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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3节

    王源的大声喝令打断了玄宗的思绪。身后抱着他的亲卫催动马匹,胯下战马往前冲出,玄宗一个摇晃,差点摔下马来。后方的亲卫如铁箍般的手臂抱住了他,玄宗这才稳住身子,弯着腰伏下身子紧紧的抓住马鬃。

    战马快速加快速度,迅速的接近对方阵型前沿。对面的士兵显然没意识到对方居然二话不说便直接冲杀了过来。几名将领还真商议着如何去劝对方投降,如何去围困对手。但眨眼间,对方便已经发动了冲锋。

    “快快,弓箭手准备。弓箭手准备。”一名将领大声吼叫道。

    数千名弓箭手迅速开始拉弓搭箭,做好了射击的准备。他们早已得到秘密的命令,即便太上皇为对方挟持,也不必因为投鼠忌器而让对方逃脱。即便误杀太上皇,朝廷也绝不追究罪责。正因如此,将领们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准备射杀的命令。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王源率领的亲卫骑兵在即将进入箭支射程之时,一声号令响起。所有亲卫骑兵均从马鞍后侧取下悬挂的盾牌顶在身前。战马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入了箭支的射程。

    “射!”

    对方阵中弓弦急响,嗡嗡不绝。数千只羽箭如数千毒蜂飞窜而来。嗤嗤嗤,噗噗噗,叮叮叮,当当当,各种声响不绝于耳。数千只箭雨的威力也自不小,几乎将整支冲锋的骑兵队伍笼罩其中。神策军士兵们伏着身子,用盾牌挡住战马的头颈以及自己的身子,尽量减少箭支射中的面积。无数的箭支被铁盾格挡,叮叮当当在骑兵们的头顶跳跃如惊鱼。

    前方五十骑战马因为无人驾驭,几乎每一匹都中箭。但好在事前铺上的草毡草席抵挡了大部分箭支的伤害,虽然插在身上像是一只只奔跑的豪猪,但真正伤及要害的并不多。七八匹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只被射中胸腹和头部要害,稀溜溜悲嘶着倒下,惯性让它们在地上翻滚着。周围的马匹受到惊吓,奔跑更快更猛,朝着敌阵疯狂冲去。

    后方骑兵战阵中也有损伤。虽然已经对战马做了保护的措施,但十几匹战马还是中了箭。只不过中箭的部位在马臀马肩这些位置,却不至于让战马倒地不起。反而因为疼痛让这些战马更加疯狂的发动冲锋。马背上的骑兵也有数人中箭。明光铠的防护能力不俗,箭支射中盔甲坚硬处,虽然会穿透出小孔,但却余力不足。见血却不见死,看上去颇为吓人。

    玄宗心惊胆战的缩在盾牌后面,吓的几乎要吐血。耳听到身旁有人惨叫一声,玄宗听的是张德全的声音,忙从盾牌的缝隙看去,恰好看到张德全身上插着几只箭翻滚下马的样子,吓得玄宗一边大叫一边流泪。

    王源和公孙兰并骑冲在玄宗的马前,公孙兰手中剑宛如银屏一般闪动,不断拨打斜射而至的箭支。她根本不用举盾。所有落入身侧丈许范围内的箭支都被她以长剑击落,保证了身边的王源以及身后玄宗的安全。

    短短一箭之地,骑兵冲锋只需数息便至。对方的弓箭手只来得及射出两轮,冲锋的骑兵便已到了近前。

    “枪阵!枪阵!”

    将领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前排士兵迅速竖起长枪,将丈许长的长枪枪头对准猛冲而至的骑兵,形成一道长枪防线。这正是步兵对付骑兵冲锋的经典手段。阵前长枪兵结阵,可利用骑兵的冲锋之力让他们自己冲上枪阵,让他们的第一波攻击止于阵前。一旦第一波攻击被阻止,后面骑兵的冲击便将减速,便可陷入被步兵围困颤抖之局。近年来,这种战法已经广为人知,所以任何一名将领都知道这么干。

    “两侧合围。”命令再次下达。令旗挥动之际,两侧左右两翼的金州步兵开始呐喊着飞奔。像两只巨大的手臂拥抱了过来。此时的局面倒像是王源的一百多骑兵如一叶扁舟,正投降黑压压的人海之中,将要被数万人海所围困吞没。任谁也知道在,这种局面已经是陷入绝境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会让所有人眼珠子滚落,下巴脱落。仅存的二十余匹无人骑乘的战马冲入了长枪阵中,抵挡了第一波的伤害。瞬息之间,后方骑兵冲锋而至,面对前方密密麻麻的士兵,神策军骑兵们扬手而起,一只只冒着青烟的手榴弹飞到了人群之中。

