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今天是他的生辰。 凌茴悄悄的溜进并肩王府的厨房,和面擀面下面打卤,做了一碗寿面。并吩咐管家,等世子醒了便将这碗面端给他吃,想必他也不记得今天的日子。 “我记得。”蓦然一道凛冽的声音从凌茴背后响起,吓得她差点儿把面碗摔了,简直猝不及防! 凌茴面色霎时红了,瞬间有些难为情,好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住一般,尴尬的无以言表。 这种境地下,不好不说些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试图笑一下,但好像没成功,“世子早啊!” “不早。”他为了等她来,一夜未合眼,他怕睡过去,她就不来了。 听他这么说,凌茴也不知该如何搭话,只小心翼翼把面碗往前一伸,道:“祝世子福寿绵长。” 蔺镜顺其自然的接过面碗,瞅着上面绿油油的葱花与酱红的rou卤,下、面层层叠叠的伏着粗细均匀的面条,他垂了垂眼顺手在旁边抽了双筷子,大剌剌的站在旁边端着碗,极优雅利索的一阵风卷云涌,将面条吃尽,一根都没剩。 “还有么?”蔺镜端着空碗巴巴看着凌茴。 凌茴红着脸又给他挑了一碗又一碗,一共吃了三大海碗才意犹未尽的歇了下来。 他……原来这样能吃! 蔺镜吃完寿面,一股脑拉着凌茴去麟趾院。她……她才不愿去呢,哼!可她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和力气,哪里拧得过他,好气! “别乱动,不然我扛起你来走!”蔺镜见她挣脱个没完,只好出言吓唬住。 “那你有话好好说,别扯着我就走啊。”凌茴跺脚道。 “好好说?为得给你机会逃跑?”蔺镜想着一个月前,这丫头狠心的不辞而别就一阵气恼。 可这气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心里无端生出许多欢喜来,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里又仿若有许多话要说,又说不出口。 听他那么一讲,凌茴难得良心发现,愧疚了一下。 “我不跑,对天发誓!”凌茴连忙冲天伸出两个手指头,自我证明道。 蔺镜眸内流光一转,顺着她的手指头抬头看了看天,群星璀璨,凝望片刻后自然而然的将那目光落在她身上,低笑一声道:“姑且信你!” 凌茴沐着他的目光,只觉有漫天星河入海,又恍若四月的骄阳般温暖如春,眼前这男人长得太过美貌,被他仔细瞧过的人,一不留神便会受了他的蛊惑。 说话间,麟趾院到了。 院内烛光通明,不像歇过的样子,凌茴蹙了蹙眉,又是处理军务到深夜嘛,刚才管家明明说他睡下了,哼,有人骗她! 凌茴双手紧了紧怀里的檀木盒子,心里有些酸楚,眼眶直发热,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下这股涩意。 蔺镜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凌茴抱着的檀木盒子上,轻问道:“给我的?” 凌茴闻言摸了摸盒子,拂去上面的灰尘,默默的将盒子递给他道:“季家在瀛洲发现一处矿,用那的矿石冶炼出的精铁,刀枪不入,寒暑不侵,又质地轻便,最适合做铠甲。” 蔺镜闻言静静地凝睇了她片刻,才打开箱子,铠甲在烛光的映照下,银光四溢,如被谁截取了一段明亮的月光安放于此,寒光水华,熠熠生辉。 他缓缓将铠甲提起,果然比他常穿的那套轻便许多,是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凌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看的他浑身发烫,他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唇畔的喜意压都压不下去,小媳妇儿就是贴心乖巧。 “在这等着。”蔺镜叮嘱了她一声,便拥着铠甲飞快的跑到屏风后面,一阵悉索过后,蔺镜将铠甲换上,缓缓踱步绕过屏风,来到她面前。 凌茴听到脚步声,猛一回头,乍然愣住了。她一直觉得男子穿戎装,特别英姿飒爽,有阳刚之气,却未曾料到,长得好看的男人穿戎装,更是让人震撼。 她呆愣愣的伸出rou巴掌,喃喃自语道:“可以摸摸吗?” 