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话音未落,他抢步上前一把揪住邵良宸前襟,将他朝城墙对面狠狠搡了过去。 邵良宸身上的残余药效都尚未消除,身在这危险之地更是手脚发软,毫无还手之力,就像个稻草人一般由他摆弄。 城墙顶上不过一丈多宽,朱台涟这一记猛力推搡,邵良宸便重重撞在箭垛对面那低矮的石砌扶手之上,若非及时攀住扶手,真险一险直接翻过扶手跌去墙下。 对恐高的人而言,这种恐惧深入骨髓,根本无力抗拒。邵良宸倚靠在扶手顶上,感觉到自己少半边身子都悬在了墙外半空,直惊得魂飞魄散,这一下别说还手,简直连话都要说不出了。 朱台涟跟过来,重又抓住他的前襟,顺势将他按在扶手之上,不让他缩身回来,冷冷说道:“你知道我为何选在这里与你说话?因为我早就打定主意,今日与你说清,你能乖乖答应带菁菁回京是最好,你若不答应,我便就此将你扔下城去,叫你命丧于此!” 邵良宸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却毫无反抗之力,他满面迷惑地问:“你……为何要如此?只因我有心劝阻你,你便要杀我?” 朱台涟目如寒冰:“我的亲人之中,仅有菁菁一个一个惹我牵挂。我要她活着,纵是伤心欲绝地活着,也好过被你拖累而死!” 邵良宸更是不解:“什么被我拖累?” “少来装傻!你以为句句不离为菁菁着想,便可骗得过我?”朱台涟森然冷笑,“你打着菁菁的旗号来劝阻我,不过是想要亲自阻止反叛,立一大功罢了!我已看出来了,你比那个陈瑛还要热衷名利,竟连侦测到了这边内.幕回京复命都不满足,还想阻止我动手谋反!还说什么对菁菁心有真情,你装相骗人的本事如此高明,连我都难辨真伪,何况是菁菁?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桩差事才娶了她,一直骗她至今。我再由着你这般利用她,迟早要害她死在你手里!” “你……是在说些什么!”每一句指责都是一项莫须有的罪名,邵良宸感到身体摇摇欲坠,恐惧如同噩梦缠身,脑筋几乎停了转,一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去辩解,只得不得要领地分辨:“你若杀了我,就没人给你往京城传话了。” 朱台涟冷笑道:“还有钱宁呢,他一看就比你识时务,一定没有你这些傻念头!” 原来连钱宁的身份他都知道,邵良宸终于感到绝望临头,早就料想过二哥会有意杀他,却从未想到,竟会是因为如此荒诞的一个缘故。自己才是天下最有心保护何菁的人,如今二哥竟是为了保护何菁要杀自己,这算什么道理? 这当口再来干巴巴地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从来没有那些心思”,他还会信么? 第70章 雪地血色 无奈之下, 邵良宸只得恳求道:“我……我答应你, 我回去便带菁菁走,好么?” 朱台涟却已没了与他通融的耐性:“晚了!你当我看不出?你这都是托词,等我放了你回去, 你定会将方才我所说的话原原本本说给她听,再去与她商议, 如何来阻止我。菁菁被你哄得团团转,我只恨没早点看明这点, 早点救她脱身!” 说话间朱台涟已将他的身子朝墙外缓缓推了一截, 邵良宸几乎已是靠着他揪住衣襟的力量才维持在城上,只需朱台涟一放手,他便会摔落城墙。 这座城墙足有好几丈高, 下面是平整的砖石地面, 摔下去绝难生还。西风呼啸,身上的斗篷垂在城墙之外烈烈飘飞, 宛似回到了前世死前那一刻, 两脚已然离开了医院屋顶,整个身子正待急剧下坠。看来真是命数,这一世竟然又是相似的死法儿。 感觉到朱台涟的手稍稍一动,邵良宸便是浑身血液一阵翻滚。他像个受了巨大惊吓的孩子,面白如纸, 惶惶然抓着朱台涟的衣袖抖个不停。 朱台涟已认定了他是个骗取何菁感情、借何菁身份之便牟利的小人,见他吓成这样,只觉一阵快意, 他微微眯起双眼,道:“你昨日昏迷之间,自己都曾说,你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菁菁的事,一直怕她知道。你且放心,等你死后,我便将那事转告于她,到时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也便不会再为你的死有多伤心了,说不定,还要恨你死得太轻巧了!” 自己昨晚已将那事说了?受着巨大的恐惧折磨,邵良宸精神有些恍惚,呆呆地摇着头:“不对,那事倘若说给她听,她只会更加遗憾怅惘,更加为我伤心,绝没有盼着我死的道理!” 