊。 “阿满,你怎么在这里?”许郄走出来同满娘道。 满娘声音中带着些雀跃,道:“许爷爷你看,谁来了。” 许郄抬眼,却不是第一眼看到陈姝,而是望见了那个蓝衣男人。 许郄轻声道:“阿樾,你怎么憔悴至斯?” 一旁陈姝却道:“李樾?或许我该叫你陈旻吧。”她慢条斯理又道:“我怎么不知,你竟做了靖宁公主府上的面首?” 第89章 拉拢 许郄见了陈姝又是一阵激动,他带着陈姝回了那小院子,入了正厅落座,许郄道:“阿熠还记得我这老翁,唉,快让曾外祖父看看。” 许郄这三年倒是没怎么变,他身子一向硬朗康健,并且心境豁达,愈发矍铄了。今日见了自己的三个晚辈,十分激动。 满娘听许郄这样说,哭笑不得道:“许爷爷,这是阿姝。” 陈姝道:“我阿兄要上课的,不得出来,我也是求了阿父许久才出来的。” 许郄哈哈大笑,道:“老了老了,真是老眼昏花,阿姝也好,阿姝也好。我的阿濛生下的这两个孩子都好。” 陈姝甜甜地笑了,上前抱住了许郄的胳膊,道:“阿娘时常同我们提及您,十分挂念您,这次我偷偷出来,回去定然要给阿娘一个惊喜呢。” 许郄摹拭陈姝的额发,道:“你阿娘好不好?” 陈姝点头,道:“都好,只是时时思念曾外祖父。” 许郄笑道:“没事,阿姝回去就和你阿娘说,阿翁我一日三碗饭,有认真吃青菜,天天健步如飞,日日吟诗作对,好得很,好得很。”这样说着,眼眶却有些红了。 陈姝也觉得心中一热,只是笑着点头。 祖孙俩叙旧完了看向了李樾,许郄叹道:“阿樾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话满娘也想问,李樾三年前还是翩翩青年,可现在两鬓已经隐隐有了白发,虽依旧风姿湛然,却带着些疲态,他好像也就是比陈昱大了一两岁,却老多了。 李樾起身拱手下拜,对着许郄行了大礼,道:“拜见老师。” 许郄上前将李樾扶起来,李樾道:“老师一如往昔,樾却老了。”说完目光温和看向了陈姝,他道:“这,便是阿濛的孩子。” 许郄点头,却见李樾目光中隐隐带着些痛色,李樾点头道:“是个好孩子,你该叫我堂伯。” 不意李樾会自报身份,陈姝道:“不知堂伯隐藏身份来了洛阳是想要做什么?” 此话一出许郄却十分疑惑地看向了李樾,李樾道:“老师,我名陈旻。” 陈旻这个名字对于曾经历开国风云的许郄还是熟悉的,他双唇颤抖,道:“你便是先孝怀太子的孩子,陈旻?” 陈旻点头,道:“权宜之计,隐藏身份,请老师见谅。” 陈姝凉凉道:“何止隐藏身份,你当年还想掳走我阿娘,不是么?” 此言一出许郄大惊看向了陈旻,陈旻道:“心有执念罢了,本想着护着阿濛离开这旋涡,却不想还是让她卷了进来。” 众人落座,陈姝道:“何必这样藏着掖着,堂伯,此来洛阳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陈旻并未答话而是深深看了陈姝一眼,笑道:“你同她长得太不像了,十成十的陈氏人。” 陈姝语气有些危险道:“我一声令下便有金吾卫进来围了你,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你,从此陈旻这个名字就真的属于一个死人了。” 陈旻笑了,他细细摹拭了手上的玉佩,道:“果然性子也不像她。” 二人对峙许久,厅中气氛不好,陈旻道:“此来洛阳,的确有事。” 陈姝摇头,“我不想听了,来人,拿下。” 许郄有些着急站了起来,陈姝摆摆手道:“阿翁放心,不会对他如何。” 