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燕衡深深看了燕惜离一眼，拂袖而去。 “cut”姚本华喊道，三位主演同时到监控器前看回放，姚本华一一指出问题，尤其是晏谈——“你瞧瞧你，说这句话就好好说，那么僵硬干什么，那是你的臣子你干嘛怕他？还有这里，你看公主是这么随便看一眼？你要有感情啊，感情！” 面对导演的指责，晏谈虽然感到羞愧和难过，但他依旧紧守何闻意给他的致胜法宝：姚本华怎么说他怎么做，努力的去做，别的什么都不想。 拍了至少十几遍，去了一整个上午再搭上半个下午，三个人才真正满足了姚本华对这小小一个对话场景的要求，姚本华对所有人哪怕群演要求都很严格，不仅因为主演ng多次，就连饰演宫婢的特邀群演动作达不到他要的美感也要无限重来直到满意为止。晏谈拍完后燕衡今日戏份结束，他第一天就感觉很累，满头是汗的下场。燕惜离还有和秦逸的对手戏，晏谈连衣服都没空换就赶紧坐到导演身边去观摩。 “小晏啊，你这个演技真的得找个人好好教教了。”中间换场休息的时候，姚本华语重心长的对晏谈说道。如果说晏谈今天真实体验了一把姚本华的严苛，那姚本华今天也真实体会了何闻意给他打的那个关于晏谈演技问题的预防针。 “对不起姚导，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尽快提升自己的演技不拖剧组的后腿。” “演技这东西还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除了天赋异禀谁都要勤学苦练。你得找个师父带进门，你看你现在连门边都没站到，我很苦恼啊。” “姚导，真的对不起了......之前，意姐倒是说她有时间会教我。”晏谈想起何闻意给他的护身符，就把那句话一老一实交代了。 “闻意啊？那你明天就去吧。反正这两天集中拍男女主前期的戏，你的不集中，我让剧务调开，你先去学两天再回来让我验收。” “啊？”晏谈没想到姚本华直接让他去找何闻意“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你找别人教你，你还真的一老一实的打算等她抽时间来找你？去她那儿守着，哪哪儿你都跟着，只要见什么时候她一空你就让她教你。” “可是姚导......” “别可是了，一会儿我就给闻意打个电话，让她务必给我教出个会演戏的来，要不然就让她自己来反串燕衡！” 姚本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晏谈还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还希望小jiejie不要因此生他的气才好。到晚上的时候，晏谈果真收到了何闻意发来的信息，什么字也没有就发了个位置共享，看那个样子似乎是让晏谈自己找过去。 晏谈给何闻意发了几条信息她也没有回，晏谈觉得她肯定是生气了，本来就很忙自己还要过去麻烦她......他心里难过，可是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对能和小jiejie见面也是很期待的，就是这过去的原因略糟心了点。 晏谈早起联系小鱼的时候，小鱼爽快的借到了剧组的车，毕竟晏谈现在一跃成为男二号，她说话都要硬气许多。晏谈没有让晏儒陪同，他觉得自己去和何闻意沟通就够了，再加个晏儒怕是更麻烦何闻意。 司机把车开到国家话剧院就走了，晏谈站在大门口望着那栋建筑有点奇妙的感觉，他听说过话剧演员的演技都很厉害，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一场话剧，想到何闻意就在这里工作他又觉得这地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爱喝奶的谈宝宝：意姐，我到楼下了，你看你现在有没有空...... 猜不透的小jiejie：上三楼左拐右手边第二间办公室，3306。 爱喝奶的谈宝宝：好嘞，小的马上就到。 没收到何闻意的信息，晏谈上个楼心里都在直打鼓，他觉得何闻意从昨天给他共享位置以后发信息的语气都出奇的冷淡啊。站在3306门口，晏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才敲门，得到答复推门而进。 这是间大小适中的办公室，简洁干净，靠门边的地方还摆了一张长沙发和小茶几，何闻意坐在背对着窗的办公桌边打字。 “意姐，早上好。”晏谈还佝了下身子，他一紧张就连何闻意都要鞠个躬问好。 “你先坐，我弄好这里再和你说。”何闻意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他，立马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 “没关系，你先忙，我没什么事，就在这边等你。”