她都已说了是为他活着,足见已爱他有多深,听说了他就是前世的那个人,她一定可以想得到他前世就是为她而死,再得知这一世他又是为她而死,她绝不会再去恨他,只会更加执着为他报仇! 脑中忽然闪起一星亮光,仿佛已见到了自己死讯传回,何菁会如何伤心欲绝,如何愤怒发狂,如何发了疯地想要为他报仇。 身体随之生出一股力量,邵良宸急切攀住朱台涟的手臂大声道:“你不能杀我!正是为了菁菁你才不能杀我,我若是死了,她也绝无生理!” 朱台涟被他钳得手臂生疼,抬手去掰他手指,恨不得立时将他推下,愤恨道:“你少来花言巧语,我妹子才不是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蠢妇!” 邵良宸身子几欲坠落,只顾用尽全力揪住他的手臂,一想到何菁脑筋陡然恢复了灵敏,他咬牙道:“你根本不懂,你杀了我,她不是会为我殉情,而是会来杀你报仇!菁菁自来聪慧,你想将我的死嫁祸他人也休想瞒得过她。你觉得以现今安化的形势,倘若到时她来找你拼命,还有望活着离开安化?纵使你不想伤她,你的从龙之臣们会放过她么!” 朱台涟荒诞地干笑一声:“她为你——为一个骗子来杀我报仇?等我告诉她,你是厂卫坐探,都是为了利用她才骗她娶她,她必然恨死你了,还会杀我为你报仇?” 邵良宸直至此刻才领会到他误解的根源所在,不禁为之一怔,朱台涟却趁着他这一怔的机会掰开了他的手,直直将他从扶手上掀了下去。 邵良宸整个身子都落到了墙头之外,直惊得魂飞魄散,慌乱之中信手一抓,左手扯住朱台涟披风的袖边,右手抠住扶手外侧的一道砖缝,勉强阻住身体下坠,急急说道:“菁菁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这趟来安化就是她故意跟我来的,认亲也都是她的主意,我从来都没骗过她!” 他左手扯住的只是朱台涟衣袖边沿镶的狐毛,右手也只攀住小小的一道砖缝,身上力量又很不济,他艰难支撑着又飞快叫道:“我瞒她的根本不是这事,我从没骗过她!你杀了我,她也活不成!” 狐毛发出一阵撕裂声,眼看他便要松脱坠下,朱台涟却及时探手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来前朱台涟早已提醒了自己,对方是个出色的骗子,说些什么都不可信,此时听了他的解释自然也不会立即接受,只不过听了他这最后两句话,朱台涟忽然联系到昨晚听他呓语的情景,心头生出一丝疑义。 那时他那般慌乱恐惧,都只是因为害怕菁菁得悉他的秘密、坏他的事么?如果是,他又为何要显得那么愧疚懊悔? 难道真如他自己所言,他瞒着菁菁的事根本与此无关,他与菁菁是真的两情相悦,甚至来安化投亲都是菁菁自己的主意,是菁菁自愿帮他,自愿为他打掩护,他逗留安化不走、非要查清自己谋反的动机,也都是为了少给菁菁留下遗憾…… 如此一想,不是也都顺畅合理么?如果真是那样,自己杀了妹夫,就是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过往种种飞快涌上心头,他们刚到安化时,不就是菁菁主动说出身份、掩护了他么?那一次接风宴上,菁菁明知奕岚安排她与仇钺见面,还要将计就计,莫非就是为了帮他侦测讯息?还有前日听说我唤妹夫过去说话,她为何那般紧张? 足见菁菁确实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早就在自愿帮他打着掩护。 可是,那难道就不会是他巧言令色,纵使交代了身份,也是骗取菁菁来帮他的…… 邵良宸身子悬在半空,看出他是在迟疑犹豫,便道:“二哥你听我一言,依你看来,菁菁可是那种容易被人骗的蠢人?” “别人或许难以骗得了她,可你,就说不定了。”朱台涟语调依旧冷漠。照他看来,无论怎么说,厂卫探子这个身份也不是个做何菁丈夫的好人选,不论是不是自愿,总归是何菁受了这个探子丈夫的牵连拖累才身临险境,还受了这些苦,所以此刻在他心里,还是更倾向于一了百了、把这祸害扔下去摔死。 他是兄长,为了meimei着想就弄死个不理想的妹夫又有何不可?只需要此刻将手一松…… 正在这时,忽听城墙之下传来一个女子的高喊之声:“朱台涟,你若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必会杀了你为他报仇!” 朱台涟与邵良宸闻之俱是心头一震。 守在城墙之下台阶口的侍卫们虽听不清上面两人的对话,却也知道王长子与二仪宾是在争执,待见到王长子就要将二仪宾扔下城墙,这些人也十分惊诧,不明所以,个个都在抬头观望着。