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我就是知晓她的秉性,才如此大怒。”苏钦顺猛力的拍着茶案,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自问从小对你严加管教,哪知你竟养出了这种脾性,偷了二姐儿的檀香木吊坠不说,还死不赖账。” 对于苏钦顺来说,苏府的名声,是头等大事。 苏府世代书香,此等好名声,不能毁在了他的手里,不然他只能以死谢罪,以告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了。 “大哥,蓁儿只是一时糊涂,她已然真心悔改。”李淑慎哭哭啼啼的道:“前些日子还差点绞发,随着那监寺和尚去了。” “去了也好,念经吃斋,给苏府谋点福祉。” 虽是这样说话,但苏钦顺看着面前苏惠蓁那张惨白面色,怒火之下还是有许心疼的。 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亲侄女,苏钦顺自然是舍不得放人去长伴青灯古佛的。 苏阮放下手里的茶碗,细细的拨弄了一下指尖,然后袅袅从花厅后走出。 “父亲。” “你来了。”抬眸看向苏阮,苏钦顺皱眉,语气有些不太好。 “是。”苏阮垂着眉眼,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惠蓁和李淑慎。 “蓁儿偷了你的檀香木吊坠,此事她已知错,但如何处置,由你来定。” 苏钦顺的是非观念很直,他只要知道是你错了,就一定不会包庇,这也就是为什么苏惠蓁能屡屡得逞陷害苏阮的原因。 苏惠蓁会精心设计一个陷阱给苏阮跳,待苏阮跳下去之后,再去告知苏钦顺,而此事确是苏阮做错了,苏钦顺为表公正,定然不能偏袒。 苏阮百口莫辩,苏钦顺偏听偏信,总是相信苏惠蓁的话,所以心中自然对苏阮有了偏见。 此次苏惠蓁犯事,苏钦顺也不偏袒,拿出了平时公正不阿的态度来。 “女儿觉得,按家规来就好。”苏阮声音软软的,却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 原先她以为这苏惠蓁是真心悔改,后来觉出她在做戏,便再没了怜悯同情之心。 听到苏阮的话,苏钦顺沉吟片刻后喊了管家过来。 苏惠蓁面色惨白的跪在那里,摇摇欲坠。 李淑慎单手扶住苏惠蓁,突然惊喊道:“大哥,蓁儿昏过去了……” “婶婶莫急,朱大夫教了我一招。”苏阮轻笑,拢着宽袖半蹲在苏惠蓁面前,尖利的指甲戳上她的人中,死命掐了下去。 在青蟹宴上时,这苏惠蓁就做过假意昏死过去的事,苏阮受平梅提醒,特意留心,果然不知所料,这苏惠蓁又故技重施了。 “你干什么呢!”李淑慎大惊,抬手就打开了苏阮的手。 苏惠蓁受不得疼,浑身一震,假装幽幽转醒。 苏阮捂着自己被李淑慎打红的手背,脸上笑容微敛,“婶婶莫恼,您瞧,三meimei这不是醒了吗?” 话罢,苏阮神色关心的看向苏惠蓁,“三meimei觉得如何?可是清醒了?” 苏惠蓁披散着头发靠在李淑慎怀里,那双掩在黑发之中的双眸恨恨的瞪着苏阮,只感觉心口火烧一样的恨。 原先像蝼蚁一样被她踩在脚下的人,竟然爬到了她的头上。 见苏惠蓁转醒,苏钦顺皱眉,将目光转向苏阮。 “二姐儿,关于那陆朝宗要来求娶你一事,你是怎么看的?”提到陆朝宗,苏钦顺原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苏阮垂眸,正欲说话之际,却是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疾呼声。 “大老爷,摄,摄政王,摄政王来了……”管家连滚带爬的进来,脸上都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慌什么?”苏钦顺拍掌起身,一抬头却是瞧见那领着一群锦衣卫飒飒而来的陆朝宗。 穿着花衣蟒袍的陆朝宗姿态凛然,面色冷峻,身后是两列排开的锦衣卫。 锦衣卫重新恢复至今,已有六百零三人,个个都是精英翘楚,此次陆朝宗亲自莅临苏府,身后除却那抚顺大将军厉蕴贺和大内总管刑修炜,带着的就是那六百零三个锦衣卫。 腰间的绣春刀泛着冷意,云锦而制的妆花飞鱼服在冷阳下刺目夺神,六百零三个锦衣卫将苏府死守成铁桶。 看着这副场景,就算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苏钦顺也难免有些心虚。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脚踩皂靴,一步一缓的往前厅内走去。 他走的极慢,但每一步却都压着威势,让厅内之人心中的恐惧层层叠加。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唇瓣紧抿,一双柳媚眼紧紧的盯在陆朝宗的身上,心口发烫。 管家受不住,“扑通”一声软倒在地,汗如雨下。 苏阮往后退了一步,眸中满是陆朝宗那张浸着嘲讽神色的俊美面容。 “本王听说苏大人正在用家法。”轻启薄唇,陆朝宗缓慢开口道:“苏大人若是不介意,本王想一观。” ☆、69独发 结实的藤条阵阵抽打在苏惠蓁站的笔直的小腿肚上, 细薄的素白外裤染上血渍,滴滴答答的落在靛青色的绣花鞋上。 陆朝宗端着手里的茶碗端坐在首位上, 面无表情的道:“管家今日是没用饭吗?” 听到陆朝宗的话, 那满脸热汗的管家浑身一颤,赶紧一点不收力的打了下去。 “啊……”原本还咬牙忍着的苏惠蓁惊喊一声, 疼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哎呦, 大哥啊,不能再打了, 这再打下去,蓁儿的腿就要废了。”