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这种布置几乎是逆天而行,金蝉子付出的代价极大,意识消散,只剩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我可以说是金蝉子,却又不是以前的那个金蝉子。 我为金蝉子的大胆感到心惊,不知道他是哪来那么大信心觉得我能够完成他的布置,顺利从灵山取回真灵的。 老实说,我心里是虚的。 不过,从这件事上,我也得到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千万别在你怒气上头的时候做决定,因为这对后来收拾烂摊子的人太不友好了。 而现在,作为那个收拾烂摊子的人,我心酸的清点着金蝉子留给我的遗泽—— 几乎没有。 除了那份像是背景介绍以及前情提要的记忆。 以及一点点微薄的法力。 为什么我之前能打妖怪呢?我把这当做是我不是唐和尚的佐证之一,却没想到,这也是金蝉子动的手脚。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我要考虑的首要问题,我不是冒牌货,那么本来的拖延政策可以取消,早日到灵山,早日取回真灵,我也能早日回现代,远离这个没有抽水马桶和电子游戏的落后年代。然而仔细一想,我推翻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我一穷二白,底气几乎没有,这样的我,该怎么去灵山搞事……哦,不,是取回真灵? 如来佛祖一根小指头都能压死我。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执行原定计划比较好,而且计划执行的力度必须再加大,把自己塑造成在世佛陀也没什么难为情的,关键是要让人相信,要培养名望,要积攒功德,要众人心悦诚服发自内心的爱戴,要把之前消耗的气运重新养起来…… 一路走出喧嚣阵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能让人改信我这个在世圣僧,那就更好了。 信徒们的香火很重要。 可惜金蝉子之前的所学领悟全都没有继承给我,难道我真的要悟一份新佛法吗? 可我总觉得,我再次悟出来的,很可能还会跑偏。 把一切都想清楚之后,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呀!”看到出现在眼前的那张毛脸,我下意识的一推,然后就听到了猴儿子急切的吱吱声。 我揉了揉额角,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了一棵大树旁边,正依靠着树干坐着,几个徒弟围成一圈,我就是那个圆点。 我看着蓝脸的沙和尚,心里无限复杂。 我之前就对佛法中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些偏见,那些犯了杀人罪的家伙跑进庙里剃了个光头,就成了世外人,可以免过罪罚。但这事到底和自己无关,世情如此,轮不到我多嘴。但现在,作为受害者,看到弄死自己九次的食人魔…… 我该庆幸金蝉子只留给我一些背景介绍和前情提要吗?那些真情实感的记忆和感情我没有接收到,看到沙和尚,虽然直觉的不喜,但也没有立刻弄死他报仇的心思。 尽管如此,我的声音还是严厉了起来,“你在流沙河内,到底吃了多少人?” 沙和尚缩肩拜倒,“回师父,那都是见了菩萨以前,待被菩萨点化后,就一直持斋吃素了。弟子是诚心改过的。” 我不知道沙和尚把观音搬出来是有心还是无意,如果是普通和尚,也许会立刻放下心来,但对我来说,我只觉得他想用观音来压我。我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对观音看不顺眼了,不只是他坑了我一次,而是在西天我的地位明明高于他,结果现在他总在我面前充大头蒜。 这就让人很不爽了。 我在心里权衡着利弊,我不缺徒弟,原本的西游编制早就让我填满了,沙和尚收与不收应该都影响不了大局。他之前的忠厚老实诚恳可靠的优点现在在我心里已经化成渣随风飘散了,如果把他赶走…… 我不说话,猴哥却耐不住性子,把沙和尚拉到一边,“你说观世音菩萨当时要你把这好好收好,可说了是做什么用的了?” “菩萨没说。”沙和尚答道。 我看着他脖子上的那一串,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七个……八个……九个…… 全是我的脑瓜壳!