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人果然又笑了，敲下回车键侧头朝她看了一眼，“开了些外敷的药。病处比较多，建议剃毛，你看……” “剃剃剃！丑点没关系，只要能尽快好起来就成。”正好是夏天，剃了就剃了，也不用太担心他的保暖问题，简希回答得很干脆，直接站起了身，“那医生你先剃着，我下楼交一下费用。” 对方“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动作温柔地抱起贝贝朝处置室里走去。 等简希到了前台缴费，正好碰上两个姑娘带着一条大金毛来挂号，好像是想指定的医生现在正在忙，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前台正为难，余光扫见插着口袋从楼上踢踢踏踏下来的简希，眼睛突然一亮，朝她扬了扬下巴，对着两个姑娘说道：“方医生就在给这位主人的猫做检查，你们如果一定要指定方医生的话，可以问问她还有多久。不过方医生快下班了，不一定会接。如果是体检的话，还是建议选择其他医生。” 两个小姑娘似乎根本就没听见后边那句话，“啊”了一声扭头去看她，简希也不知道初次见面她哪里惹到对方了，目光对上的那一刻，牵狗的姑娘竟然朝她翻了个白眼，顺带着还极不友好地“嘁”了一声。 简希：？？？ 不过简希也没放在心上，直接朝前台走去，报了宠物名字缴费，便听见身后两个姑娘中牵狗的那个对另一个说道：“不是说会员优先么，怎么什么猫猫狗狗的都找方医生看，他看得过来么。” 本来对方一见面的态度就不友好，这会儿又顺带着连她家贝贝都被鄙视了，简希的火气就有点上来了。她还是头一次听说小动物也分高低贵贱，好像她不是会员她们家小猫连看病都不够级别了似的。 “你们这里会员怎么办啊？” 这句话是对着前台问的，前台小姑娘自然是希望多一个黏性客户，指了指旁边立着的牌子，热心地解释道：“充值满1000元就可以注册会员了，以后看病八折优惠，您要是现在充值的话，这次就可以直接打折，需要办吗？” 简希点点头，直接把手机朝她伸了过去，“那就办吧。” 后边的两个小姑娘见她这样，脾气更大了，哼了一声又嘟囔了几句，好像是在为自己找回面子。 彼时简希已经付完了费，听到她们嘟嘟囔囔地没完，心思一动，顺口问前台道：“方医生就是刚才那个个子挺高戴眼镜的那个对吧？” 前台小姑娘点点头。 “他什么时候下班？” “九点。”看起来前台小姑娘也不是很待见这两个说话莫名带刺、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傲的姑娘，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现在已经八点半了，如果你们这边程序复杂一点的话，估计方医生看完你这一个就该走了。” 前台这话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简希了然地“哦”了一声，拿着对方递过来的缴费单转身往楼上走，抬脚走上台阶前又回头看了那个牵狗的姑娘一眼，在对方反应过来甩了她一记白眼后似笑非笑地回瞪了过去，转身登登登地上楼了。 推开诊室的门时贝贝已经被剃好了毛正伏在处置台上瑟瑟发抖，小家伙被剃了毛心里委屈，一见到主人就跟见到了救世主，一边喵喵叫着一边眼泪汪汪地死命挣扎。简希见状也是心疼地不得了，赶紧凑过去从处置台上抱起了贝贝，小家伙直接委屈地扑进了她怀里，小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一只爪子牢牢地扯住了她的衣服，喵呜喵呜的说什么也不肯松了。 穿着一尘不染白大褂的男人转身从一旁拿出一袋子药，看样子是她去付款的时候已经帮她拣好了，“你把他抱到处置台上，我告诉你怎么上药。” 简希也想把他放在处置台上啊，但贝贝根本不肯松手，好说歹说哄着也只能把它放在膝上，还得一只手时不时抚摸着他的头才能叫贝贝稍微冷静一点，对方见状轻叹了一口气，拿着药绕过了处置台：“你别动了，就这么上吧。” “方医生,”简希之前注意力一直在贝贝身上甚至没仔细认真地看过对方，但介于刚刚在楼下那两个姑娘眼红的样子，叫她对这个方医生也感兴趣起来。 这是得多帅啊都帅出“会员优先”的阶级来了，简希一面抬起头来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一面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着急，你慢慢教，慢慢上。” 第3章 对方听到她的话微微怔了一下，也抬眸去看她，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简希的眼睛蓦然瞪大。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墨染一般的眉眼，带着些成熟男人独有的魅力，幽深又沉静，仿佛一个无底洞，看一眼就要掉进去爬不出来，在金丝框眼镜的衬托下敛去了锐利的锋芒，显得温润极了。 