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看着这样的风，方合心有余悸。 他若非被南烛护着，只怕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不过借此方合也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南烛果然给他的鸟mama一样，都不是普通的存在。普通人在此刻，没有被风卷到天上摔死或者撕开，定然也是惊慌失措的想要找地方躲起来。 这些想法在方合的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鸟mama。 在山谷上空，鸟mama确实也出现了，而他的鸟mama此刻正在跟那只巨大的鸟儿战成一团。 与那只体型巨大到张开双翼仿若遮蔽天空的鸟儿不同，原本在方合看来体型很大的鸟mama倒被衬托的“娇小”起来。 然而鸟mama看起来体型小，战斗力却一点儿都不弱，还是方合熟悉的能够把所有求偶雄鸟揍到生活不能自理的鸟mama。 天空中的鸟mama竟然与巨鸟硬碰硬，当它们相撞的时候，原本就狂乱的风吹得更加可怕。而它们乘着风在天空中不停变换飞行轨迹，利爪与喙是它们强大的武器。不仅如此，方合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些狂风仿佛也为它们所用，在空中交织成极为可怕的利刃。 仔细看了会，跟平时少根筋模样完全不同的方合，一双眼睛却极为冷静清明，他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看见了那些风被控制着进行攻击，并且在空中两只鸟儿的周围还在酝酿着更加可怕的风。甚至连天空…… “啾……”方合叫了一声。 南烛也看向逐渐黑下来，一副风雨欲来模样的天空。 这些乌云聚集的极为迅速，只是一会而已就已经将太阳完全遮蔽。 “天象变了……”南烛轻轻的说，“乘鹏与梧凰打起来，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要是闹得大了，造成万民之灾，即使是瑞鸟也会变成凶禽，天道更不会放过它们。 后面的话南烛并未说出来，方合在看见天象变化后，心里头却涌起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它用力的从南烛手心里往外挤，对着天空用力的鸣叫，然而它的声音全都被外面的狂风吹散。天空中的巨鸟在此时被鸟mama用狂风甩了出去，轰隆一声砸在了山壁上，震得整个深谷都微微颤抖。 有些着急的方合到此时才终于看清了那只巨鸟的模样，然后他的心里头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身为人的时候，方合看其他动物包括其他人种多少都会有些脸盲，更别说让他分清两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鸟儿都有哪些不同了。可是在他变成鸟后，脸盲的情况却有所减轻，起码他现在看见那只巨鸟的面容和羽毛色泽后，就认出这只鸟是平时经常会出现在他家鸟窝周围的那只。 因为这只鸟的羽毛不如鸟mama漂亮，方合还一直喊它灰羽叔叔，而这只不论怎么看都极为有气势让人不敢靠近的灰羽叔叔，每次都会为方合与毛团jiejie带很多漂亮的小石头或者好吃的果子来。鸟mama对它的态度也要比其他鸟儿温和许多，不是冷漠或者暴力驱逐，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突然有一天鸟mama就不允许灰羽叔叔靠近他和毛团jiejie了而已。 自那之后灰羽叔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今天为什么出现后就跟鸟mama打起来了？而且灰羽叔叔变得好大…… 方合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鸟mama乘胜追击，直接将被摔到了山壁上的巨鸟从天空中打到了谷底。 落到谷底的巨鸟将谷底砸出了一个巨坑，也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表现疯狂，它用力的抬抬翅膀到了半空又重重落下。 它眨了眨眼睛缓缓合上膈膜与眼帘终于昏了过去，搅动的狂风在它昏睡后逐渐平息，天空中被聚拢的乌云又逐渐散开，阳光透过云朵落了下来，投射在深谷之中。鸟mama挥动翅膀从空中落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泛着淡淡金光，在它落地的时候逐渐收敛起来。 