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只要李修不怪她,她就不用再担心了。 然后李修看也不看她一眼,接下来的话却是彻底将荣清打入了深渊! “此事,都是微臣收了青杏为妾引起的。微臣原想,公主大度娴淑,青杏又与她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微臣提了青杏,公主不会不快。然后没想到,却是害得青杏受尽凌辱、被折磨而死,还扰乱了圣上的万寿大宴。微臣罪该万死,还请圣上责罚!” 李修这番话看似在请罪,却是彻底认定了宁昭仪之前所说的,荣清就是善妒不容人,连最亲密的婢女都容不下,将人活活凌辱折磨至死…… 到了此时,事情的真相已大白,荣清再无辩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楼皇后护女心切,想方设法的为荣清辩解。 可说再多,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不光慧成帝对皇后母女深感失望,连太后都发声斥责荣清与楼皇后…… “事情最后如何处理?” 听菲儿说完整件事情,苏流萤心里阵阵发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菲儿道:“人家驸马说了,这是他的家事,皇上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再加上荣清毕竟是堂堂嫡公主,如今又怀了身孕,皇上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宫女去处罚自己的女儿。只是吩咐驸马爷将青杏的尸首带回去好好埋葬……” “不过,经由此事,皇上对荣清公主和楼皇后的态度却是改变许多,原本今晚要去永坤宫也没去了。而最让人意外的,倒是荣清公主,没想到竟和楼皇后一样,母女二人如出一辙的狠毒……” 苏流萤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青杏身下的那把耻辱的铜锁,却蓦然想起之前青杏走路时的痛苦艰难,还有她听到的奇怪的声音,原来竟是…… 事情的最后,宫里对外只说是青杏犯了宫规受到处罚,因心里不忿自尽于礼盒中报复。 而皇后因犯了失察之罪,再加上受到惊吓,头疾发作,需安心静养,暂时无法打理后宫事务,掌宫大权一时却不知花落谁家。 可大家心知肚明,寿宴之事楼皇后终是触怒了慧成帝,被罢了后宫的掌宫大权! 一时间,高位份的几位妃子都想尽办法争得这掌宫的大权,宁昭仪却一反常态的沉寂起来…… 苏流萤应召再次来到承乾宫,慧成帝照例和她说了楼樾的近况后,告诉她战事也近尾声,楼樾很快就会班师回朝了。 说起此事,慧成帝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形容,但转念想到太子一党的越发壮大和最近宫里发生的事,还有掌宫大权的归属,心里不由生出了一丝烦忧。 他看了眼垂首安静呆着的苏流萤,问道:“可会下棋?!” 自从得知楼樾快京的消息,苏流萤心情大好,不由笑道:“回皇上,会是会的,只是不精。” 她笑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琼妃,看得慧成帝一阵心酸。 琼妃走后,后宫妃嫔虽多,却没有一个是与他真正交心的。 而如今看到楼皇后做下的事,更是让慧成帝心寒失望,所以才会没有犹豫的撤了她的掌宫大权。 于仁搬上棋盘,苏流萤坐到慧成帝的对面,目不斜视的同他对弈起来。 她全神贯注的思索着棋局的走向,面容沉稳,丝毫不惧对面的帝王之气,执棋子的手从一开始就没抖过,每落一子都铿锵有声,干脆利落! 见她如此从容不迫的气度,慧成帝微微侧目—— 别说是一般的大臣,就是他膝下的几个皇子公主,平时在陪他下棋时都怀揣着不安、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思根本不在棋局上,全是暗中在观察他的神情,揣摸着他的心思,攻不敢攻,守不敢守,博弈起来没意思,赢棋更没意思。 但今天赢了苏流萤后,慧成帝却龙心大悦, 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让过慧成帝半分,甚至在结束后心有不甘道:“下回败棋前,奴婢至少可以多吃下陛下六个子!” 