蔺镜闻言,眸色蓦然一深,敞开怀抱,任凭她摸,为人特别大方。 凌茴这摸摸那拽拽,嗯,很合身,不用再改了,她果然没记错尺寸。 蔺镜见她摸得不亦乐乎,声音低沉略带沙哑道:“夸我!” “嗯?”凌茴显然一呆,没反应过来。 “夸我!”蔺镜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哦。”凌茴突然明白过来,小时候娘亲给她做了新衣裳,试穿的时候,总会夸她玉雪可爱,如珠似玉,每当她听了,都会相当开心,想必他也是这么想的。 “世子英武盖世,雄姿勃发,玉树临风,武镇燕北,令敌军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凌茴一张小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总之她口中的世子大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横刀立马定乾坤,貌压四月海棠春,总之是位镇宅辟邪,兴国安邦不可多得的人物。 蔺镜见她虽然越说越离谱,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暗爽了一下:“喜欢吗?” “啊?”凌茴乖巧的闭了嘴。 “我在你眼里这样好,你喜欢这样的我吗?”蔺镜步步追问道。 凌茴低垂了头,不再看他,嘴里继续胡谄道:“世子这般人物,大家都喜欢啊。” “我问的是你。”蔺镜言简意赅,一针见血的捅戳破她的敷衍。 凌茴可怜巴巴的嗫嚅了一下,继续道:“我的眼光跟大家看齐。” “狡猾!”蔺镜不再逼问她。 屋外的海棠树上,知了欢快的叫个不停,月色朦胧,夜色朦胧,打更的梆子敲过四下,已经四更天了。 凌茴眷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没再言语,便欲起身离开。 “连夜打马过来,这会儿又去哪儿?”蔺镜问道。 “我今夜,是来与你道别的。”凌茴望着窗外逐渐熹微的晨光,公鸡啼鸣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天快亮了。 ☆、第八十六章 夜一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蔺镜率先败下阵来,低垂了风华潋滟的眸子,将一切情绪遮掩,沉声道:“我知道。” 她这一个多月的忙碌与辛劳,他又何尝不知晓。 凌茴闻言瞬间哑然,知道还不让开,她很忙的。 蔺镜静静地睨着她,随之瞥了对面的床榻一眼,不容拒绝的说道:“去睡一会儿。” “那……那是你的床!”凌茴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蔺镜向前一步靠近她,她甚至能感受到玄铁铠甲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气,还没等她回过神儿来,只听那人低低笑了一声,他眉尾欢快的一挑道:“介意?” “……”她好歹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好意思当他的面,钻他的被窝,呸!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凌茴的脸庞不好意思的红了。 蔺镜见她面色灿如朝霞,娇艳欲滴,便起了逗弄的心思道:“现在才害羞,晚了。” 听他那么说,凌茴顿时惊得后退一步,有些不知所措。 “先前又不是没睡过,且以后还会长长久久的睡,这会子倒是忌讳起来了?”他居然调侃她,凌茴圆圆的杏眼儿闪了闪,觉得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算了,也不说了,再纠缠下去,难保他会抖出什么样的黑料出来囧人。黑历史掌握在他手里,她只好噘嘴扮乖巧的份儿。 况且她也知道,这会儿肯定是出不去了,他不介意将她拖到床、上的,这种匪、事他一准儿能干得上来。 凌茴瞅了瞅宽敞的大床,又瞅了瞅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无奈的妥协了,打不过又毫无办法,只有认命一条路可走,她怂,认栽。 见她乖猫儿似的脱了绣花鞋上了软榻,蔺镜随即熄了几盏房中的蜡烛,又亲手在鎏金兽炉里添了几块味道极其清淡的安神香,出门吩咐来福,今日他倦了,在房中歇息一天,任何人不得来扰。 