鸟mama表情极为严肃的盯着落在深谷中的巨鸟身上，直到那巨鸟身形恢复到了方合熟悉的大小，眼眸才温和下来。 然后鸟mama就把视线转向了南烛，那双眼睛再次变得锐利，就连空气都跟着紧绷起来。 南烛与鸟mama对视半晌，将握着方合的手向前伸出去摊开掌心露出了蹲在他手心里的小毛团，“梧凰莫要生气，他一直都在这里。” 随着南烛的动作，鸟mama将视线转向了蹲在南烛手心上的方合，一双眼睛逐渐染上了温度，它对着方合轻轻的啾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亲近的感觉，让南烛手心上的小毛团两只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湿漉漉的。 方合委屈的对着鸟mama啾了一声。 鸟mama这么厉害，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他呀？ 方合觉得自己这种委屈挺幼稚的，不过谁让他如今还是一只雏鸟呢？在有人疼的时候当然要能撒娇就撒娇，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一切，不然将来没有人疼自己了，该多难过呀——这些全都是来自方合上辈子身为人的感悟。 因着这种想法，方合便特别没脸没皮的对着鸟mama露出委屈的小眼神。 鸟mama被方合看得也特别心疼，就算它之前对方合要求严厉，但除那以外，它又何时让自己家的崽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不过还没有等到鸟mama与自家崽来一个相见欢，一个小毛团就从鸟mama的背上钻了出来——完全不知道这个小毛团是如何在鸟mama战斗的时候藏在鸟mama身上的——它的两只黑豆眼也是湿漉漉的，在看见方合后特别思念的啾了一声，然后就急切的张开小翅膀往前跑了起来。 理所当然，它从鸟mama的身上轱辘一下滚了下来。 不过鸟mama对此习以为常，翅膀稍微挪了挪，就让毛团jiejie顺利的一路滚到了草地上。 滚到草地上的毛团jiejie甩甩头，扭着头再次找到了方合的方向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一路奔向了方合，由它喉咙里发出的啾啾声满满都是思念。 方合也被带起了情绪，直接就从南烛手心上跳了起来，同样朝着他的毛团jiejie奔了过去。 这是一幅非常有爱的画面，特别是两只小毛团相遇伸着脖子搭在对方的小肩膀上的时候，它们两个全都发出轻轻的啾啾声，显得亲密又可爱。从天上落下的光线照射在它们身上，让它们两个的周身仿佛染上了光晕一般美丽。 鸟mama看到这样的画面，那双眼睛里的神色更加温柔。 只有站在另一边的南烛缓缓放下自己的手，他的胳膊安静的垂在身侧，披在身后的长发也是柔顺安稳的，垂下的眼眸倒映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只是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中到底是何种神色。 是温柔亦或冷漠，或者是一片空荡荡的幽寂。 鸟mama一家终于重逢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带着昏迷过去的乘鹏一同来到了南烛居住的清水涧。 鸟mama对南烛是有些不高兴，因为在方合落下来后，鸟mama隔了这么久才下来跟南烛多少有些关系。不过看在南烛将方合照顾的很好，并且方合终于知道该要怎么飞还长壮实不少后，鸟mama就没有之前那么讨厌南烛了。而且，昏迷过去的乘鹏也需要南烛帮忙治疗。 乘鹏是鸟mama一家的好朋友，虽然“好朋友”这三个字放在鸟儿之间来说可能跟人类的定义稍微有些不一样，但它们的关系确实不错，方合与毛团jiejie也受过乘鹏许多照顾。 鸟mama跟乘鹏之间不是没有打过架，但从来没有打得这么厉害过，并且乘鹏的情况明显不太对劲。回想一下，方合也发现了他的“灰羽叔叔”之前在与鸟mama打架的时候，感觉更加疯狂凌乱与往常并不相同。 在方合记忆中的“灰羽叔叔”，虽然看着严肃威严却极为可靠冷静，就算是跟鸟mama打架的时候也绝不会出现失去理智的情况。 这样对比起来就能够看出之前的乘鹏到底有多奇怪。 缓解了对家人思念之情的方合，回到清水涧后就蹲到了乘鹏身旁，有些担心的看着它。