闻言,慧成帝微微一愣,下一刻却是大笑起来,当即道:“来,再下一局,朕给你机会!” 第二局苏流萤果然下得比第一局好太多,慧成帝一边惊叹她的领悟能力,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之前在云岭,见过你帮楼樾夺锦旗,你的骑术很不错,跟谁学的?” 稳稳的落下一子,苏流萤淡然道:“跟阿爹学的。” 慧成帝掀眸看了她一眼,只见苏流萤的脸上波澜不惊,那怕是在慧成帝面前提起阿爹,她情绪还是掌控得很好,没有露出一丝仇恨不满来。 静默片刻,慧成帝又道:“后宫不可一日无主。众妃之中,你觉得谁可以信任?” “宁昭仪!” 毫不迟疑的,苏流萤也不避嫌的说出了宁昭仪。 闻言,慧成帝又是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由淡然道:“为什么是她?” 苏流萤眸光清亮,神情坦然,道:“其一,娘娘之前掌宫四年,有经验且并未出过大错。其二,娘娘膝下暂时无皇子,不容易参与前朝之事,不掺杂其他心思,打理起后宫来也就更容易持正平和。” 慧成帝持棋子的手缓了半分,却是将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不得不说,苏流萤说到了慧成帝的心坎上去了。 撇开宁昭仪有过掌宫的经验不说,苏流萤说的第二点正合慧成帝的心意。 如今成年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暗潮汹涌,而宫里的几位高位份的妃子都是皇子的母妃们,所以,一旦将掌宫之权交到其中任一人之手,必定会把整个后宫牵扯进前朝之事中去,到时前朝后宫越发不得安宁。 慧成帝道:“宁昭仪身边有你,确是她之幸。” 苏流萤心口一松,知道掌宫之位终是重回宁昭仪之手了。 第二盘棋下完,苏流萤还是败了。可如她所说,她却在败局下多吃下了慧成帝十颗棋子,比她自己预想的还多出了四颗。 离开大殿时,慧成帝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再次想起了琼妃,眸光一暗,语气幽然道:“这十几年间,你阿娘就从未同你提过这里的人和事吗?” 这句话埋藏在慧成帝心里好久。他一直想知道,琼妃离开的十九年里,真的将他、讲这大庸后宫遗忘干净了吗?! 停步回头,苏流萤站在高大的殿门口,抬眸看着高高坐在高位上的孤寂男人,淡然道:“提过!” 慧成帝眸光一亮! “阿娘曾经告诫我让我不要入宫,说这后宫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地方,是一个披着繁华外衣的虎狼窝。这里没有人,只有没有人性的恶兽……” “虎狼窝!?恶兽!?” 一声冷嗤,慧成帝眸光暗淡,苦笑自喟道:“她看得还真是透彻……她的心里终究是怪朕的……” 眸光平静的看着慧成帝眸光一点一点的暗下去,苏流萤心里五味杂陈! 自从知道阿娘的真正身份后,苏流萤已是分不清在阿爹阿娘还有慧成帝三个人中,到底谁对谁错,谁负了谁? 阿娘宫妃身份在前,她受到陷害离开深宫遇到阿爹,或许正是因为她厌烦了深宫的残酷又永无止境的斗争,所以选择遗忘一切过往,隐姓瞒名的与阿爹走到了一起。 不可否认,两个男人都对阿娘有情。 做为君王的慧成帝,他自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宠妃嫁做他人妇,他的做法没有错。 阿爹,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娶了宫妃最后陪上自己的性命。 而阿娘,深受陷害,至死都在痛苦内疚…… 事到如今,关于他们三人的恩怨纠葛连苏流萤都分不清辩不明,也恨不起慧成帝,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楼皇后并不是他…… 走出承乾宫,苏流萤迎面遇到了李修。 看到她,李修眸光一亮,嘴角轻扬,脸上不觉溢出笑意来。 然而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苏流萤第一次觉得扎眼,心口生出寒意来。 别人不知道那晚青杏的事,她却是知道的。 当时青杏虽然一身的伤,却只是皮外伤,伤不致命。 如果她没猜错,青杏是他杀的! 