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节
“陛下?”赵世碂好奇。 赵琮看完之后,将信给赵世碂看,赵世碂看完,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暗含深意:“孙家真是一把好用的刀,哪里都需要。” 赵琮也笑,他问福禄:“信上说是侍卫亲自送来的?” “正是。” “可有说黄、范二人已到何处?” “他说送信回来时,黄大人已清醒,当时已到宿州。” 赵琮沉默,将信放到桌上,轻声道:“你先出去吧。” “是。”福禄低头退下。 信是黄疏写来的,他这回倒也没拿乔,范十悟带人去后,他知道陛下的意思,也知已拒绝过一回,这回不能再拒绝。陛下特地派范十悟去请他回来,已是给他最大的面子。他倒也不拖延,将公事一一交予下属,原还想等下任知州上任再走,可时间上实在有些久,便先与范十悟一同回京。 如赵世碂所说,广南西路一带,即便是官道也不太平。他们在路上也的确被人所害,且还不止一波,因有宫中派出的侍卫保护,遇到第一波打劫的山贼时,他们平安度过。再遇到第二波时,恰逢黄疏独自与街边茶寮中的老人说话,顺利将他掳走。幸亏侍卫来得巧,否则黄疏真要被人掳去。 当时人已被抓走,侍卫追到一半才将黄疏追回。 黄疏不是年轻人,一惊一吓,便晕了过去。 山贼溜得匆忙,落下一物。而那物,不偏不巧,也正是一把形似笔的尖刀。黄疏写信时,尚不知洛阳发生的这些事,一一列在信中,告知赵琮。 赵琮凝眸:“按照信中所说,他被掳走的日子,恰好是朕从洛阳回来的日子。” 赵世碂腰微弯,依旧不能直起来,他手肘撑着桌面,点头:“定是已知晓孙家用什么物件害人,他想把这罪名一同安在孙家身上,好脱身,才用了这么个法子。以此可见,盐场一事,乃至陷害杜誉一事的背后之人,与陷害孙家的人,不是同一人。” 赵琮笑:“这人也算是聪明的,一有风吹草动,便知纳为己用。只可惜,他跟旁人一样也被骗了,这件事儿,原本就不是孙家干的。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人自诩聪明,迟早还会露馅。” 赵世碂不在意道:“此人所求的与刺客背后之人所求的不一样,并无所惧。只是刺客背后之人,陛下以为是谁?” “能是谁?惦记朕性命的人无非就那么几人,西夏、辽国,姜家、孙家都有可能。这件事不是孙家所为,但孙家难道就不想要朕的命?谁也不委屈。”赵琮说着又想到孙家做的那些事儿,赵从德与孙太后是那样的关系,孙太后疯狂想当女皇帝的那些年,赵从德就没有其他想法? 只是赵从德是真蠢,若是赵从德这份真蠢是装出来的,那他百分百的佩服。 他对于赵从德也是有怀疑的,但赵从德蠢成这样,只有被人利用的份儿,充其量也就是个帮手,压根不是主谋。反正过几日,他便要将赵从德放出去了。山长水远的地方,谁还能利用他这个一辈子都再也没法回京的王府世子? 更何况赵从德已是必死之人。 魏郡王府,他往后也会当做普通宗室看待。 只是这些不能让赵世碂知道,他从前就觉着奇怪,赵世碂对赵从德毫无父子情,现在才知原来没有血缘关系。可这样的事儿若是告诉赵世碂,赵世碂能不气?好歹是名义上的父亲,却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来。 赵琮心中百般想法。 赵世碂却伸手拉他,轻声道:“陛下,我会帮你早些将人揪出来的。我就在这儿,谁也害不了你。” 赵琮自己也定会揪出这些人,他从不敢过分依靠他人。但是小十一这样说,莫名令他很受用。他反手握住赵世碂的手,笑着点头:“好,那你要快些好起来。” 染陶笑完进来,与茶喜带小宫女收拾了桌椅,又有小太监进来为赵世碂擦身子,都忙完后,赵琮放下手中书,起身走到床前温声道:“你休息,朕回去。” 