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这秋日典帐倒是贾府传统,虽说今岁倒是比往年早了几日,众人也未太放在心上,入了府交了帐。按常理府中大管家问上一番便也罢了。若是大老爷有兴致,亲自问问道也是有的。问过之后,便也无事。去大老爷处再磕个头便是了了。 只是今年这诸位掌柜一进府便觉得和平日不同。一入府门先交了帐。这收账的管事瞧了帐,问上两句话给便每人发个号牌,叫其去对应号牌的房中候着。众人皆是不解,但因这管事面生又不敢多问,只得依了言去不同的房中先候着。不多时,人俱已到期,这账册也缴纳完毕。这时才有管事捧着纸笔进了这等候各房。众人见了忙将其拥在当中。 那管事笑道:“各位暂不必心急,这账册已送去老爷那里。老爷今日还有事交代,请诸位掌柜取笔墨自用,将各自担任掌柜年限,自己经任铺子经营状况盈亏几许收入几何,铺子经营至今缘何如此,统统写明。最后写上各自名姓,一炷香的工夫我便来取。” 众人中有人一听心里便有了几分慌,往日里这账面亏空,待府中管事问时编个由头再孝敬一二便过了,怎么今日竟不循旧例?人群中有耐不住的便出言问道:“怎么今年竟不循了旧例?” 那管事听言冷笑道:“老爷如此吩咐,我便如此做就是。那里敢问老爷去。若是诸位不服,一会儿见了老爷自管自己问去便是。” 众人听了此言,心内大罕,虽有诸多疑虑,也只得暂且压下。少顷又有人问道:“这经历颇久,也记不得太清,可否察阅旧日帐册?” 那管事道:“身为掌柜这几年经营都不记得,可见平日里也未有多上心。你且慢慢想或是想清楚写上去,或是想清楚一回儿老爷问如何回禀就好。我今日只管取你们写下的这东西,旁的不必问,问我也不知。” 众人听了更不敢言,只得捏着笔将那人说的一一写下。果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管事便来收。众人也不敢多言。 贾赦端坐,一手翻看着众人写得经营情况,一手翻开账册,将自己写的与账册不符的尽数挑出。眼见着就挑出了三分之二的账册铺子。贾赦瞧见冷笑道:“原本以为出了赖大一事,这些人能收敛一些。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过天真了。今日还想再继续糊弄可是不行。我今日定要让你们怎么吃进去的,怎么给我吐出来。”言毕重重往那帐册上一拍,对跟在身旁伺候的管事说道:“你去将这三个铺子的掌柜给我叫进来。” 这管事见贾赦脸上有了怒意,更是不敢耽搁,少顷便将贾赦点名的三个掌柜带了进来。 这三个掌柜本来心中有鬼,见贾赦不叫旁人独叫自己,更是心慌。见了贾赦小心翼翼磕了头行了礼便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贾赦瞅了瞅这跪地的三人,也不让其起身,冷眼瞧了一会儿才道:“你们三个也算是老掌柜了,管理铺子少说也有二十五年,怎么经你们手的铺子一家却不如一家去?汪掌柜,你先与我说说?” 这管着丰瑞轩的汪掌柜听贾赦如此一问,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也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回老爷的话,这几年经营的确不好。这行情一年不如一年,我也是无可奈何啊。” 贾赦一笑道:“是啊,的确无可奈何。听说你还又置办了两处宅院,院里养了个小戏子?不但如此,你还给那小戏子也买了地去?这两套宅院花费一千二百五十两。这小戏子花了八十两。你到很是舍得嘛。不过我记得我们府上这掌柜一年是五十两的年资,做得好另有红利。论起来虽说也不算低,但汪掌柜年年亏损红利自是没有,只是这个花法单论年资,怕是也经不住去。” 