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却还是非常努力的去照顾着乘鹏，想办法为它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 然后就看见方合一路衔着它的小手帕来回跑，毛团jiejie便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忙活——虽然毛团jiejie并没有做什么，但它跟着方合跑来跑去也是非常勤快的样子。 在他们两个小家伙忙这些的时候，南烛正跟鸟mama梧凰站在一处，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如何交流的，等到南烛来看昏迷的乘鹏时，似乎已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直到方合与毛团jiejie两个被鸟mama赶到一旁，他都还没有搞清楚鸟mama与南烛两个到底是怎么交流的。 也许是传说中的通过精神力交流？ 他记得很多修仙小说都是这样说的，有识海或者精神力什么的。对了……之前南烛好像还把灰羽叔叔和鸟mama唤作乘鹏与梧凰？ 方合的心里有许多疑问，可现在的事情还是治疗昏迷的乘鹏。 然而鸟mama根本不给方合靠近的机会，只要方合试图靠近，就会被鸟mama无情的用翅膀扇到一旁，有时还会在地上滚两圈。 这个时候毛团jiejie就会开心的追在方合身旁，嘴巴里发出愉悦的啾啾声，好像方合在跟它玩。等停下来了，还会蹭蹭方合，偏着头用那双圆溜溜的黑豆眼一辆纯真的看着方合。 方合对此无可奈何，他的毛团jiejie总是如此傻白甜，如果没有他和mama在的话，说不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不被允许靠近的方合，就带着毛团jiejie站在一旁看着。 毛团jiejie因为对方合失而复得，所以也乖巧的很，只要能够跟方合在一起就足够，便也按捺着性子安静的呆在一旁。 就在方合担心乘鹏到底如何的时候，在南烛覆盖在乘鹏的手心之下，突然闪烁出一片金光，竟然比白日的光芒更加耀眼，让方合反射性挡在了毛团jiejie身前，同时转开头去，一时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 第六章 当刺眼的光芒消散，方合转过身来看见的就是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符文。 金灿灿非常漂亮的符文，还有点点星光从这符文上往下落，落到一半便消失无踪，简直比烟花还好看。不过这符文也如同烟花一般短暂，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躲在方合身后的毛团jiejie歪着小脑袋探出来看着，那神情与方合此刻如出一辙，两只黑豆眼都是闪亮亮的。在那符文消失后，毛团jiejie还不解的啾了一声，声音中饱含疑问，不知道那漂亮的“花儿”哪里去了。 它还上前绕着鸟mama的脚边转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因为它在脚跟前，鸟mama想要往前迈步都困难，便又无奈的将它用翅膀推到了方合跟前。迷糊的毛团jiejie被推的时候，两只眼睛全都被鸟mama的翅膀挡住，嘴巴里发出突兀的啾啾声，而在鸟mama的翅膀移开它第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身前的方合，于是开心的啾了一声，再原地起跳热情的扑向方合，之前想要找什么现在可全都忘了。 对于毛团jiejie这种忘性，方合从来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好在他的毛团jiejie对于重要的家人却从不会忘记。 那边的南烛收回手后转头用余光瞥了一眼方合与另外一只小毛团，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双手道：“乘鹏被人下了咒语才会失却心智，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说完南烛起身，动作看起来极为自然的将正在跟毛团jiejie亲热的方合握了过去，抬脚便走。 “啾？！”眼前的方合不然消失不见，毛团jiejie一脸懵逼的啾了一声。 旁边的鸟mama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南烛，“啾？”你在做什么？ 包括突然被南烛握在手中的方合也搞不清楚为何他眼前的世界突然一片漆黑，等他啾啾着好不容易从南烛的指缝间探出小脑袋，看清现在的情况时，他也啾了一声。