金吾卫进来围住了陈旻,陈旻道:“若我料得不错,陛下应当无事。”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众人都愣住了,陈姝很镇定,道:“哦,何以见得?” 陈旻叫金吾卫围着,却还是坐在那里抿了一口茶,道:“示弱罢了,这样的手段,陛下不是第一次用了。” 陈姝笑了,“你挺有意思的,若你猜不出,留着也没什么用。”陈姝挥手对金吾卫道:“你们下去吧。” 金吾卫离开,陈旻看着陈姝,道:“此行,不过想要同陛下做个交易。” 陈姝嗤笑,“交易?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呢,谈交易未免太过狂妄。” 陈旻摇头:“殿下回去同陛下说,他自然明白,再者,一个被关着的陈旻和一个能够四下活动的陈旻,哪个更有用处,殿下心知肚明。” 陈姝支着下巴懒洋洋道:“这事要不要同阿父说还在其次,阿父日理万机,不过眼下便有一个让你证明自己的价值。”陈姝顿了顿,道:“没有价值的人就该是个死人。” 陈旻道:“殿下请讲。” 陈姝将手中茶盏轻轻摇晃,漫不经心道:“听闻蜀王有一位李夫人,宠爱殊胜,李夫人同堂伯关系匪浅,堂伯自然对蜀地也是十分熟悉的,我想要见一见蜀王大公子陈旲,不知堂伯可否引荐。” 陈旻道:“此事,愿效犬马之劳。” 陈姝笑得灿烂,她明亮的眼睛看着陈旻,道:“那就麻烦堂伯了。” 几人谈了几句闲话,天色不早了,陈姝要早点回宫,许郄将他们送出了门,许郄对着陈姝欲言又止,还是道:“阿姝,他是我的弟子……” 话没说完,陈姝笑了,道:“无事,不用担心,我不会难为他,可是阿父那里我做不了主。” 这话说得诚恳,许郄没了法子,看向陈旻,道:“阿樾,你……莫要忘了本心。” 陈旻一愣,笑得无奈,道:“老师,阿濛也是这样同我说的。”陈旻轻轻叹息,道:“多希望,我只是李樾,而非陈旻啊。” 许郄见陈旻面上带着愁苦,终于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陈姝和陈旻一同出门,陈旻将要去马车那边,陈姝忽然道:“等一下。” 陈旻转身,陈姝道:“你来洛阳,不许再打我母亲的主意。” 陈旻未答,只是轻声道:“你这样多智近妖,你母亲可知道?” 陈姝道:“与你何干?” 陈旻笑道:“果然是陈昱不好,不是她不好。” 陈姝冷笑:“好与不好不干你的事,你还是cao心自己的项上人头吧。”陈姝说完带着满娘走了。 陈旻看着自己手中的玉佩叹了口气,身旁的随从见了,道:“大公子,这……” 陈旻道:“无妨,此来洛阳,的确要同他们合谋,这样的乱局,也该结束了。” 一路上陈姝心情都不大好,满娘也不敢说话,陈姝道:“此人甚是讨厌。” 满娘头一次见陈姝心情不大好的模样,这位女帝平日都是一副老谋深算成竹在胸的样子,这样气鼓鼓的,倒是同真实年龄有些像了。“怎么了?这么不喜欢他。李樾其实是个很温和的好人,可是谁能想到真正的身世是这样呢?他对阿濛也有真心的。”说到这里满娘也有些气愤,道:“起码比陛下好。” 陈姝道:“上心,上心就是要掳走我的阿娘,他倒是没想过阿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会有多伤心,只不过是自私罢了。现在这幅无欲无求的圣人模样看了也讨厌,正好是我最讨厌的人。” 这话满娘可就不敢顺着往下接了,这位女帝讨厌的多半是男人,问题就是是哪个男人。 