    “轰,轰,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泥浪飞掀,血rou横飞。密密麻麻的敌军正面阵型在瞬间被十几枚手榴弹炸开了一道豁口。呛人的烟尘之中,谭平赵青双骑当先冲入豁口之中。

    地面上已经没有一个站立的人,那些举着长枪结成枪阵的步兵已经被炸的东倒西歪。枪阵早已被瓦解。整支亲卫骑兵队伍像是一只尖刀插入了敌方阵中。

    陌刀闪闪,血rou飞溅。谭平赵青以及数十名骑兵以一往无前之势在前方开辟着道路。后方两侧的神策军骑兵用手榴弹朝旁边和后方涌来的敌军投掷,将他们炸的筋断骨折惨叫连天。中间的蛮兵们开始用弓弩和吹箭射杀对手。

    这一百余骑,就像是一柄浑身带着刀刃的绞rou机,滚滚的趟入血rou之中。在他们所经之地,满地是残肢断臂,满地是血rou流淌。这种歼敌的手段,这种雷霆击杀的能力,岂是这些大部分是新兵所组成的士兵所能阻挡的。

    前方的几十柄陌刀切瓜砍菜挡者披靡,两侧的几十柄陌刀足以让敢于接近的对手像是被割麦子一般的割倒。手榴弹在周围几十步远处乱轰乱炸,不时的清空着逼近的敌军。队伍中间的乱射弩箭又不断的收割着生命。整支骑兵队伍就像是一头冲入羊群的狮子,尖牙利爪,横行无忌。

    在接敌之后的短短盏茶时间,神策军骑兵队便冲入敌阵百余步。连续突破长枪阵和刀兵阵,直插后方的步兵和弓箭手的混合阵。短短的片刻的时间,他们便疯狂的收割了上千敌军的性命。

    面对如此凶悍的对手,谁还敢上前拦阻,谁还敢接近他们。往前冲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因为根本没有活命的可能。只要往前踏前一步,便会成为地上的一具死尸。特别是这当中的那些新近被迫参军的士兵,更是魂飞天外,裤裆里屎尿失禁。

    面对这种情形,金州的领军将领虽然也胆战心惊,但他们却不能容忍就这么任对手穿越本阵。金州领军大将胡朋在旁边指挥高台上声嘶力竭的大骂着。他新近被提拔镇守金州,正自踌躇满志,憧憬未来之时。本拟今日可立大功,但没料到敌军这一小股兵马强悍若此。他怎能容忍这种局面,四万大军被这一百多人真的逃了,那自己也活到头了。

    “拦住他们,冲啊,杀啊。他娘的,你们想死么?怯战者统统要被斩首。给老子冲。钱中鼎、李彦良,你们他娘的想掉脑袋么?带着人给我拦住他们。不然老子砍了你们。”胡朋大声叫骂着。

    钱中鼎和李彦良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催促士兵去堵截对手。两人连续砍杀了十几名胆怯不前的士兵,这才逼得士兵们一窝蜂的冲上前去。

    王源和公孙兰冲在队伍左侧,此刻已经无需保护在队伍中间的玄宗,所以两人并骑在左侧冲杀。见本已退却不前的敌军又蜂拥而至,两人挥舞兵器连杀十几人却不见对方退却,王源不免眉头紧皱。

    目的只是冲出敌阵而已,可不是要杀光对方的兵马。四万敌军,便是站着让自己这一百多人杀也要把人累死的。再说王源其实也不想乱杀这些士兵。这些人一个个面带惊恐之色,有的还是面孔稚嫩的少年,实在是下不了手。这些都是被逼着参军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王源绝不愿去杀害他们。

    “表姐,助我杀了那几名将领。他们不死,怕是还要费一番功夫。”王源沉声喝道。

    “好!”公孙兰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一声,身子忽然从马背上跃起,脚尖点着马鞍飞扑到半空之中。

    王源叫道:“倒是等等我啊。”

    “不用你帮我。”公孙兰话音传来,身子已经在数丈之外,身形落地,脚尖点着一名士兵的头盔再起跃起,宛如一只飞鸟盘旋在密密麻麻的士兵上空。

    王源咂舌大赞之际,公孙兰的身形已经扑到了三十丈外正呼喝催逼士兵冲杀的敌将李彦良的头顶。李彦良看的真切,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朝天上的公孙兰刺去。公孙兰手中银蛇舞动,叮叮当当连响。李彦良只觉得手上轻飘飘的,一柄长枪已经被切成数段,手中只拿着一根两尺长的枪柄了。

