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自己还一直不解,李凌寒这样无所顾忌的人,竞然会大费周章的半夜进自己的房,原来他只是不想让小倩知道了伤心…… 呵呵……难道自己就没有心吗!那现在钝痛的又是哪里…… “二奶奶……”张妈见主子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出声轻唤道。 沈清终是回过了神,对张妈勉强的笑了笑才说:“……去库房选几匹好料子,给她送过去……” “……是……”张妈低头正要走了出去。 沈清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吩咐道:“让大满送过去!……你让她先进来,我有些话跟她说!” 张妈应了是,这才开门出去了。 …… 惜兰苑中,倩姨娘的起居生活,果真如其他下人所言,奢华富丽之极。 纱帘用的是蚕丝织成的轻纱,轻软柔密,如烟似雾。掀了帘子进去,一股热气夹着怡人的清香扑鼻而来。 房间正中鎏金塔式香炉轻烟袅袅,檀木靠背椅上铺着白狐皮坐褥和彩绣靠背引枕,倩姨娘斜靠着,脚边一个梳着丫环髻的约十八九岁的大丫鬟在替她捏腿。 这大丫环是小倩刚过来将军府时,她介绍进府的,说是一个远房表姐,家中遭了荒,才来投奔的。 她同李凌寒提了几句,没想到那男人只是随便问了几句,便同意了…… 此时的倩姨娘与初进府时相比,大是不同。刚过来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身份,行事也比较谨慎,小心;现在可好,是三干宠爱系一身的李督军的爱妾,所以行事作风大变,哪还有当初那胆小怯懦的小丫头的影子啊。 只见她头上簪着宝石垂珠步摇,华美优雅,穿着八宝妆花蜀缎水泄百褶裙,披着雪白的狐狸皮坎肩,妆容精致,只是清秀的五官在锦衣华服的映衬中竟也带出雍容高贵来。 “奴婢见过姨娘,给姨娘请安。”大满恭恭敬敬屈身行礼。 “你叫大满吧,是二奶奶跟前的人,不必多礼,快请起,快请起。”倩姨娘热情地道。 她口中言语火热,神情却是极其傲慢,大满不以为意,笑着把手里的布料奉上,“这是二奶奶让送过来的,是爷前几日才购来的新花样!二奶奶让你安心养胎,有需要就去管家那领!”又说了几句恭喜的话。 小倩看了大满一眼,随手翻了翻桌上的面料,神情中闪出一丝不快,因为前几日李凌寒让大东送过来的面料,根本就没有这个好…… 小倩身旁的丫头,自然明了她的心思,连忙笑着对大满说:“实不相瞒,这样的料子姨娘屋里还有不少,早上姨娘跟爷一提要做些小孩衣物, 幸好爷体谅,跟姨娘说让下人们做就行了……还说……还说这面料不好,待他让人去寻些好的来……”琥珀边给倩姨娘揉着肩,口里叨唠个没完,那笑容也尤为刺目——听她这话,倒是处处像在炫耀。 小倩此时脸上也泛起了得意的笑容,转头对琥珀说:“你去我首饰盒子里,取个簪子给大满当谢礼!……就是第三个盒子里的……哎呀,这二爷也真是的,送那么多东西过来,放的地方都没有了……” “是!”琥珀笑着进了卧房。 大满连忙推辞说:“我是帮主子跑腿的,怎么能收姨娘的礼?让二奶奶知道,奴婢就完了!” “今日我高兴,说赏你,你就拿着。以后还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呢!”倩姨娘笑着说。 这时,丫头琥珀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通体金光灿灿的凤头簪子,小倩大惊,瞪了一眼琥珀,但琥珀像是完全没看到一般,直接就把凤头簪递给了大满:“这个簪子成色是不错,但是有些过时了!我们姨娘首饰盒装不下了,你拿去吧!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大满看着手上,价值不菲的凤头簪,想到之前主子交待过的话,便装作十分高兴地收下了…… 临走前,还跪下给小倩磕了个表忠心的头…… “琥珀你是怎么搞的?怎么把那根那么贵重的簪子给她了!”大满走后,倩姨娘推开正在替她捶腿的丫鬟琥珀,猛的站了起来,十分生气地道:“那是我最喜欢的一支簪子啊,你竟然问都不问一声,就随手拿了,赏给了一个丫鬟……” 只见琥珀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笑了笑,问道:“小倩,你还想回怡红楼去吗?