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她男人连按季节添减衣裳都记不住,没人提醒袜子都穿不成一套,又隔三差五就想吃她做的酱猪蹄子下酒,离了她可咋活? 还有儿子,她儿子还没结婚娶媳妇呢,她不甘心! 姜太太呼吸都急促了,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点不正常的嫣红,“顾大夫,不是,顾大师,您救救我,我真是不想死!我才四十多啊,我不想死!” 足足两年了,姜太太从来没在姜老板跟前说过这样的话,总是安慰,说生死有命,叫他们别担心,这会儿一听,心里真不是滋味,那么魁梧的大男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刚才差点面临破产威胁的男人没怎么着,可现在,他是真心想给顾陌城跪下了。 “您行行好,给我们两口子指条生路,哪怕以后就是叫我们回老家种地呢,天天吃斋念佛也行啊!” 顾陌城十分动容,“先别急,我得先问问。” 夫妻两个点头如啄米,“您问,您尽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 “这三年内,姜太太,您可接触过什么邪门儿的东西?”顾陌城选了个比较适中的说法,“包括且不仅限于巫蛊,或是其他阴损、神秘、诡异的物件。” 姜太太病了两年,精力不济,记性也不大好使了,这一想就是一个多小时,说了好多都不是,反而累得够呛。 眼见着快到中午,姜老板先叫阿姨去准备午饭,刚回来就听自家老婆突然低低的叫了一声。 “啊,我想起来了!” 姜太太真不愧跟他是两口子,反应也是如出一辙,当即猛地拍了一把大腿,“小三年前吧,我报过一个旅游团,当时好像去的时候新马泰那块儿,我在泰国买了个小鬼……” “好端端的,你买那玩意儿干啥?!”姜老板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儿,一听就毛了。 小鬼……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 姜太太现在也有点后悔,挺不好意思的说:“当时那个导游说得天花乱坠的,说买一个回去当替身,可保家宅平安、事业有成,可灵了。对了,要说养得好的话,还能替人挡灾呢。” “你可拉倒吧!”姜老板就道,“还家宅平安呢,你看看你自己,就剩一把骨头架子了,平的哪门子安?我看那就是个邪物!” 顾陌城吐了口气,也不知是松气还是叹气,又赶紧问:“现在在哪儿?” 姜太太又想了一会儿,有些尴尬的回答说:“我当时也是给人说糊涂了,看见旁人买,我也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买了一个,当时还有一份说明书啥的,特别复杂。可我哪儿有那个心思啊,也没那耐性,买回来强忍着伺候了几个月,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就随手给丢了。” 顾陌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要命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说的就是这个。 其实这些用科学解释不来的事情很多都是如此,假如信了,那就信到底;要说不信,那就敬而远之,最忌讳这种半途而废的行为。 看她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饶是姜太太这个粗神经也觉察出不对劲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师,我是不是惹祸了啊?” 这心也是够大的! 顾陌城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姜太太听不得这个,看着马上就要哭了,死死抓住丈夫的手,颠三倒四的说:“这可咋办啊,哎呀你说这可咋办!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可真是顾陌城下山以来接到的最大挑战了,不光难度大,并且还有一定的风险。 正在她冥思苦想间,井溶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眼神示意: 如果危险的话,就不要做了。 哪怕外面洪水滔天,他只是不想她有事。 顾陌城冲他笑了笑,摇摇头: 没事,我应付的来。 见她坚持如此,井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自家小师妹虽然容易心软,但并非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假如这事儿真的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不用自己提醒她也是不会接的。 顾陌城在脑海中飞快的思索,反复构建方案,又一一推翻,然后再一次重新组合…… 最后,她才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对众人道:“我有法子了。” 不说井溶聚精会神的听着,姜老板这次是真的扑通给她跪下了,然后直接把顾陌城接下来的话吓了回去。 “您这是干嘛呀!”她慌忙站起身来,示意井溶和姜太太一起把人拉起来。 姜老板不肯,又说了许多感谢的话,这才勉强坐了回去。 “这叫我说什么好,”顾陌城哭笑不得道,刚一张嘴,却又转头看向井溶,略有些窘迫的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你看你看,又不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好端端的跪什么啊!都把她的思路给吓跑了! 姜老板一听这话都快哭了,大肚子一抖一抖的,外面唐装上的扣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您可千万得想起来啊!” 虽然情况紧急,可井溶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好歹憋住了没笑出来,面无表情的提醒说:“你有法子了。” 他真的庆幸自己把小师妹带了出来,你瞧,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就如同初春重新焕发了生机的小草一样,充满着蓬勃的朝气和满满的活力。 “哦,对了,”顾陌城点头,这才无比严肃的继续说,“事已至此,别无他选,只能做个替身了。” “替身?”姜老板夫妻两个异口同声道,脸上都是茫然。 这玩意儿还能做?做了真管用吗? 