晏谈说完默默坐到沙方上去，他也没玩手机什么的，微微弯腰手肘立在腿上支撑着下巴，光明正大的看着何闻意。 不晓得是晏谈的目光太过火热，还是何闻意真的想起什么，她停下手头的工作，朝晏谈招招手，等晏谈站到她桌子前，她从桌柜里拿出自己的包翻了翻，变魔术一样掏出一盒牛奶然后摆到晏谈面前。 “喝点东西等我，可能要一会儿。” 晏谈看了看牛奶，再看看已经继续工作的何闻意，自觉的把那句他早餐喝过了的话咽回去了。他不知道这盒牛奶是何闻意早就放在包里的还是特意给他买的，但是他从善如流的拉过一旁的椅子就这么坐在何闻意对面，拆开吸管的包装袋插进牛奶盒，吸了一口，又吸了一口，咂咂嘴味道还不错，多看一眼他就牢牢记住这牛奶的牌子了。 何闻意正打着字，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牛奶递到她面前吓了她一跳，抬起头来正想炸毛呢就看见始作俑者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小jiejie，一起喝牛奶啊。” 他的眼睛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她，水灵灵的，好像能直直的望到她心里去。他和她开过玩笑要一起喝牛奶，因为她说她喜欢看别人喝牛奶。吸管上有咬痕，何闻意想晏谈一定是故意的。 “别闹”。何闻意低下头，拒绝了这个看起来不靠谱的邀请。 “那你看我喝牛奶？”少年还继续后生无畏的打问，他问得理直气壮正气凌然，半点没有自己好像在诱惑谁的自觉。 小jiejie没搭理他，一直把头低着，但是晏谈知道，小jiejie脸红了，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反正他就是知道。这一轮，还是他先下一城。 何闻意在打字，但她心里是这么想的：谁说的他不会演戏？这不是装（划掉）演得好极了么？！ 第10章 在何闻意打定主意不搭理晏谈以后，晏谈也没打扰他，就坐在她办公桌前干自己的事——玩玩手机，看看何闻意。不过以看何闻意为主，玩手机为辅。 北京的天已经渐渐变冷，一如爱风度不爱温度的晏谈出门都套了件长袖牛仔外套，而何闻意则穿了件黑色的薄呢子小西装外套，里面搭了件白t，黑色的长发披散着却也不乱，晏谈觉得这样应该不会冷。晏谈越看越觉得眼前的小jiejie真好看，比他见过的哪个女明星都漂亮。 照理说谁被人这么盯着都会有点不自在，晏谈都做好准备要是何闻意忍无可忍叫他到一边儿去他就乖乖去沙发上坐着，但是何闻意没有。她全神贯注于她的电脑屏幕，脑子里全是她的故事大纲，构思好的故事情节一段一段的被她敲入文档里，像是提前腹稿过很久的模样，晏谈惊讶的发现和飞机里写了又划掉极为不同，何闻意敲字的速度极快且没有半点停滞，显然思路十分清晰。他超级羡慕这种分分钟文思泉涌的人了，每个学期他回学校考期末考试的时候，坐在考场写作文都能要他半条小命。 结束了一幕剧的描写，何闻意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晏谈。 “我们谈谈？”何闻意抱着手，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像在思考问题，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晏谈露出疑问的表情，虽然何闻意看起来好像只是很随意的靠在椅子上，但是好像和平常的她又不太一样，就是和刚才给他牛奶的时候都不一样，所以他老老实实坐直身子，像个闯了祸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的学生。 “姚老师跟我说了下你的情况，听起来不容乐观。”何闻意做事的时候本来就很认真，再加上姚本华打电话给她的时候措辞还蛮严肃的，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被夸大了几分，但事关晏谈的前途，她是得好好和他谈谈。“你要和我学，那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何闻意的语气让晏谈微微有些窘迫，但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有点尴尬的氛围。“小jiejie你几岁了？” “......” 好吧，晏谈承认更尴尬了，他长这么大好像都没和谁这么尬聊过，其实他大概知道何闻意的年龄，因为她和田心是同学，田心的生日百度百科上就摆在那里，这小jiejie应该也就二十二三的样子。 “二十二。” 何闻意还回答了他这个看似有点尴尬的问题，这让晏谈有些意外，下意识的仰起头脑海里有个小人在扳着手指头：“1...2...3...4....” “大五岁。”