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导演：“小乔你怎么回事？眼神有点爱意好不好？这只妖怪像英雄一样从天而降，把你从一群坏人里救出来。你光感动？” 导演亲自上场教乔微怎么演：“少女情怀总是梦听过么？你没有少女怀春过么？女主她从来没有见过她丈夫，跟她共患难的是她怀里的这只妖怪！你感情要稍微开一点，还得记住你是一个有丈夫的人，你得抑制自己的感情。懂么？” “再来一条。” 导演有气无力地回到摄像机后，从摄像师的角度继续看男女主的表现。他们拍摄进行时，有个青年戴着口罩，跟制片人一同进了片场。导演在那边导戏没空，制片人带人过来探班，剧组工作人员自然无话可说。只是这探班的人……剧组人员的眼睛一部分在看拍戏的男女主，一部分盯着站到导演身后背影修长的青年。 谢屹默默立在导演身后，看导演比男女主还激动，不停地解说，恨不得亲自上场替男女主把戏演了。谢屹眉目飞扬如翅展，他从导演的方向，能看出场中那穿古装服的美女睫毛颤抖，脸绷得僵硬，紧张无比。 谢屹站在镜头外被乔微拙劣的演技逗乐，看出越是感情戏，乔微越是代入不了。有些演员入戏快，有些演员很难入戏。这跟天赋有关，一个自我意识过强的人，想说服自己不是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很难的过程。 镜头里漂亮的乔微抬起楚楚动人的脸，她听到镜头外导演大气不敢出的沉重呼吸声，知道关键时刻又到了。她要看着言思的脸，要有情，还不能太有情。少女怀春什么样，她就得什么样。乔微心里害怕自己再次演砸这出戏，她忐忑不安地扬起脸，看向对面—— 她看到了谢屹！ 谢老师戴着口罩，脸被挡住了，可他明晰清寒的眉毛、星辰般夺目又噙笑的眼睛，他身上的风采韵味，是挡不住的。谢屹静静地站在对面，他不看摄像机，他目光平直，眼神专注深情，看的是在拍戏的乔微。 心头如落石子，乔微的眼神一瞬间有了变化。 就像是死水刹那间活了过来，春意盎然，一池湖水在阳光下波澜横生。那丝丝缕缕的情意在眉目间流转，喜悦点亮万物，像春天到来般充满勃然生机。这春怀大地中，眼见那湖水荡漾，被风卷起如潮。却又忽然顾忌到什么，春水涟漪初起，却不继续了。 “好！”导演拍大腿！ “cut！” 导演对乔微这姑娘真是刮目相看，一个转眼功夫，演技突然就进步神速了，真是匪夷所思。乔微迷瞪地立在原地，言思松口气，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言思看乔微眼睛明亮地继续看着场外，他顺着姑娘的眼神转头，看到了站在摄像机后、和意外无比的导演叙旧的谢屹。 言思：“……” 晴天霹雳！ 言思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春天刚到，他觉得寒冬不远了。谢屹来剧组，还被制片人介绍给导演。这是要干什么？要顶替他的男主吧？他也就拍了几天戏，谢屹进组的话，肯定是赶得过来的。 乔微愣了半天后，意识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她男朋友真的来看她了！她立刻飞扑过去：“谢老师！” 言思也意识到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谢老师真的来剧组要替换他了。他心死如灰地走过去：“谢老师……” 为方便说话、已经摘了口罩的谢屹眼神古怪。他女朋友喜悦又克制地扑过来可以理解，言思扑过来干什么？谢屹望了言思一眼，心想大家也就拍真人秀见过两面，认识归认识，似乎没这么熟？而且言思还没眼色，抢占了谢屹女朋友的位置。 言思僵着一张脸：“那我演谁？” 谢屹觉得这人疯了：“你拍什么，应该跟导演商量。能把小乔让出来么？” 言思回头，看到乔微本来也想过来，被他挤在身后。言思茫然，敏感地意识到好像不太对劲。而他呆愣的时候，乔微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一下，立刻绕过他欢乐地走向谢屹了。剧组人员大跌眼镜，看乔微着急地拽住谢屹的手臂：“谢老师，这边这边！” 乔微硬把谢屹拖走了。 