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很宽容的人,很乐意去想别人的难处,可我现在很难做到这一点,在流沙河里吃人当然不是沙和尚一个人的错,这些错他占三分,天庭的流而不管占三分,灵山的视而不见把他当做关卡boss占四分! 我理直气壮的扩大了打击面,在自己的心里的小本本里记下了一笔后豁然开朗,我要把沙和尚带在身边,作为受害者我还使唤不了加害者了?我干嘛要把他弄走?我就要把他留在我身边为他之前所做的一切赎罪! 他欠我的! 想通了这一点的我神清气爽,看猴哥去南海都不气了,我倒要看看,这一路上,观音要在我眼前刷多少次存在感? 没一会儿,猴哥带着木吒回来了。 同样也带来了骷髅使用方法。 先是用索子把骷髅结成九宫,然后把一葫芦放在正中,逐一归位,变成了一艘法船。 我乘船度过了流沙河,木吒收回了葫芦,九个骷髅化作阴风不见。 待木吒离开后,我问猴哥,“那葫芦是你去南海带回来的?” 猴哥点头。 我忍不住冷笑,看来,无论猴哥他们能不能收服沙和尚,观音也都留了一手势必要刷一次存在感出来。 到了晚上的时候,我们没有找到人家借宿,只能在山脚凑合。我倚在树边,看着不远处的篝火,双眼发直。这一天的经历有点多,我需要缓缓。 “猴哥,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好像心情不好?”猪八戒问。 “师父胆小,看到那些骷髅自然不愉快。”猴哥回答,“悟清,天冷,你去给师父暖暖身子。”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猴哥,你该不会以为,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说什么我都听不见吧? 以及,作为一个被二十一世纪洗礼过的人,我的思想没那么纯洁,你的话里的歧义太大了。 我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毕竟,人体暖炉虽然够暖,但如果真的抱起来也未免太没师傅尊严,可我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直立朝我行走的淡金色小貂,见我发现了他,又快步朝我走了过来,伸出短短的前肢做出求抱的动作。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貂吱吱两声,四爪着地,先是抱着自己的尾巴看着我,发现我无动于衷后,开始原地转圈追着尾巴跑。 我就纳闷了,悟清该不会是在马戏团进修过吧? 还是点亮了卖萌的天赋技能点? 这样想着,我一把捞过小貂,把脸埋了进去。 唔,好软,好幸福。 第40章 我们继续翻山越岭的西行, 虽然我依旧是能拖两天走的路坚决不一天走完,只是这一次, 在这种拖延中,我不再是之前的走一步算一步对未来还有些不确定,这一次, 我知道自己是谁,将要做什么,行走间就多了几分从容。 我说自己没有底气去灵山搞事,但实际上, 金蝉子这个身份就已经给了我无限底气。已经提前设想出了最糟的结果, 我觉得, 我现在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最糟的不过金蝉子计划失败, 在灵山重新归位。要是那样,大不了我一睡千年, 再睁眼之后, 又是二十一世纪的一条好汉。 当然,这是最糟糕的结果,我没想着这么快认怂。 也许是觉得我之前直接吓晕了——猴哥为传播这个谣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天上那些神佛难得良心发现,路上居然没有妖魔鬼怪,太太平平的只遇到了几乎普通人家。 遇到第一户想要招我做女婿的人家的时候,我有些惊讶,遇到第二家的时候,我有些迷茫, 遇到第三家的时候,我懂了。 都是地理位置太荒僻的错! 这里人烟稀少人迹罕至的,遇到青年男子当然要留下来婚配啦,下一代的繁衍是很重要的。 当然,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根据贫富差距,我总结出了一个规律。 富裕的人家都喜欢我,原因大概是白净养眼讨人喜欢还能改良下一代基因,即使什么都不会做,但摆在屋里愉悦心情也很好;不那么富裕的人家喜欢悟风,因为他面目堂堂身强力壮,一看就是过日子的好手。 而这两种人家的共同点是,不管是喜欢养眼的还是实惠的,都不要妖怪! 女儿即使嫁不出去也不要嫁给妖怪! 咳,好吧,我直说了,就是悟空八戒悟清沙和尚的行情……他们根本没有行情这种东西。 所以说,学会化为人形这一点多重要啊。 不过除了猪八戒,好像其他几位也没有不满。至于猪八戒的不满,我一个眼神就能打压下去。 这位在高老庄可是还有前科呢,我当时更是放话如果他再不老实就帮他断了尘根,显然,他也没忘了这件事。 