此时汪掌柜面如白纸一般,只顾跪地磕头。贾赦瞧了眼汪掌柜又看看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是听我说还是自己招了?” 第七十九回 79 此时跪在地上的三人磕头皆如捣蒜状,特别是那位汪掌柜更是将头磕的当当响, 额头也已是淤青一片, 嘴上不住叫着:“请老爷饶命, 老爷饶命。求老爷您看在我们汪家为府上效力已有五代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贾赦听了这话冷笑道:“这话说的绝妙, 今日是你做掌柜与我府上交账,你有了错处便扯说你家已效力五世,要从轻发落。那你往日贪墨钻营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这汪掌柜在荣国府任这铺子掌柜已有数十年, 甚是清楚这府中行事风格。这贾赦老爷素来吃软不吃硬, 况且早些年也是个不cao心的主儿, 府上诸事极少过问,一门心思就只爱那些古玩扇面。这两三年倒是像换了个性子, 对府中各事渐渐也上起心来。之前其处置赖大家一事, 也颇让自己心有余悸, 可是冷眼瞧了半年见贾赦并未关注这店铺田庄, 倒是心里松快了些,想着如今自己年纪也大了, 不如再趁机多捞些, 哪日再去求个恩宠将自己一家赎了出去。那时候有田有地也还是不错。哪曾想还会有今日这一出?为今之计只有将那些私贪钻营吐出来些, 以期望能平息贾赦的怒火, 毕竟主动交待总比被动抄家要强了许多。况且若是自己主动交了, 贾府再责罚重了,难免不会落得个苛责下人的名头。如今府上格外注重名声,想必应不会如此。想到此这汪掌柜心里有了主意。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小的我知错了。”汪掌柜连连道:“求老爷让小的将亏空的补上, 已偿过错。” 贾赦听言笑道:“补上亏空,那是必然。你贪了多少,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你且写下与我看了再说。”言毕便有在一旁伺候的小厮过去,将纸笔铺于汪掌柜面前。 汪掌柜捏起那杆笔,手不住抖。这该写多少合适?写少了,这贾赦必然不信,况且他已查了许多事来,少了瞒不过去。可是多写了,一来自家已用了许多,二来怕惹的贾赦震怒,万一那时再大发雷霆,就绝无回转的余地了。汪掌柜哆哩哆嗦迟迟不敢下笔。 贾赦见其迟疑又道:“汪掌柜的确是该仔细想好再动笔不迟。这可是看在你们五代在府中效力的份上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最好是写清楚了,每年贪了多少,最后最好能跟我这的账册对上。”贾赦说着,伸手拍了拍桌上的一摞帐册。 这番话更是让汪掌柜心中一惊,本来还想胡乱写个数,试图蒙混过关。可听贾赦如此一说,更是心如死灰,怎么能和贾赦手中的账册能对上?自己又没见过那本账册?如此也断了糊弄的心思,索性认真开始写了。汪掌柜还不算糊涂,毕竟吐些家财可比抄家发卖要好得多,全家老小的卖身契可都在荣国府贾赦手上压着呢。此番老老实实写明其中贪墨的八分,再求府上老爷能宽恕吧。 贾赦瞧汪掌柜开始认真写了,又瞧向一同跪在地上的另外两位掌柜道:“你们两个是自己说,还是也要我替你们来说?”贾赦见另外两人只顾着跪地磕头,便又问了一遍。顺手将手中的扇子往桌子上点了一点。 “小的愿招,小的愿招。”另外两位掌柜磕头如捣蒜一般,“请大爷手下留情,请大爷看在我等为府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一时糊涂犯了错,还望能饶恕一次。” 贾赦见其倒是上道,便又说道:“实在不屑听你等钻营之术,你二人也如他一般写清楚拿了我看。