远离了导演他们的视线，到了灌木丛边，乔微才停下。她抬头望着泪痣似乎都含笑的男朋友，眼睛眨巴两下：“嘤！” 乔微殷切地望着人：“谢老师救我！” 谢屹忍俊不禁，想女朋友见面不惊喜，先哭诉，蛮特别的。 乔微苦恼极了，她看到谢屹，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这场拍的是情窦初开，我都演不了。要不是你站在镜头那边，我看言思的时候就能看到你，我还是会被卡的。” 谢屹看到了。他心里很受用地问：“那你要我怎么办？下场戏我继续站在镜头那边，供你入戏？” 乔微：“不不不。下场戏是情深似海、女主被撩得脸红的戏。你站那里也没用啊。” 谢屹：“……” 谢屹心头被女朋友噗噗噗扎数下，他忍气：什么叫他站那里也没用？小乔是说对他不够情深，根本不会面红心跳么？他真是看错了小乔！谢屹忍了半天，尽量好声好气地问：“那你要我怎么办？” 乔微：“我也不知道哇。可是你不是很会演戏么？你能不能教教我？提前教教我，总比一会儿我又被导演骂好吧？”她挽住谢屹的手臂晃了晃，求他：“谢老师，你女朋友在片场被骂来骂去，你也很丢脸对不对？” 谢屹低头沉思良久，问：“面红耳赤、情深似海是吧？” 乔微头还没点完，谢屹忽然俯下头来。绿意盎然的灌木丛边，万物复苏，春回大地，暖阳融融普照。一阵清风徐徐而来，吹拂颊畔发丝、臂间飞纱。美丽的大家闺秀心头如燃烟火怦然一跳，下巴被捏住，被现代都市青年低头吮吻。 这是最快的“面红耳赤”方式。 第37章 11 剧组人员忙碌工作， 无人角落中，时间潮仿佛在这里发生短暂扭曲。身着古装的美丽少女被现代青年亲吻， 就像穿越时空之恋， 就像《见妖》正在拍的戏一样。《见妖》本就是一只男妖在漫长岁月中不断与女主重逢又分别的故事。女主美如露珠， 男主清隽多情。 编剧躲在墙根角落里，不可置信之下， 她的反应一点也不慢。对面墙角灌木丛挡着的男女拥吻，编剧哆嗦着手、屏住呼吸，取出手机。她还不忘记静音，她将手机横下，拍下这唯美一幕。编剧是制作方一方请来的著名言情作家，她心向剧组， 当然不会跟外界乱爆这种绯闻。 编剧欣赏着自己拍下的镜头， 心中涌起一种古怪难言的如涌潮般激烈的感情。俊男美女，现代与古代，时空混乱！这两人……真是看不出来。但是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编剧是拥护“唯一夫妇”cp的邪。教党，她一开始灵感的来源， 就是这两个人。编剧想仰天大笑， 她激动得全身鸡皮疙瘩直冒。 编剧痛心疾首：为什么言思是男主？！ 刚才谢老师过来探班， 编剧和导演被制作人喊过去互相介绍。编剧以为制作人带谢屹过来，是他们背后的大投资公司要把谢屹塞来演戏。谁知谢屹就是过来探班的， 友好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制作人含糊不清地说谢老师最近很闲，可以来剧组帮忙工作。 任何一个出色的原著作者，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原型天天在眼皮下晃， 却什么也不做——所以言思到底为什么是男主？原本还觉得言思不错，可是架不住原型要来他们剧组。编剧脑子里已经开始在剧本上打主意，一时间，她见那边男女亲得忘情，也没心情偷看了。编剧悄悄溜回剧组，她遇上一脸乖巧等在路上的言思小鲜rou。 下场戏的重头戏明明是乔微。但是一休息，言思小鲜rou就抱着剧本来找编剧探讨剧本了。之前编剧对他积极的工作态度很满意，跟导演夸了言思好多次。谁料这一次，编剧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言思一眼，摆摆手示意没心情聊剧本。 言思：“……？” 他做错了什么？ 拥吻的男女主根本没发现编剧围观了全程。谢屹含住她唇时，乔微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眼睛瞠大，清澈水光倒映着谢屹的面容。乔微害怕剧组的工作人员不小心过来发现，她想制止谢屹。但是青年的唇柔软，一碰就酥，乔微的尾椎骨好像化了水，让她腿脚无力。 唇齿缠绵，芳香满怀。 男女唇舌间的追逐是一个危险的游戏，易沉浸，易忘情。