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易深不这是反应平淡，好像是怒到极致反而用平淡来伪装。就比如现在，他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食物链底层的食草动物乔星开始瑟瑟发抖。

    他薄唇微启，声音也是毫无温度：“然后你还想说什么，一起说。”

    就是傻子也知道这时候不应该再说什么了，乔星机智地露出个装傻的笑来：“没有然后呢。”又仿佛是为了挽救一般，她接着说：“我就是太忙了，所以才没空的。”

    “那你以后不吃早餐？”

    唔。

    早餐，她当然是要吃的。

    但是，只是不想帮他带了。

    乔星难得的卡壳了，怎么回答他比较好呢，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像个渣男。

    但易深没有要她的回答，直接开口说道：“那以后我帮你带。”

    “呃……”不需要。

    “不乐意？”

    “嗯……”是的，不乐意。

    “乔星，你恐怕是忘了——”他语气沉沉，口出威胁之意。

    乔星浑身一颤，身有食物链底层小动物特殊的敏感，她赶紧打断他：“我是觉得你也很忙的！”

    “我不忙。”他冷冷道。

    乔星：……

    于是，这件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她不帮易深带早餐了，易深开始帮她带了。

    她有点怕了，要是易深收她高价钱怎么办，要知道，她可是很穷的。

    还有，每天易深上课都来这么迟，她哪有时间吃早餐。

    当乔星把这件事情告诉叶知时，叶知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你看你平时挺聪明的，怎么一涉及到易深的事情，就开始摔跟头呢？”

    乔星望天惆怅：“可能八字不合吧。”

    “不过。”叶知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要不要真的和易深试试，我觉得他人还挺好的。准确的说是，对你挺好。”

    乔星摇了摇头，没说话，现在看起来易深是对她挺好，可以后的事都知道呢，她不想让这样的好以后变成坏，也不想辜负这样的好。

    乔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她：“你这周不是要生日吗？准备怎么庆祝一下？”

    她当时和叶知交好也是因为生日，她们俩的生日在相邻的日子，她比叶知小一天，当时得知这件事后，两个人就这件事谈论了好久，最后觉得这应该是天意是缘分，后面才引为知己。

    一说起这件事，叶知的脸色便稍稍沉了一点，语气也有些不开心：“我爸妈他们都不回来，他们都要出差，说推迟两天办。”

    “推迟也没事，到时候别忘记邀请我就好了。”她笑着搂着过知的肩安慰。

    叶知家庭幸福美满，爸妈都很宠爱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原来乔星去叶知家的时候，那种家的氛围，是只有她七岁以前才感受过的。

    “不过那天我们可以自己去玩。”叶知嘿嘿笑了两声，她生日恰好是周六。

    “那你想好要去哪玩了吗？”

    “到时候再告诉你。”叶知一脸神秘的笑容。

    看到叶知一脸的好心情，乔星的心情也好了几分，刚才因为易深而起的一些烦躁的小情绪也消失不见。明明就和叶知的生日相差一天，但是过叶知的生日却比她过自己的生日开心许多。

    她从来不喜欢过生日，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的可怜，有谁过生日时身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呢。她很爱奶奶，有些时候觉得只要奶奶的爱便十分好了。

    但是有些时候，又会羡慕，她也想要好多好多的爱，那种纯粹的爱。所以才会喜欢好多好多人，但是她自己给出的感情都是仓促又浅薄的，别人又怎么会给她纯粹又深厚的呢。

    乔星早已想通这件事，但是自己却又做不到，她热爱追逐，吝于奉献，却还奢望着一份纯粹深厚的感情。

    就像明明每年生日，乔父都会打电话给她，但她从不曾接听，也从不要他回来。

    她喜欢亲情，但又害怕去触碰，只能龟缩在自己厚重的壳中，这样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关怀，但也不会受伤。

    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不要像小时候一样，每年生日都盼望着父亲来看自己，但每年生日一过，整个人都很丧。

    乔星想，她就是这样一个可怜又可悲，极度矛盾的人啊。

    ***

    想到生日这件事，乔星这一整天心情都不太好，下了晚自习回家，刚走到家门口，便听见从里面传来奶奶的笑声，奶奶很少笑得这样开怀，乔星知道可能是父亲回来了。

    她略有些拘束地站在门口，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进去还是转身而逃。这样的幸福好像从来和她扯不上关系，她从书包里拿出钥匙，钥匙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却一时之间站在门口怔住，心里有些怕，已经好久未曾见到父亲。记忆中儿时那张俊朗的脸，总是喜欢逗她笑，后来她十岁时，父亲把她从母亲家接回来时，那张脸上似乎有着隐痛。

    她那时拒绝见到他，他也就没再出现。乔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的样子，但是这时却又忽然想起，脑海中的脸那么清晰，仿佛昨天才见过。