赵世碂拉住他的手,趴在床上,抬头看他:“陛下陪我睡吧。” “……你都这么大了。” “陛下,我这样可怜,后背疼得常常睡不着,陛下陪陪我吧。明日休沐,陛下不上朝,陪陪我吧。”赵世碂拉着他的手,连说两遍“陪陪他”。自洛阳两人表白心意以来,赵琮是对他再无抵抗能力,他修炼得好,为人本就较为温和,更别提此人是赵世碂。他瞧见赵世碂可怜的眼神,虽知道赵世碂也许是装的,可伤痛是实打实的,他没再犹豫,点头:“朕陪你。” 赵世碂也没想到真能将赵琮给留下,他高兴地立即将赵琮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一口,并笑起来。 赵琮原本还有些不大好意思,见他笑成那副傻样,不由也跟着笑。 他放下书,轻声道:“你趴着,朕去洗漱。” “好。”赵世碂眼巴巴地看他走出内室。 没等一会儿,染陶先进来,她手中还抱着一床被子。赵世碂立即道:“我与陛下盖一床被。” 染陶笑着嗔道:“陛下怕凉,您这儿就一床被子,陛下会冻着的!盖两层才行!” 赵世碂这才又笑起来,染陶见他这样也跟着笑,心中想到,陛下与小郎君二人也真是有趣极了,在外头严格律己,谁见了都怕的。私下里,真跟两个孩童似的。 染陶陪他说笑片刻,洗漱好的赵琮走来,他散了一头黑发,外头披了件披风。染陶为他解了披风,他坐到床上,染陶又吹灭了几根蜡烛,也不再多说,笑眯眯地抱着披风,转身退下。 内室中即刻便安静下来。 从前也曾同床共枕过,不同的是心境,相同的是小十一身上都带伤。赵琮本还当真有些紧张,这会儿自己也笑起来,不等赵世碂问,他便回身朝赵世碂道:“上回与你同睡一张床,已是五年前的事儿,那时你身上也带着伤,只是比这回轻多了。” 幔帐厚重,但床边就有高高摆放的烛台,幔帐内,他们能够看到彼此的轮廓与眼眸。赵琮回身说话时,赵世碂就一直盯着他。 这样的眼神令赵琮想到上辈子时,在动物世界里看到的,孤狼的眼神。 他微微一愣,很快回神,这才是真正的小十一啊。 往日里装乖卖巧,都不过是哄他高兴罢了。 不过无论是如何的小十一,他都是喜爱的。他伸手去找赵世碂的手,赵世碂先拉住他的手,并沉声道:“陛下,你躺下来啊。” 赵琮顺势躺了下来,赵世碂身上带伤,还伸手为他盖好被子。 他平躺着,赵世碂依旧趴着,一时间,两人都未说话。赵琮却知道,赵世碂始终盯着他看,用那孤狼似的眼神。他索性侧过脸,问赵世碂:“看什么呢?” 赵世碂将双手枕在下巴下,侧脸看他,轻声道:“看陛下好看。” 赵琮笑。 赵世碂又撒娇道:“陛下,亲一下我。” “……”赵琮规矩重,自是不好意思。 赵世碂却忽然轻声一笑,在赵琮还未反应过来时,往他移来,低头便吻住赵琮。 赵琮摆放在身前的双手一顿,终究没动,而是缓缓闭眼。 *** 赵世碂初时只是轻柔触碰他的嘴唇,上辈子时,他从未亲吻过谁,此时也不过凭本能罢了。很快,他不满于仅是触探,他不知不觉便去舔舐赵琮的嘴唇。赵琮睁开眼睛,恰与他对视,他又用那样的眼神直直看着赵琮,再不满足于仅是舔舐,再凭本能,他撬开赵琮的嘴唇。 赵琮虽也未曾亲吻过谁,但他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到处都有科普,亲吻随处可见,他知道的比赵世碌多多了。他也不想阻碍,毕竟,他也十分喜爱,他再度闭上眼。 赵世碌往他移来更多,半个身子都压在赵琮身上。 赵琮抽出双手,按住他的腰,支吾道:“你的伤——” 赵世碂已不管不顾,伸手压住赵琮的肩膀,去捉赵琮的舌头。 赵琮再也不能说话,他只能将手环上赵世碂的后背,心疼地缓慢抚摸伤口处。赵世碂却越亲越忘我,他也再不能满足仅是亲吻嘴,他去亲赵琮的眉心,赵琮的鼻尖,赵琮的耳垂,赵琮的下巴,赵琮的脖颈。 赵琮的脖颈修长,赵世碌着迷似的亲吻着。 不多时,两人便一同气喘吁吁起来。 