我今日也将丑话放在前面,你们自思量,莫将唯一活路自己给堵死了。” 二人听贾赦如此说,自然不敢再生糊弄之心,阖家老小都捏在府上呢,自己失了钱是小,丢了命是大。任谁都不想成为这府中第二个赖大。 片刻工夫汪掌柜倒是写好,战战兢兢将这张纸呈上。贾赦瞅了眼,竟比自己调查的还多了两成,且一条条写得着实详细,便点了点头道:“这数目虽说还不算完全对上,但也有了九成。姑且认你还算老实。”贾赦一挥手来了几个下人,“你们几个去汪掌柜家中让他们将这银钱凑齐,若凑不齐也用宅子田地也可抵,若今日凑得便饶了其一命,若是凑不齐,挖煤发卖任选其一。”那几人听了,应了,拔脚便走。而此时再看汪掌柜面如死灰,瘫坐一边,眼巴巴地瞧着那几个去办事的下人。 那两个人听了也不敢怠慢,急忙也将自己的那份也写好,恭恭敬敬呈了上去,心惊胆颤听凭发落。 贾赦也扫了眼,将其中一张往地下一扔蔑笑道:“到了此时,你竟然还顾着护钱不要命去。既然如此,我不成全你岂不是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去。”言毕一摆手,又上来几个膀大腰圆的下人,贾赦指着其中一个鼻子道:“苟掌柜,我本是瞧着你为府中管了十几年的铺子,今日还给你留了几分脸面。既然你不要脸也不要命也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拖下去,在院子里先给我打四十板子再说,对了,把那群掌柜都轰出来看,让他们瞧瞧这就是贪墨钻营的下场!” 原本还寄希望可以蒙混过关的苟掌柜此时脸上再无血色,慌了神甚至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直到下人来拖,才回了神,连声讨饶。 贾赦将账本往其面前一摔:“也让你死个明白,你写上来的连你贪掉的三成都不到。你还真以为本老爷今日不会与你们动真格的?给我拖下去打!结结实实打!” 那几个下人得了令,自然不客气将这苟掌柜拖到院中,直接按到,结结实实打了起来。这苟掌柜挨了板子痛哭嚎叫声声凄厉。此时等候在各房的各位掌柜也都被管事叫出来看。瞧着被打的苟掌柜更是各个心中惊恐,又听那管事高声说这苟掌柜钻营贪墨,被老爷抓个正着,老爷念其过去也曾为府中效力,本欲给其机会主动交待归还贪墨银钱,但这苟掌柜妄图蒙混过关,老爷震怒,便讨了这顿打。众人听着苟掌柜的惨叫更是心惊。 管事又言道:“今日老爷震怒,但念其旧情,还想给犯了错的一次机会,若是有贪墨钻营的取纸笔写下自己每次贪墨的银钱数量,写完呈上,若老爷点头认可,便命家里人将这银钱补上。此事便算了,若是存了同样的心思,那就领板子抄家,最后连同家人一起发卖了去。就如同这苟掌柜。”那管事一顿,“各位可是听好瞧好想好了。别以为平日老爷不吭声就不知了,老爷那里有本账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也是给你们留了几分脸面去,若是自己不要脸不要命大可不在意去。” 众掌柜听管事如此一说,平日里贪墨钻营的那些立刻下破了胆,转眼就有不少人转身回去写去了。众人听着惨叫声,下笔也是心惊rou跳。生怕这板子也落到自己身上。 此时去汪掌柜家取银钱的下人倒是回来了,银钱倒是取回来了些,田契地契房契也拿回来了,只是账房算来算去,这归还银钱还是与写下的差了二成。贾赦听了对着汪掌柜笑道:“汪掌柜,这欠的银钱归还不足啊!若是我将你饶了,怕是众人瞧见说我偏袒。不如这样一成换二十板子。你写了有我账册的九成,归还了你写的八成,就算你短了三成去,自领六十大板了此帐吧。” 汪掌柜一听要去领六十大板,唬的忙道:“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我还有存银子的地方,这是家人不知的。