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村老
“道长真没有办法出去吗?”陈之晋又问道。 “我约摸晓得那莲花妖的心思,我应该性命无忧,为何要想办法出去?”道士笑道。 “性命无忧?”陈之晋皱眉道。 “呵,是我性命无忧,你们可就死定了,至少要死得只剩十人以下。”道士说道。 随着男人们出到农院里的妇人们全都惊呼一声。前面男人们说什么妖怪什么阵盘,她们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也没太放在心上,反正一切有自家男人呢。可现在一听道士说要死人,这些农妇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提起来了。 “会死人?”劳村老严肃道,“我不信,这哪里是你们说的什么劳子妖怪,明明就是山神土地神向我们讨要年奉呢。怎么可能死人?” 其实劳村老是信那道士的,只是为了安抚村里那些妇人,所以才如此说。不然谁知道这些农妇会在恐惧下做出什么事。陈之晋与那道士看到劳村老的眼神,也知道劳村老大抵是信了的。 “好了好了,都回自个家里去,把自家娃娃看好了。其他的事就交给男人。”劳村老把众农妇都喊回家去,方便几人接下来的谈话。 等农妇走得差不多了,劳村老又急迫地问道:“道长,具体是怎么回事?您是晓得的人,能否告知小老儿?” 道士瞥了一眼劳村老,笑笑没说话。陈之晋见此,说道:“还请道长告知实情。” 道士似乎对陈之晋颇有兴趣,对劳村老的问题完全不搭理,陈之晋一问起他就呵呵一笑,然后答道:“说来此事我也是偶然听说的,不然我也不晓得具体。” “从五月起,叶施、列郅以及楚山三国之地陆续出现这种村庄死绝之事。而且每次都会有两三个道友被抓到阵盘里,用来活化灵气。” “大多被抓的道人都被杀了,只有道观修士会被放走,大抵是那妖怪不敢招惹。而我,正是道观修士,所以我才说我的性命应该无忧。” “据生还的道友说,行此事的乃是一莲花妖,名丹境界,靠这阵盘吸食人的精血以修炼魔道。所以我才说你们死定了。” “道观修士?”陈之晋疑惑道,“我曾去过道观,都是些假道士罢了,莫非是他们藏拙?” “非也,那些都只是凡人而已。吾所言道观,与你所言道观可是有大不同的。”道士道。 “道长真没有破那妖怪阵法的方法吗?”劳村老抱着希望问道。 这回道士没有忽略劳村老,直接回道“没有,别想那么多了,趁着还活着,吃好喝好吧。” “不对,为何道长先前说我们会剩下十人,现在又说我们全都会死?”一旁的王治突然道。 “咦?”道士没想到有人会注意到自己话里的话,挺意外地瞧了瞧一直站在陈之晋身后的王治。 “要看你们运气了。莲花妖这阵盘有缺陷,需要抓几个修道之人进来充当活力,保证阵盘运转。如若他抓进来一个冥修或者命修,你们就还有一丝希望。”道士道。 陈之晋立即道:“道长此话何解?” “天地魂不可灭,这等吸人精气之事会伤及凡人魂魄,是天道不认可的。而冥修、命修承天修行,肯定要拼上性命救你们。”道士道,“所以我说是一丝希望。” 陈之晋思索后道:“道长的意思是,之前曾发生过这种事,并且最后被救下十人?” “是的。”道士望天一叹道,“我有一幼时好友,十五之龄改修冥道。恰巧被抓到这阵盘里,本来他是道观门徒,性命无虞,但收到天示后决定拼死救人,展尽一切手段后救下来十个青壮。” 说完,道士发现劳村老两眼直直地望着自己,遂道:“最后我那好友和另一个冥修都死了,所以我可不做这等事,我只等着事了那妖怪把我放了就成。” “祸事,真是祸事啊……”劳村老不盯着道士了,他越过道士走出了农院。一边走劳村老还一边摇头,摇掉一地悲凉。 劳村老远远看了一眼跪着祭神的遍地村民,像丢了魂一样朝村里的屋舍去了。他进了一间较朴素但干净的屋子,里面的床上躺着三村老中最年老的一个。 这位村老年已八十,算是高寿了,被村里人当着吉祥宝养。劳村老缓缓坐到床沿上,把拄拐靠在墙上放好。 “李老哥儿唉,小老儿又来看你了。”劳村老一脸的怀念,他在回念自己被村里众人推举为三老之一时的情形。 那是七八年前,李村老靠在椅子上,声音缓缓慢慢,尽量多停息,好有力气让说话的声音沉一些。 劳村老记得那段话,记得很清晰。李村老当时说:“这娃儿,大家伙都认得。他来管事,我放心。” 过了几年,李村老两腿瘦得只有骨头,根本撑不住身子,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劳村老经常来看李村老,今天又来心情却不一样。 李村老听到自己照顾几十年的小娃儿又来看望自己,艰难地转身,原本浑噩盯着墙壁的双目慢慢恢复色彩。 看着李村老这幅样子,劳村老心里又浮现心底那种罪恶的想法。同村的人都说李村老高寿,是吉相。可谁想过床上这个连自杀都办不到的老人活得有多难受。 劳村老每天都要来看望李村老,他清楚地记得每次一进屋,床上的老人如同枯木一样的身躯,记得那浑无活色的眼神。 平常人突然失去双眼,突然断了双腿,至少会有一瞬间的寻死念头。可大多数人会坚强地撑下去,因为他们还有其他的东西。没了视觉,他们还能听还能说话;没了双腿,他们还能笔写春秋眼望星河。 然而李村老呢?他什么都没有。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或许就是那身为寿老为村庄祈福的心愿。 祈福,又真的祈到福了吗。今日村里来了妖怪,整个村的人可能都会死去。这哪里像是祈到福的样子啊。 再回想李村老痛苦地躺在床上,坚持了这么几年,劳村老觉得十分可笑。他半站起,两手作环状掐住李村老的脖子,过了几秒又松开,颓废地做回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