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西疆的祭天大典是在一处特制的高台上，台阶足足有九十九级，林羽璃顶着几斤沉的纯金打造的帝冕，身上还要穿着繁杂厚重的龙袍，简直那负重堪比登山的挑夫了！ 饶是她平日里练过，此时带着全身上下十几斤的东西爬楼梯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还得维持仪态从容大气。 一旁的封绍钰负重也差不多，但他好歹是个男人，走起这阶梯来可谓健步如飞。因着祭祀只能帝后同去，所以，林羽璃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她气喘吁吁的走了半天，偷偷的抬眼一看，还有大半的台阶没有爬完。她艰涩的换了口气，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我可算知道为什么西疆女皇少了。” “为什么？”封绍钰问道。 “因为，光祭天这一项，就足以把人给累死了。”林羽璃说着，哀怨的叹了口气，“以后让工匠再打造这东西，别那么实诚了，脖子都要压断了！” 封绍钰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安慰道：“坚持一下吧！你一生只有一次这种隆重的祭礼。” “幸亏就一次，不然我大概得练成金刚芭比才能胜任了！”林羽璃唏嘘道。 “什么？”封绍钰不知道什么是金刚芭比。 “没什么，就是说那些身材魁梧的女人。”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因为林羽璃实在没力气开口了，她现在抬脚都困难，要不是一旁封绍钰给她搭把手，她指不定就会从这石阶上滚下去摔死了。 祭台的四周围满了观礼的人群，最外面的是西疆的百姓，最里面的是各国的来宾。 林羽璃最近忙的跟只陀螺似的，自然也没工夫关注那些琐碎的事情。 对外的事情，她一律交给了封绍钰处理，所以各国到底来了何人，她还真是不太清楚。 等爬上祭台顶端的平台时，林羽璃已经汗如雨下了。再加上头顶上的那个热辣的太阳，她感觉自己要虚脱了！ 第一步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各种祭天大礼了！伴随着悠远雄浑的号角响起，祭台底下那些身着礼服，头戴面具的祭祀们便开始跳起了祭祀的舞蹈。大祭司说完祭词之后，接下来就该林羽璃放血了。 认定她是否是个合格帝王的唯一标准就是她的血，一般来说，那些祭祀们早就会拿她的血来验证了。所以今日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他们的面前有一个凹槽，其上放着一把秀满花纹的青铜匕首。由于时间久远，那匕首上沾染的鲜血已经融了进去，变成了黑乎乎的一片。所以乍然看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惊悚的！ 匕首很锋利，林羽璃咬着牙对着手心抹了一下，顿时滴滴答答的鲜血就朝着凹槽流了过去，而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血顺着凹槽的纹路快速的绘出了一个图案。 看上去那图案像一只动物，还有点眼熟，可不就是那关在冰牢里的红红吗？只是这个比它看上去凶猛一些！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作为一个国家的守护神，要是长得太萌的话，没有威慑力！所以一般人都会把自己信奉的圣物描绘的凶猛一些！ 淌了也不知有多少血，林羽璃几乎要觉得眼前发晕的时候，终于那图案绘制完成了。她舒了口气，赶紧收回手。封绍钰随即就给她涂上了特制的药膏，一抹上之后，伤口立刻便止住了血，而且还清清凉凉的，没有了痛感。 一切完成了之后，两人转过身来，并肩而立，面对着底下的臣民和来使，又朗声说了些早就背熟了的冠冕堂皇的祭词，如此，仪式才算圆满的结束了。 刚才走的时候没有注意，可现在站在这高处往下看，那酸爽的感觉简直让人腿软。下面的人一个个的都跟个火柴盒差不多，林羽璃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不然现在她保准晕倒滚下去了。 伴随着他们祭祀的结束，下面观礼的西疆臣民立刻匍匐在地，山呼万岁，因着这山谷的扩音作用，那场面可谓是相当的壮观。 原来做皇帝是这种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封绍钰瞥了眼一侧脸上挂着迷离笑意的林羽璃，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她该不会也要沦陷了吧？ 巫羡控制人心的手段是软硬兼施的，硬的话，还会激起他们的反抗，但他聪明就聪明在，可以利用特殊的手段侵蚀人的斗志，让人可以心甘情愿的沦陷，成为他的傀儡，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 第二百三十三章 痛到极致的麻木 这是他们从上次皇族造反之后，得出的教训。所以，西疆皇族的生活可谓是相当滋润的，而这种平安和乐的日子皆是来自皇帝的献祭。 就连献祭者本身其实也是喜欢这种醉生梦死的日子，毕竟除了每月需要取血以外，平日里他可以为所欲为的！这种生活，也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 接下来就是通宵达旦的宴会了，林羽璃走下祭台回去修整收拾了一番，换了身轻便的宫装才陪同封绍钰去参加宫宴。她是不喜欢这种应酬的场合的，从前虽然参加了不少，但她一直都是躲在角落里吃吃喝喝，再和旁人聊聊天就行了。 但现在，她需要一直端着架子，哪怕肚子饿的咕咕叫，眼前都要发花了，她还是要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时不时的还得跟在场的臣子们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她真心觉得，领导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虽然她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帝，但应付起这些人来，也真是够劳心劳力的！ 