莫不是让你享了几日的福,你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小倩一惊,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琥珀,轻轻的摇了摇头,这琥珀是左丞相的人,当然,小倩现在也是左世荣手上的棋子! 花姨娘那傻瓜,她一直自以为聪明,其实早就落入了左世荣那老贼的圈套…… “不……不想……”小倩不禁想到了被控制的家人,和怡红楼的十八般酷刑,情不自禁的拼命摇头,摇了半天停下来,这才连忙认错道:“琥珀姐,以后我会乖乖听丞相的话, 你们别把我送回怡红楼,还……还有……别伤害我的家人……我什么都听丞相大人的,一辈子做奴才侍候他……”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丞相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你和你的家人的!而且……在这里,你可以继续做你三千宠爱集一身的倩姨娘……”琥珀笑道,伸手拿起茶杯。 小倩忙端起茶杯双手捧上,怯怯问道:“丞相大人究竟是要我做何事!” 琥珀并未回答她,只是笑了笑,捏起杯盖,轻轻地抹去上面的茶叶,小抿了一口,伸手把茶杯递给小倩,示意她看杯子。 “你知道这茶多少银子一两吗?” “这个在楼里的时候,教习的姑姑曾教过?这是极品青峰,一两茶叶至少一两银子。” “嗯,你说得没错。”琥珀幽幽长叹,低声道:“小倩,那凤头簪子是好东西,起码值五百两银,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只是个姨娘,每日里吃穿用度就这个样子,若是当上当家主母呢?若是你是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呢?” “琥珀姐,你的意思是?”小倩警惕地看向房门。 “我的意思是,你要做上这李凌寒的正室!现在你有了身孕,正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李凌寒夜夜宿在你这里,对你可谓是千依百顺,咱们再用点心思,以后你的好日子,可谓是享之不尽!”琥珀一步一步引诱着小倩。 …… 大满离开了惜兰苑,匆匆回到栖梧轩,将刚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沈清,沈清握着手中的凤头簪子,冷冷一笑…… 这支簪子,正是李凌寒送给她,她又在李凌寒抬小倩为姨娘的那天,借花献佛,转手送给小倩的见面礼! 真真是物是人非了!沈清把簪子递回到大满手上,笑着说:“既然她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你收着吧!” 大满一惊,连忙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焦急解释道:“请主子明察,奴婢对二奶奶可是忠心耿耿的!” 沈清笑着道:“你先别急,没说你什么!只不过让你收着这簪子,小倩以后一定会再找你办事!但前提是,你当真收下了她的东西! ——簪子你收下,该怎么处置随你!最好是高调点,让她的知道!” 大满这下才恍然大悟,原来主子是这样打算的…… 这天晚上,李凌寒也并未半夜来偷袭沈清,原本白日里,沈清还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若是那男人来了,自己应该如何给他些颜色,也让她心中不痛快! 但是事与愿违,李凌寒接连几日都未回府,所以沈清的那口恶气,生生的憋了几天,直憋得晚上辗转难眠……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被劫持 不知从何时起,沈清有了个习惯,就是每月逢初一或十五总要去一趟寺庙!也许是寻求心理上的一些慰藉吧,京城的皇觉寺就是一个好去处。 满山的树木,特别是春天和夏天的时候,满山遍野郁郁葱葱,花红柳绿,美不胜收…… 特别是三月天,桃花胜开的时侯,那才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现在是冬天,山上倒是有寒梅无数…… 初一这天早晨,沈清便乘了马车前往皇觉寺,才至半道,便纷纷扬扬飘絮似的落起了雪,小红劝她回去,沈清却选了掀了帘子抬头瞧着天空,灰蓝苍穹,落的却是干干净净的雪。 沈清拢了拢身上的紫裘大氅,弯弯下了马车,她拉着小红说:“今日不乘车也不骑马,偏要自个一步步走上去。” 