请老爷允许我自去取来销账。恳求大老爷扰我一命吧。我这身子骨莫说是六十板子就是六板子如今也受不起啊。” 贾赦将手里扇子转了转道:“此番就再与你一次机会,若是取回来的银钱还是不足。就再加二十大板。到时候自领八十。” 汪掌柜连连应下,又派了人跟着去。一盏茶的功夫倒是回来了。贾赦瞧了见其不但缴足,还多了不少,这才点点头,算是应了。汪掌柜瞧贾赦不再计较,这才松了口气去。今日这是将全部家底都交了上去才换回了条命啊。 那些掌柜原本还有不少想避重就轻的赌上一把的,也都息了心思。呈上去的得贾赦点头应了的也都要求自己陪同一起去取回银钱,免得取回少了再挨打责罚。当然其中也有几个胆大的,不过却都被贾赦发现,各自领了板子去,落了个发卖抄家的下场。 一番折腾之后,也过了半日,计算下来,这归还的银钱比自己先前预计倒是多了近一倍去。贾赦脸上却不似上次查抄赖家,一丝喜意也没有。这就是府上的下人,有了前车之鉴依旧不以为然。这些掌柜论精明,几乎个个都是精明的,可他们的精明都用到了钻营府中去了,府中就是这样养着一群硕鼠蛀虫。此番虽是做了惩处,但贾赦仍然是难解心头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始抽抽抽啦。 昨天的章节写得太赶今天想捉虫,结果告诉我审核未通过不能改。 泪奔。 谢谢小天使评论收藏。依旧只能在后台看到有评论数,但前台后台依旧都刷不出来tat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多久。 十分钟过去了,文还是没发出去,跪。 第八十回 80 贾赦将掌管府中铺面的掌柜整治了一番。虽说银钱倒是找回来不少,但却是愈发气愤, 这群人哪个不是精明能干才点了这样的好差事去, 结果呢?却一大半都沦落成硕鼠蛀虫之流去了。 虽心中余怒未消, 但贾赦也清楚这帮人今日也应该算是领了教训吐了血,便只将那些给了机会不知珍惜的主打了板子发卖, 又将连年亏损的店铺掌柜撤掉将人打发去了庄子,如此一番,这铺子掌柜也还剩个三十来位。 贾赦将这余下的众人汇集一处道:“今日之事也仅是给你等众人的一次小惩戒。你们做了什么?亏空了多少?钻营了所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且瞧在你们还懂这知错悔改的道理便先饶恕你们这一次!” 那群掌柜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今日交账实在是与往日太不同了。如今这大老爷也再不似先前那般了, 做起事来有规有矩有理有凭的。再瞧瞧今日发配抄家的那些掌柜, 也不过就是一时之念的差错罢了。 贾赦将扇子在手中敲了敲又道:“若是日后再犯此错, 我必不饶恕。那时可莫要再来磕头求饶搬出你家几世为府上效力的话来。我也直接告诉你们,今日你等便已将祖上的恩典尽数用去。若是再犯只有更严绝无减轻, 你等最好都给我记住了!”说完贾赦拿扇子在桌上重重一敲。众人听了这一声, 都吓了一跳, 各个缩脖闭嘴大气也不敢出。 见众人如此, 贾赦哼了一声道:“本想着今日应该能快些了帐,哪里想到会拖这么久。” 众掌柜听贾赦说了这话, 不由得心里开始期盼起来, 总算是可以归家了吧。毕竟打也打了罚也罚了。哪知贾赦话锋一转又道:“我可是专门为你等请了位老师, 专为教你们记账, 也已等候多时。瞧瞧你们这些人做掌柜少说也有了五六年, 账目却做得乱七八糟。今日起跟老师学过之后,都给我改了!日后若失再有差错,可莫怪我处置无情!你等好自为之!” 听了这话, 众掌柜不免都是一愣。怎么老爷还请了人来教交账?虽说自己是贪了些,但记账看帐也还是不错的,哪里还需要找人来教?