待林羽璃和封绍钰落座之后，宴会就宣布开始了。接下来就是各国使臣觐见送礼，表达庆贺的时间了！ 首先上来的是大鸿的使臣，宫人喝道：“大鸿使臣，康王殿下觐见……” 伴随着他这尖细的声音响起，林羽璃顿时清醒了过来。齐慕康怎么来了？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封绍钰，他怎么也没跟她提过啊？她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封绍钰亦眸色淡然的望着她，意思是，你也没有问过，我何必要说？ 林羽璃舒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脸上再次挂起得体的微笑，看着来人的方向。 紧接着就见面无表情的齐慕康不紧不慢的大步走了过来，走到林羽璃座前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林羽璃一眼。虽然远隔几米，林羽璃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怨念，她微微打了个寒颤，险些绷不住脸上的笑。 没关系，好歹她现在也是高高在上的女皇大人，虽然没什么实权，但这位也是没法把她怎么样的！ 齐慕康没有跪下，他只是躬身行了个礼，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而后献上寓意福寿安康的红珊瑚就落座了。林羽璃没有再看他，纵使如此，她也能察觉到从齐慕康的方向一直投射来的两道寒冰利刃似的视线。 没等她出神太久，紧接着便听宫人喊道：“北宛肃亲王，肃王妃觐见……” 提到北宛，林羽璃就想到了赵云琛，开始还想着他会不会来，可一直太忙了，也没工夫询问。此时听到肃亲王和王妃，她心中微微有些失落，看来他是不能来了！毕竟他刚去北宛，根基未稳，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可在那两个身影映入眼帘的时候，林羽璃险些失态的站起来。一旁的封绍钰早有防备的摁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望着他，连脸上那虚假的微笑都维持不了了。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分心。”封绍钰低声道，“大家都看着呢！有什么事至少等宴会散了再说！” 林羽璃艰涩的吞了口口水，而后转头望着那渐渐靠近的两个人。一袭玄色蟒袍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赵云琛，而他身边站着的那一袭华衣的女子，俨然就是她寻找了许久的紫莹。 她说不出自己此时是什么感觉，两个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同时背叛了她吗？她下意识的拒绝这个想法！她更相信，他们是联手演戏，亦或者是有苦衷的！ 可当她看到紫莹那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她的眼神时，她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许多次她都朝赵云琛或者夏子恒打听过紫莹的下落，但得到的答案都是已经安置好了，暂时还不能见她。 当时林羽璃自身难保，想着自己身边危险环伺，的确不适合带着这小丫头在身边。 既然赵云琛说安排好了，她相信他的的确确会把紫莹安排的妥妥帖帖。 却不曾想，她们主仆的再次相见，是会在如此突然，如此狼狈的情况下！ 那一刻她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好像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了这两个人。她好像看到了满世界都是绿光，而她则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绿巨人…… 手上传来了一记重重的力道，林羽璃这才猛然回神，她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决策。 “哦，肃亲王和肃王妃请入座。”林羽璃缓过神来，脸上再次挂上那种虚伪的笑容。 封绍钰说的没错，有什么事等宴会结束了再说！其后又零零散散的来了许多使臣，待他们皆献礼落座之后，宴会正式开始了。 众人的注意力皆被歌舞吸引了过去，林羽璃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有时间去好好的看一眼赵云琛他们。 他和紫莹一副夫妻恩爱的模样，隔着重重的人群，他们身上的那种属于恋爱之人特有的柔光也清晰的落到了她的眼中。 她已经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了，大概是痛到极致的麻木吧！ 她看着周围欢声笑语的人群，竟然不由升起一种恍惚之感。她有种自己尚在梦中的感觉，或许这一切都是梦，或许等她睁开眼的时候还在大鸿，还在赵府，还在继续和赵云琛斗智斗勇…… 可一侧，那投射在她身上的齐慕康的眼神却那么的清晰。她下意识的望了过去，却见齐慕康似笑非笑的朝她举了举酒杯。 他脸上的笑容大约是带着幸灾乐祸的成分吧！毕竟当初她可是为了赵云琛，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跑的！而现在她和赵云琛却已经劳燕分飞，短短一年的时间，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林羽璃叹了口气，亦微笑着举起酒杯回敬了齐慕康一杯。放下酒杯，她轻叹道：“三哥，你一直没跟我说，是怕我承受不住？” 封绍钰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溢出点点担忧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你看我头上绿没绿 林羽璃笑了笑，低声道：“我没事！我承受能力还行吧！就是赵云琛搞得这一出，真是打的我措手不及！” “难过也是应该的。”