这一日,我们终于又见到了一户人家,看门楼就知道这一家十分富庶,虽然说出家人不在乎身外之物,但作为一个俗人,我却很难不去想这背后代表的东西,比如说美味可口的素斋,比如说舒服的床铺…… 真的,在野外呆久了,我看到床铺的感觉比看到亲妈还要亲。 噫,这一段掐掉,如果被母上大人知道了……后果太可怕,不敢想。 猴哥去敲门,没一会儿,有人在门后娇声问道:“门外何人?为什么来敲我这寡妇门?” 我的第一反应是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固然是一种偏见,但是,既然这里有富户,那么附近也一定还会有别的人家,我没必要非选这一家。况且,对于寡妇人家来说,家里忽然出现几个壮年男人和妖怪,也挺吓人的。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便出声答道:“女施主叨扰了,贫僧是来自东土大唐去西天取经的取经人,路过宝地,想要借宿一晚。不知女施主家中无成年男子,这就离去,勿怕。” 我觉得自己的应对还不错,转身打算让猴哥飞上天去看看最近的人家在哪,没想到那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 “见过唐长老。”那妇人笑语相迎,“既然是东土大唐来的长老,想必不是什么歹人,快快请进。” 我推辞了一下,“多谢女施主厚谊,只是我几个徒弟面目吓人,恐惊了府上女眷,还是不要……” “这有什么,既然是取经的长老,即使怕人些,那也是好人呢。”那妇人笑盈盈的说,“我家里的女儿也是胆大的,还请唐长老放心。” 这到底是热情好客还是无事献殷勤?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看了一眼猴哥,笑了,“如此,就叨扰府上了。” 有猴哥在,我怕个毛! 然而,事实上,我低估这位女士的彪悍程度,更为殷小姐的最终选择感到无力了。 这位女士姓贾,夫家姓莫,三年的时候死了丈夫开始守寡,三年孝期已过,膝下只有三个女儿,因为家中无人帮衬,就想坐山招夫。说到这里的时候,她还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我母女只有四人,长老并徒弟却有六人,刚好留下私人,要剩下的人去取经,也不误事哩。” 等等!你看我是什么意思?不能因为我和你辈分一样,你就想嫁我啊!我才二十出头,不缺母爱! 如此奔放的风格,是我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过的,那位女士大概以为我没动心,继续说着她家里的好处,“我这里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以前预支,骡马成群,猪羊无数……” 我听着她说自己家里谷米成堆,绫罗无数,金银无尽,脑中的预警雷达不停的尖叫,提醒我前方有大坑,勿入。 这么好的条件,招上门女婿当然绰绰有余,可要是荤素不忌连妖怪也能下口…… 这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里面,还不知道藏着什么剧毒呢。 我忍不住看向猴哥,想让他给我个提示,这到底是开黑店卖人rou包子的孙二娘,还是妖魔鬼怪变化出来的? 猴哥用手挠着他那毛茸茸的脸,把这个厅堂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就是不看我。 然而冷场的情况没有发生,那位女士继续说道,“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爱爱,今年十八岁;小女儿怜怜,今年十六岁,全都没有许配人家。我虽相貌不好,但女儿们却有好颜色,还擅女红,也读过书,会吟诗作对,并不粗俗,想来也能配得上各位长老。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我看着那位女士,心里升起无限遗憾,就差跟她念一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了。要是我没遇到沙和尚,没被他带着的那九个骷髅刺激的读取了故事背景和前情提要,这么好的机会,我一定借机留下来。但现在,别说这里明摆着有陷阱了,就是没陷阱,我也得到达灵山,不取经也得把我的真灵带回来,重回现代。 是以,我也只能摇头拒绝了。 “出家有什么好处?”那位女士不解的问,“我这里有田林千顷,雕梁画栋,温玉软香,怎不比你顶着酷寒一路向西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