不过即便讨厌也要留着用,陈姝不想来看许郄居然有了另外的收获,她道:“今日回去便可给阿娘一个惊喜,不过陈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满娘自然知道昔年陈昱以许濛为饵诱陈旻入局的事情,近来事多,许濛的身体和心情也才刚刚恢复了一些,不宜太过伤神,满娘道:“嗯,知道了。” 她们回宫后,陈姝往撷香殿去,只见殿中已经摆好了晚膳,许濛坐在小几前,面前放了许多箱箧盒子,托盘上也都是衣料。 陈姝进来,道:“阿娘可知我今日去做什么了?” 许濛方才正在沉思,见了陈姝,笑道:“去了陛下那里野了一天,去做什么了?” 陈姝伏在许濛耳边,道:“我去见曾外祖父了。” 许濛眼中放出光彩,道:“你怎么跑出去的,对了,阿爷身体如何?” 陈姝笑得得意,道:“自然不错了,说是一日三碗饭,有认真吃青菜,吟诗作对,日子逍遥。” 许濛眼眶有些红,道:“好,好就好,你啊,怎么不同我说一声就跑出去,你阿父知道么?”说完有些生气,道:“自然是知道的,定然是他纵容你这个坏家伙。” “阿娘说谁是坏家伙?”陈熠走了进来,他刚刚下学,见了陈姝窝在许濛怀里,忽然心头一热,总觉得眼前情景仿佛在梦中。 “你meimei这个坏家伙伙同你阿父避着我偷偷跑出去,她去见你曾外祖父了。”听到许濛这样说,陈熠也笑了,道:“不知他老人家可好?” 陈姝皱了皱鼻子,到真像是个可爱的女童了,“都好,只是把阿姝认成了阿兄。” 许濛一听就笑了,她点了点陈姝的鼻头,细细端详她的小脸,道:“这可怎生是好,阿姝长得像阿父,阿熠却随了我。” 陈姝笑道:“哦,那就是一个儿郎长了母亲的娃娃脸,哈哈。” 陈姝促狭陈熠,陈熠也不生气,而是看向了那周边的各色财物,道:“阿娘,这是?” 一旁满娘也有些疑问,心道难道是赏花宴带回来的? 许濛道:“有皇后送的,还有孟婕妤送的。” 满娘道:“怎么忽然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一旁陈熠却道:“不止这些吧,阿娘,今日进学,大哥和二哥皆对我和蔼之至,甚至还邀我去打马。” 许濛看向了桌上的东西,有些忧心忡忡,道:“卢氏得了嫡长子想要压服了孟氏,可是眼见孟氏肖想太子位不是一朝一夕,两姓相争,自然要先拉拢于我。” 满娘见许濛忧心,道:“阿濛不是说我们谁也不跟,跟着陛下就行了么?” 许濛摇头,道:“此事没这么简单,就陛下下一步只怕暂时管不得后宫之事,我若是两方都不答应,只怕我便成了众矢之的,两方都要排挤我,要有苦日子过了。”许濛将一旁的陈熠也揽在了怀中,陈熠脸一红,想挣开,却见陈姝瞪他,便不敢动了,只是僵着身子。 许濛怀中抱着两个孩子,她对着满娘道:“此事我们要挺住,卢氏和孟氏无论使了什么手段我们都不能倒向任何一方,日子虽然会难捱一些,但是这也是为了能保住阿姝和阿熠,阿满,从今日起你要约束宫中之人,清点我们手上的财物,一旦我遭到打压,那么银钱便是我们的傍身之物。” 满娘心想,照许濛这样分析,只怕她们只有挨着和挺住了,她点了点头,道:“你放心都交给我。” 许濛用她有些瘦弱的肩膀护住了这两个孩子,望向门外那沉沉的夜色,她轻声道:“有阿姝和阿熠在,我什么都不怕。” 陈姝在许濛怀中同陈熠对视,露出一个带着兴味的笑,若是有人上门送死,她倒是不介意收人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