正在这当口,二小姐跑来了。 “朱台涟你听没听见?你敢伤了他,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邵良宸随时可能坠落下来血溅当场,何菁急得发疯,把全身力气都倾注在了这句威胁之上,嗓音尖锐凄厉,嘶声裂肺,令人闻之骇然。 守着城墙的侍卫们都清楚王长子与二小姐兄妹情深,彼此甚为关照,听见二小姐喊出这话,俱是惊愕难言。原来丈夫与兄长在她心里竟有如此悬殊的高下之分。 朱台涟自墙顶望着她,心中一阵涩然。我杀了这男人,她真的会来杀我报仇,到时我再如何与她说清道理,怕是也难平复她心中恨意。我自以为是为她好,实则在做的竟是一件引她恨我入骨的事。 何菁见了钱宁那张传讯字条,已知道邵良宸是被朱台涟押到西城墙来的,再见到这幅情景自是明白朱台涟是对他起了杀心。在这紧要当口,她全然无计可施,想冲上去阻止还是等在下面接住邵良宸都不现实,就只能喊出这样两句无力的威胁。 至于威胁对朱台涟有没有用,会不会喊出这话更不利于将来报仇,她根本没心思再去处理这些逻辑。她只是像只发狂的猛兽,把束手无策时的情绪爆发为怒吼,也没去指望这两句无力的威胁真可以撼动得了朱台涟。 可事实是,她真的撼动了——朱台涟将邵良宸扯了上去。 何菁却根本没有看到,喊完那第二句话,她便感到胸口的一团急火直涌上来,一张口“哇”地吐了一大口血出去。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随之卸去,身体软哒哒地瘫坐下来,意识也变得一团含混。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还没出大门时便已觉得全身力竭,硬是强撑着一口气跑来了城墙之下,近二里地的路程,平日康健之时这般猛冲过来也要累得不轻,何况她身体还较平时大为虚弱。 此时蜷缩着身子瘫坐于地,疲累已经感觉不到了,只觉得全身寒冷彻骨,怎么裹紧斗篷缩起身子都没有用,浑身都在剧烈颤抖,牙齿咯咯打战,好像全身都被冻透了,从里到外都没了一点热气。 我要死了?她还记得前世死前一瞬的感觉,似乎在痛感淡去之后,就是有一阵这样的奇冷彻骨,然后就是做梦式地回忆飞速倒放,最终意识全然消散。 原来这样也会死人,也罢,反正他就要死了,我也陪着他死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像人家说的那样,很快与他在阴间相会……阴间是什么样儿呢?上一次没有印象,但愿这回能好好见识一番…… 侍卫们是不敢去碰她的,邵良宸跌跌撞撞地冲到城下之时,便见到皑皑雪地之上一片怵目惊心的殷红血迹,何菁蜷缩在一边。 一时间简直心都碎成了齑粉,他冲上前去将何菁抱起,急急唤着她的名字。何菁无力地睁开双目望了他一眼,又很快闭了回去,动了动嘴唇轻声道:“咱们都已死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邵良宸急道,感觉到她双手冰凉,他忙用自己的斗篷裹紧她身子,“菁菁,咱们都还活着,二哥不会杀我,他只是想叫我带你回家!” 何菁完全没有听见,自顾自喃喃说着:“我还说什么要保护你,要为你拼命,真是胡吹一气,见到他要杀你,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陪你一块儿死,我什么也做不成……” “你胡说什么!你已经救了我的命,我还活着!”邵良宸摇晃着她大喝,“你听见了没!咱们都还活着!你要陪我一块儿活着才行!” 何菁却没再出声,原本被他裹在身上的手也随着他的摇撼滑落下去,软软地垂到身下,邵良宸顿时被一阵剧烈的心慌包裹。 这时的人命脆弱无比,划个口子感染就死了的,得场感冒就死了的,心情郁结就死了的,流个产就死了的,比比皆是,比起那些,她刚小产之后没几天就这般跑来天寒地冻之间,还吐了血,真说就此死去,一点也不稀奇。 她要真死了可怎么办?怎么办! 见她脸色青白,真的与死人无异,连身上的颤抖都停了下来,邵良宸恐慌得牙齿打颤,想要伸出手去探探她的鼻息,看她还有没有呼吸,却又说什么也不敢。 他咬着唇淌下两行泪来,伏在她耳边,几近绝望地恳求:“菁菁,你得陪我活着,我要对你说的话,你还一直没听呢!咱们这一回要再死上一回,即便还有来世,我又要再花上多少年月,才能再找到你啊……” 朱台涟下到城下时,见到地上的血迹,以及搂着何菁痛哭的邵良宸,一时也呆立无言。 