众人难免心内狐疑,但此时也不敢冒问,只得将疑问揣在肚子里,心中对贾赦提到的老师倒是生出不少好奇。 白鹭倒是早早便换好了男装,又演练了一会儿压低嗓子说话。倒是逗得张夫人笑意连连,说道:“如此俊秀一后生,给那些个掌柜教课倒是可惜了,如此打扮若是给丫鬟婆子授课还不知要迷倒多少去。” 白鹭被张夫人说红了脸,张夫人瞧着更乐,又道:“这可不行,一会儿见了那些人可别红了脸失了气势。此番你可是皇家的典帐,老爷请来的,不管怎样这架子先要端足,那些人素日都是欺软怕硬的,你硬气了,他们便气势小了。更何况你可是给他们做老师去的。” 白鹭素日跟着贾母,将贾母身边诸事打理的甚好,也是个颇有见识的。听了这话也给自己鼓了鼓劲。又细细将张夫人嘱咐讲授的内容在心中过了几遍,觉得并无疏漏,也放下心来。正巧此事贾赦差人来请,白鹭便辞了张夫人,跟着下人去了。 众掌柜被府内管事带去一处院子,那里早已备好五六张八仙桌,上位独有一桌一椅,旁边还立了块板子,料想那是老师之位。众掌柜倒是从未见过这样授课的,纷纷落座后,更是好奇。 此时老师未到,管事又开口道:“今日请的老师乃是皇家典账,你等可要恭敬小心,若是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 这掌柜中有大胆的,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典账大人如何称呼?” 管事头一歪,想了想说道:“听闻那先生姓白,一会儿等人到了,你等称其先生便可。”管事一顿,“我倒是差点忘了一事。老爷特意嘱咐过,先生上课自然是要有贽见礼的,因先生与府中相熟,又是卖老爷的情面才来,这贽见礼自然不能少。一人十两便是,也就是聊表心意罢了。” “一人十两?!”掌柜中便有人惊呼出声。诸位掌柜倒都是有见识的,经手银钱也是不少。可就是听一次课便要花去十两银子去,倒真是少见。那管事见众人如此,冷笑一声,“不愿倒也无妨,自己去与大老爷说不上这课便是。” 众人哪里敢为这事再去烦贾赦,只得闭了嘴。可这里仍有几个是刚才被贾赦逼得缴了家底的,如今囊中真是分文没有,急的直抓脑袋。管事瞧了又道:“若实在拿不出,府中可以先垫上,从日后年金中扣除即可。”此话一出众人安静,管事拿了个精巧的盒子,在众人间走了一趟,将银子收了,又补上差了的,待数量齐整了放置到老师桌前。此时众人望眼欲穿,眼巴巴等着见一堂课便花了自己五分之一年金的先生来。 白鹭姗姗来迟,尽管心里是演习多遍,但还是难免有几分怯场。因老太太帮自己应了这差事,白鹭怕自己搞砸特意去向贾母取经。 史菲儿想了一番,便将现世这授课方式拿了来。让人备下白板上面钉上白纸姑且充当黑板作用,毕竟教多人记账不似一对一认字读书,还是这样方便些。见白鹭仍面带惧色,笑着安慰道:“你就当来上你课的那些学生是一堆萝卜白菜就是了。这萝卜白菜只有你吃了它的份,它还能吃了你去?莫怕莫怕。” 听了这话白鹭倒是噗嗤一声笑出。今日再瞧见那些掌柜又想起昨日贾母这句笑话来,心里倒是一乐,这怯场也没了。管事瞧见白鹭到了,连忙相迎,白鹭此番先端起架子略略点头便是应了礼。白鹭自己也知,毕竟女扮男装是头一遭动作越少越好,免得露馅。 众掌柜个个伸长了脖子瞅着这一堂课十两银子的白先生,见其年岁上轻,有人免不了心生不满,小声嘀咕道:“原以为是怎样的人物,却是个嘴上没毛的!” 可白鹭偏生是个耳神甚好的,冲着众人一拱手,哑了嗓子道:“在下白某,有幸为皇家典账,今日被贾将军邀了来给各位说说这记账一事。”众人见了连忙还礼口称白先生有礼了。白鹭话锋一转接着道:“今日虽是你家老爷请了我来,若是诸位不愿听,也不必耽误时间。且多说一句,皇家典账可不按胡须多寡,若要寻嘴上有毛的,大可牵只羊来,那倒是胡须又长又多,就不知其是否会将这账册当作嚼头。” 