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节
一个清俊孱弱的男人。 步入中年，但他容貌和青年几乎没什么改变，除了眼角多了几缕细纹。 他见到洛恒之，只浅笑着说：“昨日睡得可好？” 洛恒之对着这个年岁足以当他父亲的男人，莫名红了脸，平日的厚脸皮也变得很薄。 “您就是陛下？”洛恒之问了个傻缺的问题。 盖碧亚将身边的椅子拉开，示意洛恒之坐过来。 “陪我吃个早餐吧。” 洛恒之拘谨地坐在那个距离盖碧亚只有半米距离的椅子上，嗅到了一种好闻的味道——仿佛是阳光照晒过的棉被，仿佛是春日刚抽出嫩芽的柳枝，仿佛是裹着花香的风…… 有时候，爱情就是一眼万年。 第456章 番外三前传（7） 和盖碧亚接触之后，洛恒之发现这个传说中一怒之下伏尸百万的陛下，其实是个极尽温柔的人。 哪怕洛恒之第一次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一天就被盖碧亚的人抓住枪毙，洛恒之也对他生不出厌恶和害怕。 他并不知道盖碧亚是因为什么原因将他留在宫中，但是洛恒之自从发现他很喜欢这个气质出众清润如玉的男人之后，就爱上了处处拘谨的皇宫。 洛恒之很快发现，盖碧亚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劲，甚至在夜晚他偷偷来到盖碧亚寝宫窗外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咳嗽的声音。 洛恒之曾经问过宫廷的医生，那是晏家最有名望的继承人。 “陛下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早年上战场受重伤留下了后遗症，睡眠又常年有问题，如今菲克尔元帅又走了……”也许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晏医生收住了话茬，只叹了口气摇摇头说：“再这么下去，恐怕不妙了.” “不过。”晏医生蛮有深意地看着洛恒之，说：“你陪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他的心情总是很好。” 洛恒之眼睛有点亮。 盖碧亚并没有选定继承人，但在他养病期间，他的几个儿子都早已按捺不住，开始明争暗斗，甚至还有人注意到洛恒之之后，意图通过拉拢他来为自己多拉个同伙。 洛恒之对此尤其厌烦。 他现在想做的，无非就是白日里陪伴着盖碧亚，或者跟在他身边在宫廷花园中四处转转，或者拿着一本书在他身边一看就是一天。 当夜晚降临的时候，洛恒之不会缠着盖碧亚，他会在盖碧亚休息之后，来到专门为他准备的实验室，研究他的机甲——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使命，他想改变这个时代，也想延长盖碧亚的寿命。 在历史上，不到三年，盖碧亚就会死亡。 但他的死亡原因，历史上记载不详，有的说他是因为暗杀而死，有的说他是因为重病而死，也有的说他是自杀。 洛恒之更倾向于重病而死，但他纵然有心，也无从考究。 他想要改变这些历史，尤其是盖碧亚的死亡，但若是被称为大国手的晏家最后名望的那位都无法让盖碧亚的身体恢复，那么他这个对于医术一窍不通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洛恒之宁愿把时间更多用在陪伴盖碧亚之上。 他把握不了未来，却能把握当下。 洛恒之睡眠的时间急剧减少，盖碧亚早晨七点起床，午休两个小时，晚上九点就寝，在这期间，他会处理一些政务，会见一些不得不见的官员，有时候还需要派人提点一下几个恨不得把对方撕了的儿子，这些时候，洛恒之总是陪在他身边。 洛恒之进入研究状态，就很容易忘我，他每天要工作六个小时，经常在凌晨三四点才入睡。 洛恒之在皇宫的第三个月，他累积已久的睡眠不足，终于一次性爆发出来。 他上一秒还在盖碧亚身边安静地看书，下一秒刚想起身给盖碧亚倒杯水，就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他的房间里了。 旁边坐着单手撑着额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盖碧亚陛下。 洛恒之注意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他下意识看了看表，指针直直指向十二点。 “你怎么不去休息？”洛恒之从床上爬了起来，显然有些着急。 盖碧亚抬起头，没有错看洛恒之眼眸中遮盖不住的担忧和急切，他心底重重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将洛恒之压在原地，说：“你知道你睡了多久？” “嗯？”洛恒之摸摸鼻子，有些心虚，说：“八九个小时吧。” 盖碧亚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声音中带了些叹息，说：“已经两天了。” 洛恒之吐了吐舌头，低头不说话。 “你可以把工作时间调整到白天。”盖碧亚抬手在洛恒之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上碰了碰，说：“不必陪着我。” 洛恒之猛然抬起头，说：“我工作必须在实验室完成，我盖碧亚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看起来有些凌厉。 洛恒之被噎了一下，但也许是气氛太好，也许是睡得脑子不清，洛恒之禁锢在心中多日的野兽，冲了出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暗中打起，跪在床上抬头望着盖碧亚，说：“我想陪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呢？”盖碧亚没有生气，他的声音平静，仿佛没有一丝波澜。 洛恒之却宛若受到了鼓舞，说：“因为……我好像喜欢你，我想陪着你。” 到底还是说了。 盖碧亚沉默了片刻，在洛恒之脑袋上揉了揉，说：“我把你当成我的孩子，你还太小，不要任性。” 洛恒之有些愤怒，也有些委屈，他抱着盖碧亚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腰间，说：“谁喜欢当你的孩子？我比他们聪明多了，我也很有用，我可以让你的国家成为这个宇宙象限最强大的国家，我可以帮你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盖碧亚笑了，在最初和洛恒之的交谈之中，这个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的人，信誓旦旦地告诉他，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工智能大师，我可以制造出让全宇宙最强的机甲。 