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把我带走了？ 南烛抬起另一只手将方合捧在两只手的手心里，头也不回的与鸟mama道：“我去为他检查一下身体。” 正准备把自家崽抢回来的鸟mama收回抬起的翅膀，想到南烛的不凡之处，“啾？”那要好好检查一下啊，今天它的崽可受苦了。顺便鸟mama还把想追的毛团jiejie喊了回去，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毛团jiejie委屈的对着鸟mama啾了一声，得到了鸟mama安慰的抚摸，可是它的同窝兄弟还是被南烛顺利的带走了。 被带走的方合被南烛再次以仰面朝上的姿势放在他的小窝里，紧接着南烛不规矩的手就摸了上来，方合立刻一爪子蹬了过去同时对着南烛严肃的啾了一声。 面上完全没有任何特殊表情的南烛自然的收回手，还解释了一句：“在给你检查身体，要乖。” 方合言辞拒绝，“啾！”就算南烛说的很正经，可方合才不会上当。他翻过身子站稳抬脚就想从鸟窝里跳出去找mama，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发现自己毛茸茸的身子又被南烛抓住了。 南烛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果子来递到方合身旁：“你今天吃的没有平日多再吃一些吧，这仙杏吃了对你有好处。” “啾？”仙杏？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看到方合转过身来的南烛唇角终于勾了勾，不过方合却并非是想要吃果子，而是不断企图跳到果子上面用脚抓。可是他的爪子太小，这一个果子有他一只鸟大，还是圆滚滚的形状被放在窝旁的桌子上，于是眼前的画面就变成了“鹦鹉抓球”的杂技，他还没有在圆圆的果子上站稳就滚了下去，果子也被他推的满桌滚。 若不是有南烛看着，那果子怕是早已滚到了地上。 可这也激起了方合不认输的性格，他在步步为营、认真分析、调整角度、使出十八般武艺……全都失败后，硬是从南烛那里找了条漂亮轻薄透明的丝带将那果子系了起来，用自己的小爪子拎着丝带开开心心歪歪扭扭飞走了。 这果子可是他从出生至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果子啦～现在鸟mama和毛团jiejie全都来了，好东西当然要跟家人分享呀～ 被扔在那里，还拿出了自己随身法器之一给方合当丝带用的南烛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南烛抬起手来握拳抵在唇边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方合…… 不论过去了多久，不管转世了多少回…… 他总是这样。 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偶尔还会迷糊少根筋的样子，但是他的内心却总是这样温柔，只要能够成为被他所认定的那个人，他便会掏心掏肺的对那个人好，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方合也会成为最可靠的那一个。 这也是……他当初会喜欢上这个人的原因…… 只是可惜…… 如今的他对这一世的方合来说，还不是特别的那个人……吧…… 南烛抬起自己的双手，垂下眼眸看着它们，缓缓握起张开又垂下，还是那个无声无息、满身空灵遥远的存在。 挥着小翅膀的方合带着超好吃的果子飞到了院子里找鸟mama和毛团jiejie。 一眼就看见了方合的毛团jiejie开心的从鸟mama身边跑了出来，啾啾啾的张开小翅膀对着方合发出柔嫩的声音表示喜悦，守在乘鹏身旁的鸟mama也转过头来看向方合，不过它的视线在下一瞬间就被方合抓着的“丝带”吸引了注意力。 方合没有注意到这些，只以为鸟mama在看自己拎过来的果子，一脸兴奋的飞向鸟mama和毛团jiejie，“啾啾啾～”我带了超好吃的果子回来啦～ 别看果子不算特别大，真的提起来却沉的很，这么一点儿距离就飞得浑身发热的方合在飞到鸟mama跟前时直接就坠了下去。 在正下方的毛团jiejie勇敢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去接方合，好在鸟mama眼疾翅膀快，一把就将毛团jiejie拨开，没有被果子砸到。虽然没有被果子砸到，可紧急降落的方合还是跟毛团jiejie撞在了一起，两只小毛团在地上滚了一圈瘫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