    公孙兰的身子落下,一道银光从李彦良的喉头掠过,当公孙兰的身子重新跃起在半空时,李彦良喉头的鲜血才喷发而出,尸身轰然落马。

    公孙兰的身形却已经扑向了不远处的另一名敌将钱中鼎。钱中鼎是个聪明人,当看到公孙兰举手之间便杀了李彦良时,他便知道自己绝非对手。所以一边喝令士兵们上前拦阻,一边策马朝后便逃。

    公孙兰岂肯给他逃脱的机会。身子落在一名士兵的头顶,伸手将一柄刺向自己的长枪夺过来,甩手掷出。长枪呼呼飞向钱中鼎胸口,钱中鼎眼疾手快,滚鞍下马躲在战马一侧。就听“噗”的一声,钱中鼎的战马发出一声悲嘶,那长枪斜斜从马背直插进去。

    钱中鼎长吁一口气,暗赞自己机智,还好用坐骑当了挡箭牌。他起身欲走,但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动不了了。接下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侵入脑海,钱中鼎惨叫出声,低头朝着痛处看去。但见那柄长枪从马腹透出枪头,正插在自己腰间。一股血流正汩汩奔涌而出,整个腰肋被插了个通透。自己和身旁的战马被这柄长枪串在了一起。钱中鼎惊愕张大的嘴巴,嘶喊声中,口中鲜血狂涌而出,头一歪,瘫倒在地,魂归天国。

    公孙兰身形不停,长枪标出之后连看也没看钱中鼎一眼,脚尖点在一名士兵的头顶,身子斜斜飞出。几个纵跃,便到了数十步之外,直奔着高台上指挥的敌军领军大将胡朋而去。

    胡朋早已将公孙兰连杀自己两名手下将领的情形看在眼里,见公孙兰朝自己冲来,急的大声叫喊:“拦住他,拦住他。放箭,放箭。”

    围拢在高台左右的百余名亲卫手持利刃朝空中乱砍,不让公孙兰有落脚之处。与此同时,数十名弓箭手举弓朝天,对着公孙兰在空中的身形连珠射箭。公孙兰身在半空,手中长剑舞动如花,近身的箭支纷纷而落。但身子往下落下时,下方一片银刃舞动,根本没有立足之处。公孙兰临危不乱,娇叱一声,身子翻转,头上脚下飞扑而下,手中长剑闪出一道圆形的巨大光圈,但听乒乒乓乓一阵爆响,落脚处十几柄钢刀四散而飞。十几名士兵惨叫着扑跌飞去,或死或伤。

    “陌上飞花式!”远处在马背上的王源喃喃说道。

    那正是公孙兰的杀招之一,陌上飞花式。只不过公孙兰如今已经不像以前那般,杀招一处便尽全力,杀敌固然披靡,但也损耗自身气力。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收放自如,控制招式的威力和范围。故而这一式陌上飞花只将落脚处丈许范围内的敌兵尽数杀伤。否则以这一式杀招,周围一群人恐都要遭殃,但那样一来她也将耗尽太多的气力而无法继续击杀敌将。

    周围的士兵们都惊呆了,这些人哪里看到过这等神技,哪里见到过如此厉害的身手。在他们惊愕瞠目时,公孙兰的身形已经冲天而起,在一名高大的士兵的头顶借力之后,公孙兰如一只飞燕般直扑高台上方。高台上的胡朋手持长刀瞠目大喝,长刀举过头顶朝着高台边缘飞冲而上的公孙兰猛劈过去。公孙兰脚尖在高台侧壁一点,身子斜斜飞出之际,反手一剑刺出,身形直落而下,兔起鹘落一般的纵跃而去。

    高台周围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从头顶上洒落而下的血雨便让他们明白了一切。原来对方在飞离高台的那一刻便已经刺穿了胡朋的咽喉。胡朋那一刀砍在高台边缘的原木上,他的身子依旧站在高台边缘,口中兀自发出怒吼声。但他的每一声怒吼都让他喉头奔涌的血液更快的喷洒而下。下一刻,在士兵们的惊呼声中,胡朋壮硕的身子头上脚下载落下来,摔在地面上一动也不动了。

    王源纵马斜刺你杀出二十余步,公孙兰从人群中纵跃而来跃上马背,王源拨马回旋,冲回骑兵阵型中。

    “干的漂亮,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耳。表姐威武霸气。”王源哈哈大笑道。

    公孙兰笑而不语,纵身跃回自己的马背上。

    主将被杀,两名两军副将被杀,而且在万军从中,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这种情形下,还有什么上前厮杀的士气和胆量?本就已经怯战的新兵们更是压根也不会上前去拼命了。虽然尚有将领远远的叫嚣催促,但近前接战的士兵们只挥舞兵刃摇旗呐喊,却再没有人敢于真正的上前。