苏流萤在李修面前停下脚步,眸光一瞬不瞬凉凉的看着李修,按捺住心头的慌乱,开门见山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第96章 安王回京 苏流萤没有问李修,青杏是不是他杀,而是问他为什么要杀她? 在她心里,她却已是认定了李修就是杀害青杏的凶手。 面对苏流萤质问,李修并不奇怪,眉头都未皱一下,眸光冷得吓人,冷冷道:“我纳青杏为妾,是为了让她们主仆反目,从而让善妒的荣清出手收拾她,以报青杏对你的断手之仇!” “而她的死,却是我拿来对付皇后母女。我说过,她们加诸在你身上痛苦,我会帮你一一讨回……” 说这些话时,李修神情自然坦荡,并没有一丝的愧疚与后悔之意。 那怕再恨楼皇后与荣清,苏流萤也不想牵涉无辜。青杏虽然可恨,却罪不至死。 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苏流萤心口的寒意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冷得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步,这样的李修她从未见过,太陌生太可怕!早已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善良温雅的翩翩君子…… 看着苏流萤脸上的惊恐与失望,李修眸光一滞,下一刻却是凑近她的身前,声音激动到战栗:“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那怕为你拿下这天下,我都可以……” 李修神情间的疯狂越发的让苏流萤害怕。 她怔怔的看着他,艰难开口劝道:“李修,你可有想过,此事万一暴露,让人知道寿宴当晚所有一切是你做下的,且不论你陷害楼皇后她不会放过你,单凭你破坏皇上的大好寿宴,将皇上玩弄股掌之中,皇上就不会放过你的……” “你赶紧收手吧,不要再泥足深陷。将荣清接回府去,别让皇后怀疑到你身上……”昨日的宫宴结束后,虽然慧成帝对外声称青杏是为了报复自尽在礼箱里。可转身就罢免了楼皇后的掌宫大权,而李修也撇下荣清独自回府,将荣清留在宫里不理不问。 可青杏一事疑点重重,就算她是受尽折辱而死,楼皇后又怎么会自取灭亡的将她放在自己送与慧成帝的画箱里曝光于众人前? 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了对付楼皇后做下的…… 所以苏流萤知道,此事,楼皇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李修何曾会想不到,但他一点畏惧都没有,凉凉打断苏流萤的劝告,语气深沉道:“棋子中有一种叫‘过河卒’,只要过了河就不能再回头。而我如今就是那‘过河卒’,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 苏流萤心肝一颤—— 这原本是她与楼皇后荣清之间的怨仇,她也从未想过将李修也参与到这当中,因为这场仇恨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厮杀,可他却是不管不顾的插足进来…… 心里涌上无奈与绝望,苏流萤无力道:“我已同你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们之间也无关系……所以,从此往后,不管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说罢,她再不想与李修过多纠缠,离开承乾宫往长信宫走。 然而堪堪走到半路,前路却是被璎珞拦下。 此时遇到璎珞,苏流萤心里一紧,冷冷看着挡住前路的璎珞,“姑姑有何指教?” 璎珞脸上擦了一层厚厚的胭脂,可还是看得出脸上隐隐可见的红肿印。 她心恨毒了苏流萤,而一想到昨晚之事也有可能是她做下的,璎珞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面上,她凉凉道:“昨晚你不是在为昭仪娘娘寻玛瑙珠子么。珠子可有找到?” 闻言,苏流萤心里一凛—— 果然如她所料,楼皇后开始行动了。 昨晚为了帮青杏脱险,苏流萤假借是在为宁昭仪捡红玛瑙珠子帮青杏遮住了地上的血渍。 璎珞此时来问她,却是对她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