李淑慎扑倒在苏惠蓁的身上, 使劲的抱住她的身子搂在怀里, 双眸红的就像是浸了水泡涨开的鱼眼珠子。 苏钦顺没有说话, 但那按在茶案上的手却不自禁的按紧了几分。 陆朝宗垂下眼帘,轻吹了吹手里的茶碗,清冽茶水面上的茶沫子飘开, 漾出一圈又一圈细腻的茶晕。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那藤条上面除了触目的血渍, 还有他掌心里的汗水。 “继续。”抿了一口茶水,陆朝宗声音低缓道:“还有三下。” 管家咬牙,猛地一下挥起手里的藤条, “三姑娘,得罪了,您忍忍。” “啊……”苏惠蓁吃痛,躺在地上翻滚, 却是被哭的厉害的李淑慎死死抱住了身子,连躲都躲不开。 苏惠蓁尖利的嘶喊着,双眼一翻,真的昏厥了过去。 管家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前厅内静的可怕,只余下李淑慎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 “扶下去,找朱大夫。”苏钦顺掩面道。 “是。”管家上前,帮李淑慎扶着苏惠蓁出了前厅,那粘在地上的血渍黏糊糊的显眼非常。 苏阮站在一旁,偷眼看了看坐在首位上的陆朝宗,然后又看了一眼面色难看至极的苏钦顺,暗暗咬了咬牙。 “不知摄政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苏钦顺猛地一下从太师椅上起身,脸上厌恶表情明显,恨不得用扫帚把人给扫出去。 陆朝宗把玩着手里的花中花没有说话,刑修炜托着手中的卷轴上前,毕恭毕敬的与苏钦顺行礼道:“苏大人,此乃主子亲自给苏阮姑娘拟定的聘礼清单,请您过目。” 话罢,刑修炜单手一甩,那卷轴一下腾空而起,“刷拉拉”的被拉长,细薄的纸张上细细密密的写着龙飞凤舞的字,一路从刑修炜的手里滚到前厅门口的石阶上,才全部打开。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 刑修炜面上含笑,与苏钦顺那难看至极的面色对比尤其清晰明显。 苏阮看着那十多米长的卷轴,倒吸一口冷气。 苏阮偶看到过陆朝宗写的字,她承认,陆朝宗的字写的很好看,字如其人放在他身上尤为合适。 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字,那矫若游龙,笔锋凌厉的字体与其主人一般,只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气势磅礴。 “苏大人,只要苏阮姑娘嫁过来,主子名下的千户邑,便尽归苏阮姑娘所有。” 食千户邑,是世袭侯爵才有的殊荣。 陆朝宗名下,有千户,他将千户都交给了苏阮。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眸色惊颤。 “就算良田万亩,我苏府也定不会卖女求荣,顺了你这jian贼的心!”苏钦顺与陆朝宗撕破脸皮,连一点敷衍话都不肯讲。 陆朝宗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手里的花中花盘的“嘎吱”作响。 “既然苏大人想要万户,那待本王抄了阴家,便能给苏大人凑齐了。”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开口,说出的话却惊诧众人。 陆朝宗竟然大开口说要抄阴家! 虽然现今朝廷被陆朝宗所把持,但当今太后为阴家人,阴家又与宋陵城内的其余两族世家关系颇深,连枝错结的绞在一处,若是想撬动阴家,那势必要将整个宋陵城从低上翻起来彻底抖落抖落。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钦顺瞬时面色一变。 “jian贼,你挟天子不说,竟还想要对太后下手,简直是不知廉耻!” “苏大人错了,本王要下手的,不是太后,是阴家。”陆朝宗慢条斯理的矫正苏钦顺的话,然后从宽袖暗袋之中抽出一份庚帖道:“想必刚才那份庚帖早就被苏大人扔进火灶子里头去了吧?” 管家捏着手里的藤条,往后退了退。 那份庚帖,他奉大老爷的命令给扔进了火灶子里,烧的连灰都不剩。 “这份庚帖,希望苏大人好好保存。”话罢,陆朝宗一抬手,那庚帖便被他给扔到了苏钦顺手边,恰好摇摇欲坠的占住茶案一角。 苏钦顺垂眸,看了一眼那庚帖,直接就想拿起撕毁,却是不想那庚帖一角被硬生生的插进了茶案面里,任凭他怎么拔,依旧牢牢的嵌在里面,纹丝不动。 “陆朝宗,你欺人太甚!” 苏钦顺抬手,把那茶案掀翻在地,使劲的踩了上前。 茶案被踩裂,庚帖被茶水浸湿,糊烂成一团。 看到这副场景,陆朝宗也不恼,依旧慢条斯理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道:“今日,本王除了来为自己提亲,还有一事。” 苏钦顺大口喘着气,一双眼死命盯在陆朝宗身上,眸色赤红。 “抚顺大将军,有话便说吧。”陆朝宗转头,将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厉蕴贺。 厉蕴贺穿着一身武官服,纤瘦的身躯站在苏钦顺面前,颇有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武官和文官,历来就不合,更不用说是武官之中草莽出身的翘楚厉蕴贺,和文官之中以迂腐着称的苏钦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