都是男人,知道彼此的身子,赵琮喘着气,伸手将赵世碂推开。 两人都起了反应。 赵世碂如同一意孤行的狼,低头还要去亲赵琮,赵琮轻声道:“你的伤!” “陛下。”赵世碂的声音有些可怜,如望着猎物却被火堆震慑不能靠近的可怜的狼。他埋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赵琮的肩窝内,轻声再叫,“赵琮。” “嗯……”赵琮颤抖着声音应他。 赵世碂此刻的声音,在黑暗中,魅惑得可怕。 可怕到赵琮觉得手在抖,嘴唇也在抖,浑身都在颤抖。他颤抖着手,轻轻地拍着赵世碌的后背。 赵世碂的面上已全是汗,他依然蹭着赵琮的脸,喃喃又叫他:“宗宝啊。” “……”赵琮觉着自己的脑袋已是空空如也。 “只有我能这么叫你啊陛下。” “嗯。”他的声音依然颤抖。 “只有我能这样亲你。” “只有我能这样抱你。” “谁敢碰你,我就杀了她。”赵世碂碌狠声道,“陛下不许再碰其他人,你碰谁,我就杀他。你也不许多看别人,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你多看别人几眼,我也杀他,无论男女。”赵世碂的声音,阴森森的,又带着几丝撒娇与委屈。本该泾渭分明的情绪,却这样融洽。 赵琮明知自己喜爱可以掌控的人和物,也隐隐知道他掌控不了赵世碂,以及他对赵世碂的感情。 可是他还是好喜欢他。 喜欢到,他愿意把一切都给他,包括自己。 他轻声道:“只看你,只抱你,也只亲你。” “赵琮——”赵世碂再度暗含撒娇地叫他,转身又去亲他的脖子,还想挑开他的衣襟。赵琮制止住他的手:“你的伤。” “我难受。” 赵琮颤抖着手,顺着他的腰往下滑去,轻声道:“我来。” 赵世碂却攫住他的手,转而看向他,眼睛格外亮,并对他说:“是我来。” “……” 赵琮这辈子身子不好,清心寡欲,一番下来,他已疲惫地连睁眼都难。 赵世碂终于不再压住他,而是趴在他的身侧,恋恋地看着他,轻声道:“等我身子好起来。” 他以为赵琮会不好意思,却不料赵琮轻微一笑:“好,等你好起来。” 都是男人,谁不愿拥心爱之人入怀?有何好装? 赵琮终究沉沉睡去,赵世碂依旧用寒夜孤狼似的眼神盯着他,几乎盯了一整夜。 自从洛阳回来,孙太后便再也未从床榻下来过。 孙筱毓侍疾一阵,赵宗宁依照当初的保证与赵琮的亲口之言,将她嫁给赵廷。近来端午将近,今日恰好是她要回家等待发嫁的日子。 赵琮处死孙家父子,男子也都流放,收回孙家宅子,孙家的女眷们如今住在另一处的三进宅子里,那还是从前孙太后的嫁妆。 孙筱毓要回的便是这个家。 她走前,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孙太后,到底也是不舍的,这个姑母对她其实不错。她在榻前规矩磕了三个头,出去找王姑姑,想叫王姑姑多照顾她。 王姑姑此时正在听壁角。 自当年赵琮亲政后,他们殿中的宫女皆换了一批,都是钱月默重新安排进来的。王姑姑自认是个女官,更厌恶这些人是赵琮的妃子派来的,轻易不与她们来往。从前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有时还要互相用言语攻击一番。 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宫中什么也不知道,世子也没有个信传进来,她也不知她那可怜的女儿到底如何。她不免也有些焦躁,焦躁着恰逢又遇到几个宫女说人闲话。 她鄙夷地撇了撇嘴,转身要走,却忽然听到一人提到“太后”。这也属正常,这些人守在宝慈殿,没有出路,不知背地里骂了孙太后多少回呢。她恨孙太后,从不阻止,恨不得她们多骂一些,她听着也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