身体里的野性被无意唤醒，热血在体内沸腾，想靠得更近。乔微贴着墙滑坐下去，谢屹竟也跟着蹲下，继续亲吻。两人的呼吸错乱，心跳混在一起已分不清谁是谁。那种心如擂鼓的奇妙感觉在体内催促着他们，乔微伸出手，按住谢屹那只撑着地的手。 谢屹的手被姑娘的手摸住，他手颤了下。 乔微正要倾前身子、更用心地拥抱谢屹，谢屹忽然后退，结束了这个吻。谢屹低下头，眼睛因亲吻而明亮，那亮澈中，星光淋漓，如浸在水中般。谢屹专心地看着乔微的唇，看她唇只是红一点，幸好这出戏因要演女主虚弱，没有涂口红。乔微回去后，不会露马脚。 乔微心弦紧绷，怔楞地看着谢屹盯着她的嘴。她心里非常羞涩，以为他还要继续亲，却见他的红唇一启一合：“你记住这种感觉。” 乔微呆呆地看着谢屹。 谢屹见她不明白，叹口气。他心想女朋友真是个榆木疙瘩，于演戏一路完全没天赋。他都说这么明白了，她还在茫然。谢屹不得不多费口舌：“就刚才我亲你的那种感觉，一会儿跟言思对戏时，你记住这种感觉，就没错了。” 乔微失望这么美好的亲吻居然是在教戏，心里颓了一下。然后她努力跟上谢屹的节拍：“……可是言思没有亲我啊？” 谢屹心里生气：你还想被亲？！谢屹努力温和：“你演技本来就不好。你想演出刚才的感觉，呈现出的效果本来就会砍去一半。这就差不多了。到时我站在镜头方向，会带你入戏。” 乔微崇拜地看他一眼，受宠若惊。她以前演戏全靠被骂，被训。总是挑不对适合的剧本也是一个原因。她从来没被人这么手把手地教过演戏。乔微忽然觉得男朋友是演技咖真好，如果他不教她，她可以行使女朋友撒泼……不，是撒娇的权利。 场记出来喊人，让休息的演员回去拍下一场。乔微赶紧起来，她站起来后见谢屹还蹲在地上，以为谢老师腿酸，伸手要拉他。谢屹用眼神示意她先过去，他一会儿再去。谢屹的本意是两个人一起离开一起回去影响不好，谁知乔微眼珠飘了下，小声问他：“谢老师，你这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就是传说中的贤者时间吧？” 谢屹：“……？” 谢屹不吭声，他再次感觉到他和小女朋友之间巨大的代沟。他根本没听懂乔姑娘在说什么，但是谢屹硬撑着装逼，绝对不让乔姑娘看出他是个和她有代沟的老人家。谢老师淡着脸不说话，乔姑娘用“我懂”的眼神对他一笑，提着裙子跑远了。女朋友在眼前一消失，谢屹立刻开始百度什么叫“贤者时间”。 所谓“贤者时间”，是男人在某件事后会有的一种精神超脱、没有欲。望的时间。有的男人时间长，有的人时间短。因为这段时间会没有感性只有理性，适合工作适合创作，所以被叫“贤者时间”。 男人嘛，都有这种经历，百度一说就懂。 但谢屹皱着眉，他陷入了另一种纠结：他一个男的都不懂的名词，小乔一个小姑娘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整天都在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屹踟蹰一会儿，觉得应该适当地给小女朋友增加思想教育课、读世界名著课。 可怜的乔姑娘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她以为翻翻“新华字典”app对文盲来说已经够用了。乔微正沉浸在自己也拥有演技这种美好的现实中，场记板拍了后，她进入状态得非常快，看得对面的言思都愣了一下。尤其是当谢屹回来，站到镜头的方向。青年抬眼不动声色地乜她一眼，乔微看到谢屹，如虎添翼。 导演：“谁说咱们小乔是花瓶不会演戏的？看看这悟性！她以前是没学过表演，她是被那张脸给耽误了啊！小乔还这么小，以后多的是机会！” 编剧抱着手臂站在导演身后：“嘿嘿嘿。” 导演：“……？” 编剧看眼旁边专注盯着女朋友的谢老师，笑得更是讳莫如深，让导演这个汉子被弄得一身不自在，赶紧远离她。而编剧保持一脸神秘的笑，用一种知情者的眼光看谢屹和乔微。时下国内编剧权利并不够大，大部分没有左右剧本的能力。但有名的编剧就不一样了。像《见妖》请来的这位著名言情作家，她的话语权就很大，可以直接影响到剧组演员的戏份问题。这位编剧琢磨着改剧本的事，冷不丁和下了戏的言思小鲜rou对视一眼。 言思打个哆嗦。