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夙愿

    乐山之上，有一座墨云自己建造的草舍，虽然里面的陈设简陋，却是他最喜欢一个人来的地方。他曾听慕辰提起过当年与祉瑶追捕冥界判官之事，神鬼之子就在乐山山涧旁的一个山洞之中丢失的，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他父亲与另外两个他最亲近之人的剧烈打斗，慕辰几乎命丧于此，父亲也在此被冥界逮捕归案，自己也从这里开始落入了宿月的手中。

    墨云从小就和慕辰住在一起，对他的一切都相当熟悉。若说要模仿他的一颦一笑，简直是轻而易举顺手拈来。虽然他最希望的是能以自己的真实身份出现在祉瑶的面前，但目前看来祉瑶心里还是装着慕辰容不下别人。也罢，第一次在乐坊碰面已经化成了慕辰，只要祉瑶能留在他身边，将错就错又何妨。况且此时的祉瑶那么高兴，眼里只有他一个，连那个无尘也撇开一边了，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他开始全情投入到这个伪造的身份之中，什么都不需要顾虑，与久别的祉瑶好好享受这相聚的时光。这份三百年的思念曾经日日夜夜地煎熬着他，也是他一直以来不曾放弃的动力。对祉瑶的情感他一直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他感觉自己爱恋着她，却又似乎多了一种敬慕；可他又希望接近她独占她，让她全身心只属于自己一个。从前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被察觉到的情感似乎从那时起播下了一颗种子，在这漫长岁月之中慢慢发酵，如同滚雪球一般，直至此刻到达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不想再压抑自己，只想把他的一切都暴露在祉瑶的面前，以赎回他们曾经错过的过去。

    “慕辰已经不在了，师姐在这世上已经是孤苦无依，只有我才能保护好她。天界那群不安好心的一直想对她不利，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就能护着她一天。我只想永远和她在一起，不要再分开，不想再看着他们离去只剩下自己一个……”伪装成慕辰的墨云与祉瑶相处了几天，这种想法越发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他，于是他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口问祉瑶愿不愿意嫁给他。

    祉瑶犹豫了半晌，似乎心中有所顾虑，墨云猜测也许她顾虑的是无尘那个“魔”。如果真是那样，就必须快刀斩乱麻，尽快地游说她下定决心。若说墨云心中一直无法弥补的遗憾是祉瑶，那么祉瑶心中一直无法弥补的遗憾则是慕辰。其实墨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从前也许是因为他也同样喜欢着慕辰这个好兄弟，一直对自己的情感有所顾忌，所以从来都不敢对祉瑶痴心妄想；而如今，慕辰已经离世，这是他和祉瑶都无法接受的遗憾，那么他愿意代替慕辰去照顾祉瑶一生一世，甚至往后的任何一辈子，他都同样乐意。

    然而世事往往事与愿违。墨云才没过上几天顺遂的日子，无尘便带着云玉和绮罗追过来了。虽然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以为能等到他和祉瑶成亲之后再料理无尘这个跟屁虫。此人是什么来历他一直没有头绪，但是身后似乎有冥界撑腰，应该也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他所布下的迷阵能洞悉人心所畏惧的一切，并根据畏惧的人或事造出假可乱真的迷象来，本应能拖住他们一段时间。但是他大概没预料到，对于无尘来说，他的心中并无任何畏惧之事，因此无尘竟一路毫无阻碍地直达草舍，在节骨眼上打乱了本该完成的婚礼，并且夺回了祉瑶。

    未能如愿以偿的墨云气得发抖，本来在母亲所留下的凝神丹与祉瑶之间，他早已下定了决心把凝神丹割舍给心上之人，让她能继续好好地活下去，不用再和他分离。没想到这个无尘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纠缠，看来若是不把此人给解决了，他和祉瑶就无法过上他所希望的日子。因此当无尘和祉瑶来到平昌国皇宫说要拜祀太祖离开之时，他早早地恭候在城门之外，等候这一个能够障碍扫除的机会。

    可惜这一次，祉瑶却似乎看清楚了眼前的慕辰是伪装的，并且为了无尘竟然对他出手攻击。墨云此时的心中愤恨不已，若非无尘搅局，他和祉瑶之间何以至此？！本来无尘护送祉瑶修魄，也算是劳苦功高，他对无尘并无任何恶意。然而从他和祉瑶重逢开始，无尘已三番五次地打乱他的计划，让他恨不得把此人千刀万剐；而更让他出离愤怒的是，此时祉瑶的心中似乎更偏向无尘，这才让他动了杀心。因此当无尘落入他手中之时，他更是毫不顾忌祉瑶而想除之而后快。但是祉瑶一天在冥界之人身边，他就无法靠近她，只得忍着心中的愤怒对无尘施以各种极刑，留着他作为人质让祉瑶主动来见自己。

    墨云本以为，祉瑶只是想来求他放了无尘，却没想到她竟然提出以自己与无尘交换的要求！难道这三百年过去了，祉瑶已经把慕辰忘了喜欢上无尘了吗？不对，明明前一段时间在乐山之中她还对慕辰情深义重，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了？！他极力压制住心底的怒气，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假若那天乐山之中祉瑶没有任由自己被无尘他们带走，如今他们俩已成为结发夫妻，自己何至于为了无尘而站到了祉瑶的对立面上？一切都是这个多事的无尘引起的！他凭什么与自己争夺祉瑶？！愤怒将墨云最后的一丝理智击溃，以致于对自己平日里最敬重的师姐做出了逾越之举。

    直到祉瑶的哭喊声以及对自己真正名字的呼唤传入耳中，墨云才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本以为祉瑶早已忘记了他，除了慕辰她心中没有记挂任何人。而听到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喊出之时，他竟然感到莫名的欣慰。他懊恼自己对祉瑶作出的无礼行为，无法为自己辩解，但他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恳求祉瑶嫁给他，那只是他一直以来不变的初衷，也是他这三百年来梦寐以求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