盖碧亚对这些话，其实并没有那么信任，但他望着那孩子眼睛中的光芒，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在意洛恒之能给帝国带来多少利益，他只是自私地想要留下他。 然而现在，盖碧亚却觉得他似乎做错了。 “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盖碧亚说。 “我知道。”洛恒之喃喃道：“我知道他是谁，可是他已经不在了，不在了，就已经出局了，你不能因为一个不在了的人，拒绝接受一个爱着你的人。” 盖碧亚弯了弯唇。 他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他有太过丰富的阅历，到了他这个位置，他早已经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以至于在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傻孩子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盖碧亚从不缺乏追求者，却几乎从不动心。 第457章 番外三前传（8） 盖碧亚定定看了这个少年片刻，心中有些后悔。 他还是个才二十来岁的少年，他的人生，可以说才刚刚开始而已。 然而自己的人生，已经快要结束。 晏医生的话历历在耳：“您的身体已经强弩之末，您曾经接触过的强放射性物质，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您的免疫系统在被蚕食，即便是我，除了尽量减缓您的痛苦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帮助。” 也许，这就是命运开的玩笑。 若是早几十年，盖碧亚会愿意为这个让他心动的少年，抗拒被强加在身上的婚姻，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炙手可热的权势。 然而事到如今，盖碧亚不可能再害了这个孩子。 “对你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盖碧亚摇了摇头，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该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了。”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可以呢？”洛恒之哀戚地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哪怕我只把你当成他的替代品来看待，你也喜欢我么？”盖碧亚笑了笑。 洛恒之却觉得那个笑容非常残忍。 洛恒之愣了愣，说：“什么意思？” 盖碧亚说：“你和他很像，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唇，一样的笑容。我无法把你和他分裂开来，我抱着你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他。” 洛恒之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有点懵神。 “所以，我不值得，你会找到真正疼爱你的人。”盖碧亚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先不要再见面了。” 洛恒之望着盖碧亚高大却瘦削的背影，心中难受地纠结成一团。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洛家的少主子，哪怕是个地位低下的双儿，是个没有自由的向导，也总是备受追捧的。 他一路顺风顺水，却独独在盖碧亚身上栽了跟头。 洛恒之按了按胀痛的脑袋，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眼睛中的茫然渐渐散去。 他不是个会自艾自怜的人，也不是个会死缠烂打的人，既然盖碧亚无比坚定从容地拒绝了他，那么，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去纠缠——不是因为放不下面子，也不是因为男人的自尊，而是因为洛恒之不想再给盖碧亚带来困扰。 盖碧亚身子不好，他一直牢记在心。 洛恒之不想让盖碧亚有任何心理负担，他只想他能好好活着，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洛恒之在某些问题上，成熟的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看透了悲欢离合的老人。 他喜欢盖碧亚，却不会以一个替身的身份，在他身边。 他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自甘下贱。 从那之后，盖碧亚在白天的时候，很少会再见到那个总是静静坐在他身边无声陪伴的少年，他听身边的人说，洛恒之成日沉浸在实验室之中，从早到晚，研究着新的课题。 洛恒之没再制作机甲，而是不动声色地制造着一个庞大的、神秘的、无与伦比的系统。 那是洛恒之准备送给盖碧亚，送给他拥有的帝国的一份大礼。 帝都的冬天逐渐降临，气温越来越低，盖碧亚的身子也越发虚弱了。 下面的皇子们，争权夺势越发厉害，明争暗斗接连不断，甚至有人还用了歪法子，企图残害手足，然而这些，盖碧亚听听也就罢了，倒是从来没有插过手。 那些孩子，和他有亲缘关系，却没有感情纽带，盖碧亚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个冷血动物，还是因为将所有感情全都倾注到同一个人身上了，否则，他怎么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们呢？ “陛下，您该喝药了。”侍女不忍打扰这个安静如水的清隽男人，却不得不打断他的遐思。 盖碧亚接过那碗药，眉头不皱一下地喝了下去。 每天每天，盖碧亚都会看一遍有关罗恒之的消息一 他连着一个月，每天只睡四个小时。 他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