顾陌城点点头,直言不讳道:“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姜太太无意中犯了忌讳,那小鬼已经是认准您了,势必要取您的性命不可。好在它算是批量培育的,威力不大,以至于几年了才叫您病成这个样子。” 听到这里,心惊rou跳的姜老板就忍不住道:“就这还叫威力不大啊?” “那是自然,”顾陌城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也就是对方出于赚钱的心思和目的,要么是不爱浪费太多心思和精力,要么是本来就道行不够,尊夫人这才还留的一线生机,若是真拿了高人精心养出来的,说句不中听的,只怕这会儿坟头草都老高了。” 姜太太吓得够呛,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当即哀求道:“您可千万救我们一救。” 顾陌城点点头,说:“我一定尽力。不过我需要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哪怕是要月亮呢,我也想办法去弄去!”姜老板当即应允道。 顾陌城细细的想了一回,掰着指头数,“五心血各三滴,姜太太您常穿的衣服鞋帽一套,另外还要您的指甲、头发,以及一小块新鲜割下的皮rou。” 前面的倒还好,等听到最后一项,姜老板夫妻瞬间闻之变色,只觉得胸中翻滚,胃中作呕。 姜老板一听就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小心翼翼的问道:“您说的皮rou,该不会是?” “对呀,”顾陌城冲他歪头一笑,眨了眨眼,“就是人的皮rou,连皮带rou。” “呕~!” 等夫妻两个干呕完了,顾陌城才笑眯眯的解释道:“做替身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机会只有一次,一旦被识破,势必激怒小鬼,到时候恐怕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人之构成,不过皮rou骨血毛,我取人的精气最为纯正的五心血,又要了中气之所在的额心发,自然也少不了其他几样。骨头恐怕是不成的了,我也只好用槐木,等等,”说到这儿,她忽然看向姜太太,“劳烦告知一下您的出生年月日,最好具体到时分秒。” 姜太太哪儿记得这么清楚,反倒是姜老板,张口就来。 顾陌城掐指一算,摇摇头,“不成,您这个八字反而不能用槐木,只好用柳木,您二位在这儿生活的日子久,知道哪儿有百年以上的老柳树吗?我得用一段一尺长的树芯。” 苏子湖边倒是有不少粗壮的大柳树,可她也不确定到底够不够百年,再说政府也不会让他们动,一个不小心可就要完。到时候非但救不了姜太太,连她自己也得受连累。 话音刚落,姜老板就爽快接道:“这个尽管交给我,保准不用您cao心,明天,最晚明天我一准儿弄来!” 顾陌城点头,又再次强调,“咱丑话说在前头,这树心必须是百年以上的,甭说差一年,那就是差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成!” 到时候盛怒之下的小鬼反噬起来,即便她有法子自保,可必然加速姜太太的死亡,就是殒命当场也未可知。 见她这样郑重,姜老板也如临大敌,点头如啄米,又拿过小本本记了下来,还特地重重的打了“特急”的红色标记,准备等会儿自己就亲自去办这件事,绝不经他人之手。 到了这份儿上,莫说只要一小块皮rou,哪怕就是砍一根指头去,姜太太也未必舍不得! 最初的不适过后,她就一咬牙,主动问道:“大师,哪儿的皮rou,有要求吗?” 所幸顾陌城摇了摇头,还挺体贴的说:“这个倒是无所谓,您就挑神经少,不怎么太疼的地儿弄吧。” 姜老板听得都快心疼死了,心道这可是破皮割rou呢,哪儿会不疼! 交代完了这一切,顾陌城先叫姜老板他们抓紧时间准备,自己就跟井溶回去了。 这一忙活就是大半天,午饭点儿都快过了,临走前姜老板夫妻十分挽留,又一叠声的叫人订酒席,可到底没留住。 上车之后,两人先习惯性的闭目养神,过了会儿井溶才开口问道:“饿不饿?” 顾陌城老老实实的点头,又小声要求道:“要喝牛rou羹。” 井溶失笑,“不才喝了吗?换一个吧,省的腻味。” 顾陌城果然又想了一下,改口道:“虾仁蔬菜粥吧,要配嫩嫩的鸡蛋饼和酱瓜!” “还挺挑嘴,”见她总算有心情点菜了,井溶也乐得配合,就打趣了两句。 顾陌城刚要回话,就见自己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她顺手点开一看,发件人是崇义。 “吃饭了吗?爸爸正跟人吃午饭,吉祥斋的虾仁蔬菜粥很不错,虾仁新鲜弹牙,蔬菜也鲜嫩,有时间你可以来尝一尝,多吃一点海鲜和蔬菜对身体好……” 要不要这么巧?而且他怎么还不回汀州市?! 顾陌城沉默片刻,突然从井溶道:“师兄,我才不要吃虾仁蔬菜粥!” 井溶一怔,这又是哪儿跟哪儿?不就是刚才你自己点的么? “我要吃山药排骨粥!”顾陌城哼哼道,又急急忙忙补充一句,“不去吉祥斋!” 井溶的视线在她脸上和手机之间不断徘徊,大约猜出几分,面上却还是一派平静道:“可你要吃粥,吉祥斋的粥可是最专业最好吃了。” 顾陌城一听就急了,稍稍抬高了声音重复道:“我不管,我不要去吉祥斋,”说着就朝窗外胡乱一指,“算了,我们今天就吃那个好了!” 井溶和前面的老黑都本能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驴rou火烧 井溶:“……” 小小一间铺面,落地玻璃门窗,红色的招牌,廉价皮革包裹的座椅,同样廉价的复合木粉板小桌子,在一众路边店中间毫不起眼,整个就是流水线上下来的快餐店的模式,想也知道必然不会多么美味,甚至单看它的位置、格局和装潢,井溶就觉得自己的洁癖快发作了。 他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家小师妹,“你确定?” 大中午的,你确定自己要吃驴rou火烧? 顾陌城这会儿哪儿管什么驴rou牛rou的,只要不去吉祥斋跟人撞个正着就好,当即用力点头,又演技浮夸的表示,“说来我也有好久没吃驴rou了,刚才看见就馋了,师兄,咱们就去吃这个吧!” 半小时后,顾陌城和井溶面对面坐在狭小的驴rou火烧店桌边,静默无声的啃着干巴巴的火烧。 又勉强啃了几口,顾陌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对方,带些内疚的小声道:“师兄,好难吃啊。” 天晓得这家店的东西为什么这么难吃! 火烧又硬又干,驴rou又柴又腥,汤上面还显而易见的浮着一层油,喝起来像泔水…… 她几乎可以很肯定的说,这根本就不是驴rou,完全是挂驴头卖狗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