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小乔传染上丧丧的毛病了？为什么今天一天都觉得自己要倒霉呢？ 谈恋爱谈得如偷鸡摸狗。一天戏份结束后，剧组收工，乔微克制着没凑到谢屹跟前。换衣服时，谢屹的消息发过来，跟她约了晚上的饭局。乔微回酒店洗了澡化了妆，才戴上鸭舌帽穿一身黑，去影视拍摄地著名的一家料理店和谢屹私会。 这里晚上都是明星在逛，也会遇到路人，但不会像在外面那样疯狂。乔微压着帽檐进店，她一眼看到熟悉的男人背影。熟悉归熟悉，乔微却迟疑了一把。因为谢屹不是一个人，谢屹身后跟着……言思？ 乔微走过去，听他们说什么拒绝的事，才想起自己进组后，隐约听编剧提过原型是谁。谢屹一直在外人面前装高冷的样子，在被从酒店就坠上跟到现在，在被言思念了一路后，他终于要装不下去了。谢屹抬手打断言思的话，严肃训斥：“没人要顶替你。身为一个演员，你要用实力证明自己。演员角色靠抢，不是靠求！” 言思：“可是谢老师你见数影老板……” 谢屹：“老朋友叙叙旧不行么？” “还有《见妖》剧本……” 谢屹心累累的：“我随便看看打发时间不行么？道听途说的流言不要听风就是雨好么？能不能把心思从我身上移开？我真的有事，别跟着我了……”谢屹忽然住嘴，他余光看到了身后悄悄接近他们、偷听他们说话的乔微。 谢屹眼神微变，言思也转身，看到了乔微。言思很诧异，想说怎么这都能撞见呢。言思突然注意到谢屹看乔微的那种含情脉脉的温柔眼神……言思一愣，打招呼的手僵住。蛛丝马迹，密密麻麻。他脑海中翻出无数谢屹和小乔交往的片段，碎片般拼到一起。言思再看眼面前靓丽漂亮的小姑娘，一下子全明白了。 言思眼角抽了抽。 言思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谢老师总是催他走，他之前还以为谢老师是不想答应他呢。言思小鲜rou尴尬地到处找手机：“啊我女朋友要过来找我。我去接接她！你们慢聊啊！” 谢屹脸色缓了下，缠了他一路的电灯泡，好歹是一个会看人眼色的电灯泡。谢屹这才和乔微入座，期间和周围的熟人点头打个招呼。有看出他们关系的，眼睛微眯，也不说话，继续吃自己的。谢屹低头点菜，乔微安静地坐在对面打量谢老师。 谢屹撩眼皮。 乔微身子前倾：“所以你为什么拒绝《见妖》这个剧？” “哐！” 谢屹手一抖，菜单掉了地。他慌张地弯下腰捡菜单，出了一手汗。而乔微还在认真地等着他：“是因为讨厌我，不想跟我同框么？谢老师，你说实话呀。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不是说你的过去绝不隐瞒我么？” 谢屹大脑空白，思维混乱。硬着头皮，谢屹喉咙干涩：“……和你无关。” “那是为什么不接这个戏呢？郑遇是你老朋友不会坑你，编剧说角色为你量身打造。制作团队请的电影级别，宣传团队请的业内顶尖。这个剧是冲着年度热剧的目标去的。我实在想不通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讨厌我的话，谢老师你能因为什么原因拒绝这样的剧？” 谢屹挤出一个理由：“……因为我是个区别对待、思想觉悟低、有优越感的人。” 谢屹：“我歧视没有内涵的言情偶像剧。” 乔微：谢老师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要撒泼了！ 第38章 11 吃饭吃得很憋屈。 乔微总算后知后觉， 总算明白为何有段时间，她一提谢屹， 胡姐和张助理就用同情目光看她。进组后乔微偶然听到男主原型是谢屹， 她也只是奇怪剧组既然请了自己为什么没有请谢屹， 她以为是谢屹还在退圈状态、不想回来拍戏的原因。毕竟投资公司老板是郑遇，谢老师怎么都应该给好基友面子吧？ 谢屹不是不给老基友面子， 他是不想见乔微啊。 谢屹看乔姑娘咬着筷子、腮帮微鼓如偷食的小松鼠。长卷发散扎脑后，乔姑娘脸颊被灯光照上一层细绒般柔和发亮的光。她越吃越心塞，腮帮越来越鼓，谢屹的心就跳得越来越厉害。谢屹僵着脊背，压力很大。他那时不想跟乔微同框，真的不是讨厌……而是另一种复杂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