何闻意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晏谈在想什么，直接了当的告诉了他结果，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我们在谈正事，你认真点。” 可是晏谈弄了那么一出以后，气氛倒是已经没那么凝重，就连何闻意让他认真点也听起来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的样子。 “姚导说我演不出燕衡的感情，可是我已经尽力按照剧本上的要求来表达了，但姚导一直都在说不对......”晏谈声音有点低落，他是真的对剧本下功夫了，可是没什么用。 “你都是怎么看剧本怎么准备的？” “我之前就看过大纲，有戏份的前一天我会把自己的台词背下来，我怕我做的不好把和我有对手戏的演员的台词也一起背了......走戏的时候挺流畅的，拍的时候也没出错，可是姚导说感觉错了。” “你觉得你演的燕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怜的人......” 何闻意得到这个答案也看不出她满意不满意，晏谈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就见她起身去身旁的柜子里翻东西，那里都是一大盒一大盒的文件盒，晏谈见她在一个个标签上仔细查找，然后抽出一个文件盒转身绕到他身边将东西递给他。 晏谈椅子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接过道谢，然后他才猛然看到何闻意今天的白t竟然是露腰的！她刚刚坐着他半点也没发现，起身去拿东西时侧对着他，外套一遮他也什么都没发现，可是这会儿她站着正对着他，他想看不见也不行啊！ 其实也就看了两秒，晏谈迅速的低下头打开文件盒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可他刚才一晃眼什么也都看清了，白晃晃的小蛮腰，就连肚脐都很可爱——啧！小jiejie还有马甲线呢！ “你先看看，这是我大学时上姚老师的课做过的功课”何闻意好像丝毫不介怀晏谈的反应，也不打算打趣他，只是一本正经的给他解释，顺手强制性把晏谈的椅子转回去，她站在他身后。 晏谈看到盒子里装的都是稿纸，一张一张的放得很整齐。他将稿纸取出来，看了三四张，发现竟然全是一个个小故事，都是第三人称，有点像某个人的人生剖析。他看得很认真，何闻意的字写得俊逸，笔锋处透着大气，反而像是个男生写的，但是格外的工整干净。晏谈回忆起以前去找他们班学霸借笔记本紧急复习期末考试，没有哪个学霸的笔记本内容会写得有何闻意那么干净工整，她稿纸上就连多余的笔画和划掉的错字都没有。 何闻意看到晏谈看了几页，才对他说：“剧本里的人物出场就是编剧希望他出场的样子，可是没有哪个人物是凭空而来的，编剧创造了他可是每个读者或者说每个演员都会有不同的理解，任何一种理解都不会有错，但是你得有凭有据有所依托，而不是想当然。” 然后她俯身指着晏谈正在看的那页稿纸，离得太近晏谈有点僵硬，感觉整个人都笼罩在小jiejie的气息里。 “这就是人物小传。你演的角色，你不能光知道他在剧本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还要知道他没在剧本中出现的时候，他干了什么。”何闻意的语速很平稳，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点软糯，可是很有说服力。“你之前拍过那么多戏，尝试写过人物小传吗？” “听说过，但是没写过。”晏谈老老实实回答，何闻意指给他看完就站好了，他微微松了口气，什么都托盘而出：“老听别的演员提起过，但是我见过真正写的也不多，我也从没见过长什么样......也没去网上搜过。”说到后面就开始有点心虚。 “说起来这是专业课才会要求的内容了，你没接触过也很正常。”何闻意给了晏谈一个超大的台阶，并且非常重色轻友且顺手的卖了一把队友“田心上大学的时候照样被姚导训，现在看到姚导还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可是她影后还是当得好好的，演技也很棒，这说明姚导的要求异常严苛，你照着他说的用心去做，如果最后还是做不好也不是你自己的问题，相反你还可以提高自己对自己的要求。” “那我要演好燕衡，是不是要先给写一个他的人物小传？”晏谈问道。 “也不一定，有些人不喜欢写，但他会想”何闻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都有些缥缈“脑子里在看到这个人物出现的时候就开始思索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这样可能更容易直接入戏吧，但是也容易把自己和角色混为一谈，不如写的客观，不小心就成了戏疯子。” 