但简希震惊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这个方医生果然帅到了阶级差异的程度，而是因为，这男人她见过。 先前她只是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声音也好像在哪听到过，但完全没想到，这个她一直没认真看过的、还跟她扯了半天有的没的、带着口罩的英俊医生，就是她上周在酒吧碰见的那个借手机的男人！ 谁他妈能想到连去酒吧都整整齐齐穿着西装三件套带着袖扣看起来贵气又斯文的男人，会摇身一变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动作温柔地给小动物看病啊！ 这画风根本就不对嘛！ 但对方的情绪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口罩上方那双漂亮幽深的眼睛朝她弯了弯，开口说道：“你按住他，别叫他动，然后看好了我上药的顺序。记不住也没关系，我帮你写在药盒上了。” 哦哦哦，对对对，主要是上药，上药！ 还处于震惊之中的简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赶紧摁好了贝贝，低下头柔声哄着喵呜喵呜的小家伙，一边看他动作温柔的给贝贝上药，一边听着对方的解说。 男人的手也非常漂亮，大约是并不常见阳光的关系，比寻常人稍稍白皙一些，手指修长、节骨分明，动作轻柔地执着棉纱布给贝贝涂药的时候，甚至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他青色的血管。 简希是真的没记住他的步骤，看了一会儿就走了神：怪不得那两个姑娘眼红得不得了，连做个体检都非得指定要他来做。本来以为他帅，没想到这么帅，这种男人穿着白大褂哪是来看病的，简直就是来要命的。 做完基本的清洁涂完药水，接下来就是喷剂了，大约是喷剂有点冲，刚喷了一下，贝贝就受不了了，惊叫了一声死命地往简希怀里钻，一头扎进去全身都在颤抖。简希心疼，小猫背上刚涂了药下不去手，她又舍不得把他拉着尾巴拽出来，方医生也没勉强，只轻声叹了一口气，朝前探了探身，凑得离她更近了一些继续上药，两个人很快就变成了额头对额头的姿势。 清冽的男性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不是香水，应该是洗衣液或者肥皂的味道，那种很清淡很清洁的冷冽味道，和眼前这个动作眼神都温柔到了极致的男人一点都不像，但又不违和，两种不同的感觉在他身上反而神奇地融合在了一起，产生了一种叫人既觉得亲切又觉得疏离的复杂感觉。 简希微微抬起目光，视线正好落在他系着领带的雪白领口上，怔了一下，低下头移开了视线。 “好了。”男人涂好了药又给他戴上了伊丽莎白圈，这才直起身，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回家以后按着说明和我标好的顺序来给他上药就可以了，如果不影响他进食饮水，最好不要把圈摘下来。” 简希点点头，又哄了哄瑟瑟发抖的贝贝，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贝贝放回到猫包里。小家伙一进了猫包就缩在角落里不动了，圆圆的大眼睛也水汪汪的，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 “家里有别的猫吗？”大约是担心传染问题和猫咪互相舔毛影响药效的问题。 “没有。”简希回答了一声，就看见他抬手摘下了口罩，露出那张斯文俊秀的脸来。 这时候简希其实非常想问问，他认没认出她是上次在酒吧借他手机的人，能不能看在她助人为乐的份上给她再打个折什么的。不过鉴于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打算“认亲”的样子，简希就忍住没问。 估计是不能。 男人听见了她斩钉截铁的回答，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问道：“家里有人帮忙一起上药吗？” 简希这下有些为难了，“没有，我自己住……外敷的药里有哪种是有刺激成分的吗？我家贝贝平时很乖的，剪指甲都不会挣扎的那种，我自己上不行吗？” “没什么刺激成分，”对方见她蹙着眉忧心忡忡的，笑了笑，宽慰道：“就是喷剂在使用的时候小猫可能会躲闪。不过既然剪指甲都没问题，你一个人应该也可以上药。” 那就好。 简希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谢谢方医生。” 对方听到这个称呼又是微微怔了一下，不过惊讶的情绪转瞬即逝，自然而然地拎起猫包将她送下楼去。 