    在这种情形下,骑兵队伍的冲锋如刀切豆腐一般顺畅。虽然前后左右敌军万重围困,但骑兵们却像是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自如,所到之处,对方士兵就像是赶鸭子一般的纷纷躲避开来,退让出空间来。那些鸹噪喊杀之声,倒像是为这只凶悍的骑兵队喝彩一般,一直跟随着骑兵们冲出后阵。

    在象征性的射了几只箭,追出了数百步之后,敌军士兵偃旗息鼓,不再追赶。他们目视着这只魔鬼般的骑兵小队绝尘而去,脑子里一片混沌。很多士兵们都在想,难不成将来要跟这样的兵马作战么?几万人的大军居然被对方百余名骑兵突破阵型杀了个穿心过,连主将都被杀了,这仗还能打么?听说对方有十几万大军,若个个都是如此凶悍,那即将到来的大战岂非是毫无胜算。所有人的心头,从此刻起便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云。他们既为对方的凶悍而惊讶,也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三日后,在柳钧派出的接应骑兵的保护下,王源一行顺利抵达蜀地,又二日,归于成都。

    第1079章 先手

    长安城中,万春殿内。

    一干文武官员站在阶下垂首默然眉头紧皱。宝座上的李瑁正拍着龙书案大骂出声。谁也想不到,一向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的李瑁,此刻嘴里骂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污浊之语,一些只有市井泼妇口中才能骂出的脏话。

    从金州传来的消息早已天下皆知。王源率一百余骑兵硬闯数万金州军阵将太上皇掳走的消息让所有人脸上无光。初听消息时,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的。然而当消息证实之后,所有人都像是被打了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

    善解人意的臣子们并不责怪李瑁今日的失态,任谁听到王源带着一百多人深入骊山宫劫走太上皇,又硬闯了四万大军的军阵安然而逃的消息,也会气的吐血,气的发疯。何况是陛下。

    正当各地兵马云集京城,即将展开对王源的围剿之时,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既大伤士气,又大失颜面,这也难怪陛下会骂人。况且,明白人都清楚,王源劫走太上皇的举动肯定是有着干系重大的目的。当初可是王源将太上皇送回长安的,据说当时太上皇并不愿回长安。但才过了几个月的时间,王源又甘冒大险将太上皇劫走,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个王源是不是傻?陛下的大发雷霆是否又跟着背后的隐情有所相关?这些事就如雾里看花一般教人看不透,摸不清。

    李瑁大大的发xiele一番后,终于静了下来,颓然坐在了宝座上闭目不语。此时,臣子们才敢进言劝解,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宽慰李瑁,说什么严查金州兵马之责,说什么百余人如何突破数万人的军阵,必是军中有人故意放行云云。

    李瑁越听越是来气,从宝座上蹦起来,挥着手叫群臣滚蛋,他不想再听这些废话。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事,而是父皇被王源救到成都之后的应对。很显然,自己在骊山宫中所做的一切将无法保密。王源救走父皇之后,这些事很快便要发酵。李瑁需要一个积极应对之法。

    百官们退去之后,李光弼和郑秋山留了下来,他们两人现在是李瑁最倚重的左膀右臂,李瑁需要和他们分析此事,商议对策。

    “说吧,王源这是要干什么?他跑去骊山掳走父皇是要干什么?光弼,国丈,朕要听你们的意见。你们告诉朕,王源这是要干什么?”李瑁声音疲惫,颓然问道。

    “陛下!”

    “陛下!”

    李光弼和郑秋山同时开口,两人都有些错愕,又都同时住口。

    李光弼眉头紧皱,甚是不满。这个郑秋山现在很是有些跋扈,朝堂之上有说话的规矩,在陛下面前,任何时候自己都是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人,这一点百官皆知。但这个郑秋山最近很喜欢抢着第一个说话,似乎是要挑战自己的权威。

    “你先说便是。”李光弼冷冷的说了声,闭了嘴往后退了一步。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郑秋山这种人争这等无畏的进退。李光弼心中所想的是即将到来的对王源的全面讨伐围剿,他的全部精力和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

    郑秋山倒是当仁不让,拱手道:“陛下,臣以为……”

    李瑁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对李光弼道:“兄长,你先说。”