晏谈听出了何闻意话里情绪的一点点小变化，可他没有追问，只是点头道：“那我先写，写好了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当然。不过这是你晚上的功课。”何闻意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刚好今天早上有外演，小剧场没人彩排，我们过去，你先演一遍我看看，如果一个人演不出来我可以帮你对。主要是你要让我看看，光是姚导说的并不直观。” “现...现在？”晏谈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要让他跟小jiejie演戏？！这个玩笑开大了吧，丢人现眼也不能丢到小jiejie面前来吧？少年小小的自尊心让他觉得这很不好。“不太好吧？” 何闻意扬了扬眉：“你不是来找我学戏的？” “是这样没错......” 然后晏谈只好乖乖跟在何闻意身后，何闻意今天穿的平底皮鞋，黑色的裤子依旧只有九分露出了脚踝，晏谈比了比，她就算平底鞋也只是比他矮上半个头，如果穿的是高更鞋怕是要和自己一般高了，想想还挺有压力的。何闻意带着他乘电梯去负一楼，晏谈才知道这里有电梯，他刚刚......好吧，刚刚他有点紧张也没注意看就是了。 剧院除了几个大舞台，还配有许许多多小剧场，那是演员们排练剧目的地方，所谓的小剧场一般都是提供给演员自行练习后者自我调整的地方，位于负一楼，晏谈神奇的看着何闻意用指纹刷开了门......剧院现在都是这种cao作了？ “这里是小型彩排间，平时如果排剧目我们回去楼上的黑匣子剧场。”何闻意边说边把灯打开。 晏谈打量了一下，这个不大房间里四面都是镜子，木质的地板看起来特别干净，角落里放着一台摄像机，想来是做复片用途，特别奇特的是居然安装有聚光的顶灯，门边有个专门放杂志报纸的架子，他眼尖的扫到上面有一本露出封面的书写着《国家大剧院》，晏谈觉得这应该有关剧院的介绍，他拿起来翻了翻果然有剧院演职人员介绍。 这本书可以说做得特别用心和精致，每个工作人员都有两扉页的专页，一页工作时的照片，一页具体介绍，好像就是那么巧他随手一翻刚好就是何闻意，他注意了一下是第162页和163页。这是晏谈第一次看到何闻意演戏的样子，虽然只是一张照片。她画着浓烈的舞台妆面色惨白鲜血沾在唇角和有些破旧的棉袄上，她应该是戴了顶假发套，短发有些凌乱，她孤傲的站在几位日军扮相的演员之前，眼里含着不甘和憎恨，可是没有半点赴死的害怕和犹豫。晏谈看到右下角的小字写着：何闻意话剧《赵一曼》剧照。再往右边那页看，是何闻意的详细介绍，晏谈刚看了亮两眼书就被何闻意抽走了。 “有什么好看的。” “你好看啊。” 何闻意和晏谈对视了一眼，晏谈下意识改口：“你剧照好看诶。” 何闻意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扮相惨成那个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意姐，你骗我！” “？？？” “明明是四岁半！”晏谈委屈道，他刚刚虽然只看了两眼，但是何闻意的出生日期和毕业院校他都看清楚了，何闻意十月十五的生日，而他是二月二，根本算不到五岁。 “有什么区别？”何闻意不解，可她半点没忘她带晏谈来是干嘛的，直接切入正题：“我们准备开始吧？你要自己来还是要我和你对？”何闻意说着打开角落里的摄像机，调了一下镜头角度按下开始。 “要不我先给你演一段？”晏谈觉得和何闻意对戏有点难为情，小声道。何闻意欣然应允。 晏谈演了一段燕衡情绪失控杀了身边近侍后猛然清醒的戏，很短，但是要求表现出那种瞬间的惊慌失措和片刻后嗜血的麻木。 “还真是......一塌糊涂啊”何闻意坐在一旁将晏谈的表现尽收眼底，她耐着性子没有叫停，但是晏谈自己演不下去了，停下来看她。 晏谈对自己的表现很失望，本来就演不好，何闻意在一旁看着他，他更是哪哪儿都紧张，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因为太想要表现好了，差点连台词都没说利索。 “你没有默拍过吧？第一次一个人这样演肯定会觉得有点奇怪，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吧？”何闻意看出了少年的窘迫，主动替他圆场。 “那...一起吧？”晏谈觉得要是他自己在那儿演的确是很奇怪，便忐忑着问道。 他看向何闻意，眼里有不确定，但他看到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何闻意点了头。 第11章 晏谈算是自行体会了什么叫说得容易做起来难，虽然他说的时候也蛮忐忑的吧，但是何闻意真的答应他要跟他对戏以后他就有点心慌。 “行，你剧本看到哪儿了？我之前帮田心对过词，你和她对手戏比较多吧？她那部分有些剧情台词我还记得。”何闻意去摆弄了一下摄影机，设置了五分钟后重新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