封绍钰淡声道。 “算了！”林羽璃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忽然又对封绍钰道，“你看我头上绿没绿？” 封绍钰回了她一记无奈的眼神，林羽璃嘻嘻一笑，淡声道：“没绿吧？我觉得他们大概也是有什么苦衷的。这年头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的！” 虽然知道她这是自我心理安慰，但封绍钰还是应了声，算是同意了她的观点，这多多少少让她心里有点安慰。 宴会直到深夜才散去，宾客们都散去了，林羽璃这才松了口气，拖着疲乏的身子往寝宫走去。陪同她一起的还有封绍钰，大约是看她心情实在是不好，他也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同她并肩而行。 月华的银辉轻轻柔柔的铺洒在大地上，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朦胧和清冷。明明是一样的夜景，大概是心境的不同，往日里看惯的景色，竟让人觉得格外的凄凉。 “三哥，你说一份感情的保质期能有多长？”林羽璃的眼中满是困惑，她望着封绍钰，像是个迷路的孩子一般，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哀伤让他不由自主的心酸。 封绍钰没直接回答她，他看了看这朦胧的夜色，淡声道：“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去找他问清楚，总好过你自己在这猜来猜去。” 林羽璃摇了摇头，忽而苦笑了一下，讽声道：“我曾见惯了周围人的分分合合，似乎已经习惯了不长久的感情。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或许是因为这份孤独，才想要找个伴一起生活。然后找到了，人暂时的变的快乐了，这份快乐就是我以为的爱情。但快乐是暂时的，孤独却是永恒的，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去接受那份短暂的快乐，也就不会因为回忆曾经的快乐而痛苦了，是不是？” 说完这一切，林羽璃再次不由的失笑，失恋果然会让人变的文艺。她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说出这种让人牙酸的，文绉绉的话来！ 她想起曾经和赵云琛在一起的日子，他对一个人用心起来也是真的用心。他曾经对她那样好，好到她不由自主的一次次的拉低了自己的底线。 她可以说是被他的暖，他的用心，他的温柔甚至是他的霸道给慢慢的掰弯了，然后她接受了他，爱上了他，甚至想着可以和他厮守一辈子。 可每当她沉浸在美梦之中的时候，现实总是会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现在的他们，一个变成了西疆的女皇，身边有了别的男人；一个变成了北宛的亲王，身边有了别的女人，那个女人还是曾经她最亲密，最信任的丫鬟。哎！人世间的狗血都让她尝了！ 封绍钰怎么回答她的她没注意，原本她也不是为了向他寻求一个答案的。她只是需要一点宣泄口，把压抑在心底的情绪给发泄出来。她心中挺堵得慌的，但却没有想哭的感觉。 她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角逐，一股是信任的力量，一股是对于被人背叛的怨念。 原本她以为这会是个无眠之夜的，可事实上，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睡的很香，只是关于昨夜的记忆有些模糊了，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宫，又是怎么睡过去的了。 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林羽璃神清气爽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红润，气色很好的女人，她无奈的想道，林羽璃，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啊！一点失恋之人该有的憔悴都没有！ 果然年轻就是好，什么事睡一觉，起来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什么爱情，什么男人都不值得她伤神落泪！她还得等着解决完这些事情，继续去征战她的商业帝国呢！ 宫人给她梳好了头，刚吃早膳的工夫，外面来了通传的人说是肃亲王妃前来拜见。林羽璃怔了怔，着人把早膳收了，她则赶紧去了正厅等候。 紫莹比离开她之前长开了一些，原本就是个十五六岁是小姑娘，现在过了一年，稍稍褪去了一些稚嫩，倒显得更有女人味了。当然，也可能是赵云琛给滋润的，想到这些，林羽璃的心又凉了一下。 “臣妇参见女皇陛下。”紫莹盈盈施礼，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贵气。这种贵气非一朝一夕形成，想必她在这一年间参加过许多的，这种场合了吧！ “起来吧！”林羽璃浅笑道，“来人，赐座，上茶！” “谢陛下！”紫莹再次施了礼，转身款款来到了座位上。 林羽璃望着她，心中可谓百感交集。这个小丫头，曾经可是她视如姐妹的女孩！她甚至还能清晰的记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每次她受点伤，紫莹都哭的如丧考妣，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抛开主仆的身份，她们两个相处的更像是要好的闺蜜。自己的男人被闺蜜抢了，林羽璃没想到有生之年，她也赶潮流体验了一把这种狗血的剧情。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看那些事情了！因为这事，谁摊上谁心塞。 曾经两个人都算是个健谈的，可如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这感觉别提多么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