    兄长的称呼是李瑁对李光弼的尊称,在李光弼协助他登基之后,李瑁便遵其为兄,只要不在百官面前,李瑁都这么叫,以示尊敬。

    郑秋山嘴巴张了张,尴尬不已。他看到了李光弼眼中讥讽的神色,尴尬顿时化为了恼怒。但他却又只能乖乖退下。

    “陛下,臣以为,王源此举居心险恶,陛下不可坐视不理,是到了用雷霆手段解决一切的时候了。”李光弼轻声道。

    “说说,说清楚。”李瑁皱眉道。

    “臣认为,王源此来掳走太上皇的目的,便是要利用太上皇对陛下不利。臣担心,王源会逼迫太上皇昭告天下……”

    “昭告什么?”李瑁瞪眼道。

    “陛下,还能是什么?自然是关于社稷江山之承继,关乎皇统之……”

    “住口!”李瑁像是被黄蜂蛰了一般跳了起来,“朕已是大唐皇帝,还有什么皇统之事可昭告天下?他已然传位于我,已然退位为太上皇,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李光弼静静的看着李瑁道:“陛下,你明白的。王源会那么做的,只有利用太上皇之口昭告天下,宣布陛下的皇位不正,他便可摆脱逆贼之名,名正言顺的起兵造反了。”

    李瑁狠狠的瞪着李光弼不说话,李光弼也皱眉看着李瑁,两人对视良久,李瑁缓缓开口道:“你认为这便是王源劫走父皇的目的?”

    李光弼点头道:“除此无他。否则他之前为何执意送回太上皇,如今却又甘冒大险来救?当初他送回太上皇也是为了让陛下难为,今日他救走太上皇则更是要为造反正名。王源此人当真是阴险jian诈,但凡对他有利,他便不惜为之。陛下,这一次若是被王源得逞,太上皇果真按照王源的要求发出诏书,那将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陛下想过后果没有。”

    “你认为父皇会答应他那么做么?那样做对父皇有什么好处?他甘愿助外贼夺我大唐江山么?”李瑁低垂着头像是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陛下,臣不敢妄度。但根据臣掌握的情况,这一次王源潜入骊山宫之举,似乎和太上皇有关。”

    “此言何意?”李瑁惊讶道。

    “太上皇被掳走之后,守卫兵马于太上皇寝殿之中找到了太上皇留下来的一件龙袍。那龙袍的胸口被剪了个小洞。”

    “剪了个小洞?那是什么意思?”李瑁更加的迷糊了。

    “陛下,龙袍上被人剪了个小洞,剪下来的黄布片却找不到了。太上皇为何要这么做?剪下来的布片去了何处?臣经过推测,大胆断定,这剪下来的那片龙袍怕是作为信物送走了。臣再大胆一些推测,王源此来,正是应了太上皇的请求来救他离开的。这么一推测,一切疑问便迎刃而解了。”李光弼轻声说道。

    “什么?你是说,父皇送信给王源?以龙袍的碎片为信物?”李瑁大惊道。

    “正是。”

    “不可能,不可能。骊山宫中看守那般严密,他如何能送出信来?再说,太上皇已经卧病不起,神志不清……”

    “陛下……”李光弼提高声音喝道:“世间万事都没有什么绝对的不可能的。没有什么绝对靠得住的守卫。若守卫都靠得住,为何王源又能得手呢?总有人会为了钱财铤而走险的。而且太上皇的疯癫也未必是真疯癫。陛下逼得太狠,太上皇为了保全自己,若是装疯卖傻,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是真的,那便说明太上皇和王源之间必有合作之议了。也那也就是说,臣的担心并非多余。”

    “你说朕逼他太狠?所以他装疯?骗朕?跟王源联络?要王源来救他?然后……跟着王源反对朕?昭告天下宣布朕的皇位不正?”李瑁一连串的惊声问道。

    “怕正是如此。”

    李瑁重重的一拍龙案,骂道:“都是朕的错,朕早该一了百了的,朕妇人之仁了。留了后患。”

    李光弼皱眉道:“陛下,到现在您还这么想么?当初臣建议陛下允许太上皇回长安,陛下就是不听。要是当初能温和些,王源岂有可乘之机?”

    李瑁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怪朕么?你是在怪朕么?朕做的有错么?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他回长安,朕能安稳么?”

    李光弼皱眉不语。心中暗自叹息。其实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避免今日的情形,偏偏李瑁执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所以将事情推向了今日的局面。

    “李光弼,要你为陛下分忧,可不是要你来翻旧账指责陛下的。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臣子,莫非陛下还要看你脸色不成?”一旁的郑秋山忽然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