最后他给她解了床幔,只拿着纱拍坐在软榻旁的矮几上。 凌茴转头吃了一惊:“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间屋子离府里的水榭近些,会招些不大点儿的飞虫来,我替你赶虫子,你快睡吧。”蔺镜极其自然的回道。 “……”还……还能这样吗? 凌茴很有自知之明,他认准要干的事儿,别劝,因为最后劝来劝去七拐八拐的,他还是干了。 她只噗通噗通飞快的跳着一颗心,合衣盖上薄薄的锦被,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别去想他!可谁知道,这床是他的床,这被是他的被,满满的呼吸里都是他的味道,凛冽而阳刚,只这么静静地闻了,便脸红心跳的不像话。 她赌气般的将脑袋缩在被子里,把自己闷死过去算了。 而蔺镜真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管她,只兀自笑了,心里默默的想,她可真可爱。 其实,他更想吻她,又怕吓着她,只得暗自忍耐,按兵不动。 渐渐的,金乌东升,沉寂的夜色褪去,天变得明朗起来,凌茴在斗争与自我斗争中安安稳稳的睡去,甚至还微微的打着娇鼾。 蔺镜沉着眸子看她,细细的一分一毫的打量,越看心里的欢喜便越多,层层叠叠的累积,激得他心潮澎湃又无端的安宁下来,像海里涌动的波涛最后还是会归于平静。 不知不觉的,他也有了困意。 …… 凌茴醒来时,见那人侧倚在床头,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而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明明已经走到门口又不甘心的折返回来,凌茴壮着胆子走近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的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做贼心虚的吻上了他的唇,又轻轻的辗了辗才罢休。 片刻后,凌茴才惊魂甫定的离开他的唇,见他仍在沉睡,便有些低落的轻声道:“哥哥,再见。”言罢,便慌不择路的迅速跑开了。 殊不知,在她自认为小心翼翼的关门的那一瞬,刚才还在沉睡着的那个人缓缓睁开星眸,暖灿灿的阳光射进来,带着初秋未消尽的暑气,落在那人轮廓分明的五官上,明明暗暗。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唇,有些意犹未尽,可是刚刚他不敢睁眼,他心里也清楚,这个吻不是给他的,是给她梦中那个人的。 他自己甚至较起真来,她快马加鞭连夜赶过来给他做寿面,是给那个人的。他穿的这身妥帖的铠甲,也是给那个人的。甚至连她的吻,她的道别,都是给那个人的。 或许父王说得对,她爱的是她梦里的青梅竹马,她叫他哥哥,她叫自己世子,亲疏远近立现,他疯狂的嫉妒,他甚至都不知如何赢他,明明是他先遇到了她,情爱,竟这般不讲道理。 世子大人倚在床边幽幽怨怨的自我否定与怀疑中,并未发现并肩王已施施然进来半晌了。 “后悔了?”蔺羡看热闹不嫌事大。 “从未悔过。”蔺镜猛然反应过来,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他从不后悔,自从师父告知了她的命局,他就做了这个决定,他不会令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的,他是她的男人,有责任为她规避危险。 “呵呵。”蔺羡不发表任何意见,只负责袖手旁观。 蔺镜故意抖了抖身上这身亮瞎人眼的精致铠甲,颇有炫耀的意味,哼,父王儿子都这么大了,也没见母妃给他做一件铠甲,果然父王不招人疼,还是自己的小媳妇儿体贴! 蔺羡冷冷的哼了一声,再碍眼可恶也是自己的崽儿,姑且不跟他计较,想通这点儿他才开口说道:“本王听来福说你倦了,要休息?” 蔺镜不自在的红了红脸,没有否认。 “看来是确有此事啊,那本王给你三个月的空闲,慢慢休息,不着急。”蔺羡悠悠然说道。 “!”蔺镜闻言一惊,转眼又反应过来,瞬间欣喜若狂!他可以跟着小丫头出海了! ☆、第八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