众掌柜听了脸色大窘,特别是现前嘀咕的那位掌柜,正是留了撮山羊胡,被白鹭如此一说更是红了一张脸。众人怕惹怒这位典账,再引事端,也不敢再乱议论。 白鹭见众人不再议论,便又道:“今日我讲得记账之法和诸位平日记账颇有不同。还望诸位多些用心,若有疑问,先听便是,最后一起发问。”言毕,便开始从教这些人认识阿拉伯数字开始,接着又教其复式记账。 众掌柜倒也是精明的,况且也是记账管事多年,学起来倒是还算快。只是不少人瞅了瞅这新的记账方法,心里暗暗叫苦,这日后想再随意搞些钱出来可就难了。怨不得老爷灰请这么一位来,本还想着等以后慢慢将近日吐出的银钱一点点再捞回来,只怕今日之后是难上加难了。 白鹭讲了一个时辰,又是举例又是计算的。倒是越讲越起劲。众位掌柜因怕若是记不好这账册,贾赦再处罚,也是听得认真。 末了白鹭冲众人说道:“诸位掌柜,再详细的记账也不是无懈可击。若是心往这个方向使力,虽说蒙蔽了一时可蒙蔽不了一世。做事讲究个问心无愧,记账讲究个分毫不差。切莫一错再错了。” 众掌柜最后又被个后生教训一通,虽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况且今日这事情发生太多,回去也要好生消化一番。 一日事了,贾赦带着白鹭去贾母处回禀。史菲儿听白鹭女扮男装去给众人上了课还未被看出,笑着称也想瞧瞧这白鹭变成俊俏后生的模样。白鹭无奈只得依了,抹了脸卸了妆装扮给贾母看。 史菲儿瞧着也夸赞着白鹭装扮的俊秀。贾赦又将给白鹭的贽见礼命人捧出。史菲儿一见也吃了一惊,转头问白鹭:“今日给多少人授课?” 白鹭见了那银钱也是奇怪:“不过三十二位罢了。” 贾赦解释道:“今日见这些掌柜中大祸临头给了机会还不知回改的。儿子一时气不过,便擅自抬了价格,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他们去。定要让其感到些rou疼才能不辜负白鹭姑娘这番辛苦。” 史菲儿点头道:“即是如此,白鹭你收下便是。” 白鹭哪里感收如此之多的银两,连忙推辞。史菲儿道:“让你收着便收着,若还是心里过意不去,这银钱便算我日后给你添妆的赏赐便是。”白鹭听了这才收下。 史菲儿见白鹭收了,脸上带笑。原先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件事一直也没寻到好的方式去做,今日这么一来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铺垫完了,撒花~ 下面就开始新一轮的折腾啦(都是什么形容词!) 第八十一回 81 “老太太,今日府里的这些掌柜算是都收拾了一遍。我倒是想瞧瞧, 经了今日一事, 明年查账时还能有多少个胆大贪钱不要命的!”贾赦说此话时, 脸上浮现几丝怒意。 “我料想他们明年自是不敢再折腾了,这些人昔日里也都是颇为精明的, 自然也懂的什么时候该收手什么时候该安分些。你今日做得着实不错,即立了威,又施了恩, 如今你做起事来倒是越发的稳妥呢。颇有你祖父当年的几分神采。”史菲儿这几句夸赞倒是真出自于真心, 又命蝴蝶给贾赦倒了杯茶来。 听贾母如此夸赞自己, 贾赦的怒意也消了,脸上还透出几分喜色来, 得到贾母如此夸赞确是生平第一次。因自小被祖母养在身边, 自然事事皆是已祖父为榜样教育的。但祖父贾源是何等人物, 那是能靠军功博到国公之位的。虽然贾赦有心仿效, 年岁大了些便有了自知之明,知其自己与祖父实在是相差甚远。况且自己父亲又时常呵斥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甚少夸奖。今日因这事却得了贾母如此肯定, 自然原本的那些不快一扫而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