小红和小满只得叹气,有时人总爱折腾,折腾自己,也折腾旁人。 待沈清走入寺里,腊梅树枝头已是红梅点点,远远望过去,便于冰雪白霜中,窥见怦然欲出的勃勃生机,那星星点点的红,也让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些许暖意…… 酥软雪花落在睫毛上,瞬时又化作了水,落下来,模糊了视线。 沈清仿佛瞧见,残漏廊檐前,梅花新枝后,漫天大雪烽烟弥漫,仿佛大漠沙海,长河落日,坚毅不破一道丰碑。 此时金无缺站在雪里,瞧见伞下微笑的沈清,顿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猛然间转开脸去,身子还立在雪里,仅着一袭月白衣衫,痴傻莽撞。 沈清接过小红手中娟秀小伞,八十四骨,紫竹柄,伞面画满了春日桃花,雪落下来,沾在桃花花蕊间,又是一番冰肌玉骨好颜色。 心中有如万马奔腾的金无缺终是抬起头来,望见冬日里的一汪春色,迎面来,步步近,粉面含春,雪中独美。 沈清转头接过小满递过的绘了墨竹的伞,将伞递与面色尴尬的男人,那一树雪中墨竹便舒展开来,柔柔笼住伞下男人…… 春雪仍在簌簌地下,大地寂寥无声,偶有风过,仿佛也夹带了伞上桃花香,垂首时,有暗香盈袖,雪染冷香,隐隐攒动。 沈清瞧着他一肩软雪,纤长睫毛上还挂着未曾来得及划去的雪片,不由得掩嘴一笑,“下雪天,白狗毛短不怕冷?” 金无缺一顿,瞧了瞧自己一身白衣,再看看青青,也不作气,只接口道:“黄狗毛长却很怕冷。” 沈清一愣,随即瞥见自个藏在紫色大氅里的浅黄色罩袍,板起脸来,“你才是狗!你才毛长!”话音刚落,金无缺便朗声笑起来,沈清也藏不住笑,随着他响亮声线,不禁于伞下轻笑。 “来寺里敬香么?怎不见四妹?” 沈清问,眼角眉梢还存着笑意,那笑暖心暖神,仿佛霎时间桃花开遍,小百花碧桃,大白花碧桃,五色碧桃,千瓣桃红,垂枝碧桃,寿星桃,紫叶桃,绿花桃,百种千种,万紫千红,嫣然百媚,如惊鸿照影,西湖潋滟。 不不不,桃花再美不过点缀,怎敌她轻颦双黛螺,含笑凌波眼。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满心满眼都是她,是了,偏就是她。 “不,我孤身来看桃花罢了。” 沈清往那一片曾经灼灼其华,而现在却连片绿叶也无的桃树林看去,疑惑道:“桃花往何处去了?” 金无缺不在意地笑了笑,说:“所以我在等。” “那你要等了多少时日?” “不知道,许是一朝春秋,兴许已是许多年。” 他抬眼望着一色白雪,兀自沉静,仿佛沈清已不在身边,他兀自沉醉,于春山春水春色间,收拢来,他等待多年,无处可寻的梦靥。 瞧他这番模样,着实令人讨厌。 沈清皱眉,嗔道:“我看你是教那桃花妖迷了心智。” 金无缺回过头来,望着沈清,笑笑说:“我想也是,扫地的小沙弥也这么说我。” 天边密云重重,雪下的越发大了,沈清伸出纤纤素手,手心落了几片飞雪,顿时清凉一片…… “你在等我么?” 金无缺瞠目,顿时惶恐不安,一副被人戳破心事的傻样子…… 沈清凉凉笑起来,“你这又是何必……” 金无缺张口欲驳,却又觉得辩无可辩,沈清径直往前走去,徒留身后的金无缺暗自神伤…… 他握紧手上的伞,看着前方雪雾中的那抹紫色身影…… 沈清甩开了丫头与那男人,独自走在林间,空旷的树林里,寂静无比,突然她只感到身后一股杀气袭来,沈清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不禁加快了脚步,紧接着提起衣裙,拔腿就跑!谁知下一秒竞被人用黑色披风一裹,拦腰抱起,扛在了肩上…… 沈清大声惊呼,那黑衣人的肩膀咯得她肚子生疼! 沈清此时狼狈的不行,一路倒挂在男人肩上被颠得头昏脑涨,若是再不停下来她都要吐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就在她干呕受不了的时候,这劫匪奇迹般的停了,更气人的是,那人竞顺手,把眉上的人往雪地上一扔,由于被披风束住了双手,惯性使得她骨碌碌的滚了几圈…… 然后她便趴着车辕,不停的呕了起来。 “哪里来的歹人,竞敢在皇觉寺行凶!难道你不知道这是皇家寺院吗!”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入了晕头转向的沈清耳中——金无缺! 沈清大喜,手脚并用的,摆脱身上的那件披风,正要往金无缺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