    正当她愣在门口时，门却忽然打开。

    ☆、爱心早餐

    站在门后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没怎么变，只是发鬓多了几丝白发，脸上添了几道皱纹。

    乔星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 唇抿得紧紧，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乔父先开的口：“乔乔回来了，快进来吧。”

    乔星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就这样同手同脚地走进屋里。她感觉到自己整个人现在都蠢透了。

    “今晚的夜宵是你爸爸做的，你尝一下呢。”是奶奶的声音, 听上去挺开心的。

    “好。”乔星匆匆应了一声, 便走回自己的卧室。

    忽然之间，她觉得房子变得好小，属于她的地方好少。

    她把书包放下，坐在自己的床上，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帘，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怔愣了好一会才走了出去。

    客厅里，乔奶奶和乔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看得出来，乔奶奶很高兴。

    乔星一时眼眶有些发热, 她不应该这么自私的, 不应该因为自己不想见到父亲, 就让奶奶也见不到，奶奶也只有父亲这一个儿子。

    其实她也不是不想见到父亲，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父亲。

    从记事开始, 她就喜欢父亲胜过母亲，虽然很多人问过她类似的问题，她回答的都是一样喜欢。但还是喜欢父亲多一点。

    父亲宠她，会给她买零食，会和她一起玩游戏，她小时候最爱父亲了。

    可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乔星不想再去思考。

    “乔乔，今晚你爸给你做了夜宵，你快吃吧。”乔奶奶在一旁说道，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

    乔星答应了声好，把目光投向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碗炒面，她鼻子微动，是记忆中的样子。

    乔星坐在桌前，一口一口用筷子夹进嘴里，刚刚好的味道，劲道的面条，里面还和着青菜叶子，炒得刚刚好，很好吃。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便经常给自己做炒面，她喜欢吃这个，父亲会做的菜不多，炒面是唯一做的做好吃的。

    再后来，她以为一辈子也尝不到这样的味道了。现在，又尝到了，却不知心里什么滋味了。

    她匆匆吃完，迅速把碗洗了，最后低着头对坐在沙发上的亲人道：“我先去睡觉了。”

    乔星飞快跑进自己的卧室，她心里如同有一把火在烧。

    她小时候是很喜欢父亲的，所以在他们离婚后，父亲从没来看过自己，才会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后来这样的耿耿于怀在被别人欺负时便变成了怨恨，难以释怀。

    乔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没离父亲这么近过。她刚刚被乔父从卢家接回来那会，整个人对乔父都是十分抵触的。

    卢家是个大家庭，她母亲和卢家的叔叔都是再婚的，他那边有一个女儿，而母亲也带着她，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生自然会发生很多矛盾。

    最开始她还会还手，后来每次都看到母亲的泪水，便渐渐沉默了下去。

    她原来在乔家的时候，是大家捧在掌心的小公主，和在卢家受到的待遇差距太大。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还好，她已经长大了，以前小时候欺负过她的人，现在已经不能伤害她分毫。

    当天晚上，乔星又梦到了在卢家生活的时候，大大咧咧的继父，软弱的母亲，可恶的继姐，还有弱小又可怜的她。

    醒过来时满头大汗，这时才刚刚凌晨五点，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在床上睁着眼睛挨到了六点之后，留下一张纸条，压在桌上，她便去了学校。

    ***

    从来没有这么早去过七中，校门刚刚打开，但是学校里面已经有学生在晨跑，还有学生在cao场上读书。

    她精神不太好，甚至连早餐也忘了买。

    一到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乔星才有了点睡意，果然教室是催眠的最佳场所啊。

    五班还没有学生来，乔星也睡了个安稳觉。

    直到脑袋被人拍了拍，她才慢慢醒来。

    揉了揉眼睛，手臂被枕得有些酸疼，她使劲甩了甩，这才抬起头来。

    易深臭着一张脸站在她面前，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她桌子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你的早餐。”

    他看着乔星，她白皙的额头上因为睡觉，被校服压出了两条红红的印子。没让人觉得失礼，他觉得，她这个样子，还挺可爱的。

    但是她说的话，可一点都不可爱。

    “不用了，我吃过了。”她拒绝道。

    虽然没吃，但是也不能吃易深买的，吃人嘴短的道理她最是明白。

    但可惜肚子很不给她面子，她话音刚落，肚子里便传出一阵声音。

    声音不高不低，但易深和乔星都能听见。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随后在安静的氛围里传出易深的冷哼声。

    乔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表情，很快被她的傻笑所取代：“我真的……”

    在易深要杀人的目光下，她真的说不出吃过了这样的谎话，呐呐地闭嘴。

    易深把手抄进校裤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瞟了乔星一眼，冷酷地撂下几个字：“吃下去。”

    好像说不的不是早餐，而是什么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