简希也没拒绝，跟在他身后走着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声，这会员卡真没白办，这家宠物医院的服务态度还不错，有始有终的，还给送下楼呢。 上次在酒吧见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什么世家出来的贵公子，虽然客客气气的礼貌非常，但周身萦绕着一种特别的清冷气场；这次见到他的时候又不一样，好像眼镜能帮助他敛住一些锋芒，叫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看起来更亲切一点。 这也是简希一开始没认出他来的原因。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戴眼镜也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其实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戴眼镜和不戴眼镜之间完全是两种类型的好看”的男人。 本来简希就是小声嘟囔，没想到对方耳朵这么灵，听到她的话便稍稍侧了侧头，“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哦，我说贝贝什么时候过来复查啊？” 虽然这句话跟刚刚听到的完全不一样，但男人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微微放慢了脚步，对跟上来的简希回答道：“坚持涂药涂到他身上的痂都不见了就可以了，不需要复查。” 说着话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楼下，简希看见楼下那两个还不甘心的姑娘牵着狗瞪着她，闲不住的大金毛情绪已经很不耐了，摇着尾巴试图挣开脖子上的链子，把整条狗链都拉直了，但两个主人依然置若罔闻。 简希看着都有点心疼那只金毛了——体检谁不能做，这么刻意地指名要方医生，却丝毫不顾及自家宠物的感受，估计主要目的也不是来看病的——可怜的狗子这是完全沦为搭讪工具了。 “你住这附近？我刚好下班，顺路的话可以捎你一段。”男人也看到了楼下牵着狗翘首等他的两个姑娘，蓦地停下了脚步，拎着猫包没松手，侧过身问道。 简希当时正在心里吐槽着那两个姑娘，低着头盯着手机屏幕打车，刚看到有司机师傅接了单，没想到走在斜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一个刹车不住，直接撞到了对方身上。 对方还没说什么，倒是牵着狗坐在等待区的两个姑娘见状先不可思议地小声惊呼了一声，然后厌恶地瞥了简希一眼，大有一副她是故意碰瓷的意思。 “对、对不起啊，”简希倒没把那两个人的反应放在心上，不过撞了人总是不好的，连忙退后一步拉开距离，伸手接过男人手里的猫包，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我约了车马上就到了，谢谢方医生的好意了。” “方医生，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啊，先帮我们做个体检再走呗？我们都等了好久了！”简希跟他说话的时候，牵狗的女生“嚯”地一下子站起来，声音响亮地说道。 “是啊方医生，你就先帮我们家金毛做个体检吧。”另一个女生也站了起来帮腔。 男人眉眼间终于染上了几分不悦，回头看了一眼前台，问了声“既然我在忙怎么没安排给其他医生”，得到前台小姑娘一言难尽的表情回应之后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回过头声音依旧是客客气气的，“我记得两周前你们刚带她来做过一次体检，没有任何问题。不建议这么频繁的对小动物做体检，抽血等项目可能会引起小动物的应激反应。” 两个人被他客客气气、公事公办的态度噎了一下，侧头看见站在一旁的简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问道：“你看什么看，怎么还不走？” 简希：？？？ 宠物医院她家开的？？？既然车没到，她站在屋里等一会儿顺便看看热闹都不行吗？人家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没说什么。 男人跟着两个姑娘的注意力转过头来，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没等简希开口，先伸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抬手塞到了简希手里，“上面的电话也是微信号，以后贝贝有什么问题，不方便过来的话，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在微信上问我。” 话音未落，简希手里的手机先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八成是刚刚网约车的司机到了。 简希一只手上提着猫包，另一只手拿着一袋子药，这会儿又忙着接电话，见对方伸手递过来一张名片，接过来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外衣口袋里，点点头说了声“好的谢谢”，就接通了电话朝外走去。 第4章 翌日简希休假，住在对门的谢佳音因为男朋友临时出差没人给做饭了，大上午的就跑来敲简希的门。 简希平时起来的本就晚，加上昨夜临时跑去医院带贝贝看病，晚上回来又哄了自家喵子好一会儿睡得晚，谢佳音过来钉棺材一样敲门的时候她还在梦会周公，还是贝贝先被吵得不行了，跑去简希的卧室门口又是挠门又是敲，才把睡得死猪一样的简希弄醒。 等简希顶着个充满静电的鸡窝头打着哈欠打开大门，还没揉揉眼睛看清楚，手上拎着大包小包蔬菜鲜rou的谢佳音就顺着门缝挤了进来。 “趁着阿康不在，我们今天涮火锅吧！” 阿康是谢佳音的男朋友，两个人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分分合合地走过来，基本上已经认定了彼此。谢佳音胃不太好，偏偏又是个无辣不欢的人，阿康心疼她犯病的时候死去活来太痛苦，平时饮食上总是管着她，她也没什么机会放肆，这次赶巧阿康不在，逮了个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简希睡得还迷糊，揉着眼睛“哦”了一声，关了门就钻进卫生间洗漱去了，谢佳音也不见外，放下大包小包就直接撸胳膊挽袖子进厨房折腾锅碗瓢盆去了。等简希再出来，前者已经美滋滋地通上了电，将鸳鸯锅里的汤底煮的咕嘟嘟直响。 “你家阿康又不在家啊？”谢佳音这事已经不是头一次干了，简希瞥了一眼，打着哈欠去阳台上给贝贝换了猫砂喂了猫粮，这才洗了手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支着下巴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谢佳音兴致勃勃地围着厨房和餐厅转悠。 “是啊，昨天大半夜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这都几点了，眼看着就中午了，你怎么还困成这样，昨晚又熬夜加班了？” 简希摇摇头，被锅里沸腾的汤底刺激了味蕾终于稍稍清醒了一点，瞥了一眼愉快吃粮的贝贝，叹了一口气，“不是，昨天发现贝贝生病了，带他去医院来着。折腾回来就有点晚……” “我说呢，一进来就看见个秃毛小可怜，挺好看的猫怎么给剃成这样了，什么兽医下手这么狠啊？”谢佳音也跟着看了一眼贝贝，抬手把一筷子羊rou卷丢进锅里去，顺手把刚刚挤好的蘸料碗递给简希，“你看我服务周到不周到、贴不贴心？” 是挺周到的，一大早睁开眼睛就有火锅吃。 简希点点头，想起昨天在宠物医院的事情，接过蘸料碗不忘了给方医生正名：“人家医生挺温柔的，服务比你还周到呢，昨天要不是……” 说到这儿，简希忽然间之间清醒了过来，一拍桌子压低了声音，跟谢佳音卖了个关子，“哎对了，你猜昨天那个医生是谁？” 这么问了，那肯定是她们都知道的人，谢佳音一边往锅里下菜下rou，一边随口猜了几个在d市的老同学，简希都摇摇头说不对，也就没再继续猜下去，隔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火锅瞪了她一眼，“得了到底谁啊，你直接说吧，我猜不着。” “你记不记得上周我在酒吧蹭网的时候跟你说看到一个特别帅的男人？” 谢佳音还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想起简希说的是哪个人，举着筷子“哦~”了一声，很快又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说他是宠物医院的兽医？” 不是说是那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吗？什么样的高岭之花能长在宠物医院里啊？ “没想到吧！”简希捞了一块蘑菇塞进嘴里，因为吃到了好吃的，心情愉快地眯了眯眼睛，也跟着感叹了一句，“我也没想到，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谢佳音听到这儿已经脑补了三十集青春偶像剧，停下筷子认真地等后文，等了半天没等到，就看见简希笑眯眯地捞rou吃了，抽了一下嘴角终于没忍住，“完了呢？” 简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完了就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