还是旁边一个侍卫头目过来提醒:“王长子,该尽快送二小姐回去啊。” 朱台涟方才醒过神,从他手中接过一匹马的缰绳,来到邵良宸跟前道:“赶快送菁菁回去要紧。” 邵良宸闻声而起,却不要他来碰何菁,坚持自己抱着何菁吃力地爬上马背。 他一手揽着何菁,一手抓好缰绳,微微顿了一下动作,回眸望向朱台涟。 他生来清秀俊美,此刻脸上泪痕未干,更多了些阴柔气,可那神色却冰冷得令人望之胆寒:“你以为我是为办差骗她的?好,这一回我便叫你看个清楚!我才不是你那种为什么家国天下无视亲人性命的混蛋!什么大计、天下、差事、功劳,我通通都不在乎!我只在乎菁菁一个,倘若她活不过来,我也必会杀你报仇!!” 第71章 聊以泄愤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说不说!” 安化王的咆哮声响彻桃园, 站在他面前的朱台涟却仍垂着眼一言不发。 朱台涟与邵良宸在外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钱宁的那封传书也被何菁烧毁,但二小姐是因为得知二仪宾的什么事才急急冲出门去的,二仪宾与二小姐又都是王长子送回来的, 这些事都瞒不过王府中人,很容易可以推想到二小姐成了这样有着王长子的责任。 无奈邵良宸像个丢了魂儿的躯壳, 只顾呆呆守着何菁不说话,朱台涟也同样缄口不言, 具体缘由谁也问不出来。 荣熙郡主看着朱台涟叹了口气, 朝身旁的丫鬟吩咐:“叫下人们起来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这当口也不好换人来服侍。” 桃园的下人们在正屋门外跪了一片, 个个噤若寒蝉, 得了荣熙郡主这道赦令,才纷纷起身继续各司其职。 安化王气得脸色铁青, 手指着朱台涟, 切齿道:“你不说是吧?我就这么一个好孩子,眼看就快被你折腾死了,你还连为个什么都不叫我知道!你是不是就想气死我,再把弟弟meimei一个个都弄死了,独个儿占了这座安化王府才甘心?” “父亲, ”邵良宸忽然自次间里走了出来,神色语气都已大体恢复如常,“您不必责怪二哥了, 其实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是我先前在二哥面前说了句含糊不清的话,令二哥误解我曾做过对不起菁菁的事,一直瞒着菁菁,今日便留我在那边就此事多说了一阵。结果消息偶然被下人传回家来,还传走了样,令菁菁以为二哥对我有所责难,才急匆匆赶过去想要阻止。其实都只是误会罢了,并不怪二哥。方才太医已诊出了结果,菁菁只是过度劳累伤了元气,并无大碍。” 这番说辞显然禁不住推敲,是什么话引起了误会,怎么就对不起菁菁,被叫去说了些什么,下人又传走了什么样,以至于何菁会喝令下人不许跟随,自己连套车都等不及就跑了出去?随便追问哪一条,他们都不好解释,再说何菁显然去的并不是王长子府。 不过一听这最后一句,安化王与荣熙郡主就都没心思再追究前因了,一齐上前一步问道:“菁菁没事了?” 邵良宸点点头:“太医正在开方子,父亲与姑母若有挂念,便请进去看看菁菁,也听太医亲口说说病况吧。” 安化王与荣熙郡主自然是挂念得紧,闻听立刻一先一后进了次间,各自的贴身下人也都跟了进去,堂屋里仅余下了朱台涟与邵良宸两人。 “菁菁真没事了?”朱台涟问。邵良宸只说了请父亲和姑母进去探望,他不会听不出是何意思。 这一回邵良宸没有点头:“太医说,至少要昏睡上几日。性命是暂且无碍,大病一场却免不了。具体会不会有事,还要看将来休养得是否得当。” 他眼皮尚有些红肿,眸光冷淡地瞥着朱台涟,唇畔露出讥诮之色,“倘若菁菁已然无救,你此时已见不到我了。我会从梢间后门出去,从此隐遁起来,不定哪日深夜,便会现身于你的卧榻之畔。菁菁要想杀你为我报仇怕是不易办到,可我就不一样了——二哥,你只知我骗术过人,是否也有兴致见识一番我的其它本事?在你眼里,我不会只是个杀袁雄、杀孙景文、给菁菁惹祸的人吧?” 要是真有心报复,就一定不会这般直说出口了。邵良宸也是料定此刻朱台涟满心愧疚,不可能再对他们有何恶意,才这么说一说廖作发泄。他没办法不生气,方才年岁最高的刘太医过来为何菁看诊后,头一句话便问:“为何会如此?” 是啊,为何会如此?为何二小姐休养得好好的,会突然之间受到这么大的刺激,有多紧急的事值得她不顾身体那般猛冲出去?你朱台涟是有多愚蠢,才会觉得在这当口杀了妹夫会是对meimei好的事儿? 邵良宸怎可能不生气! 这个妹夫于人前一向随和温文,如这般锋芒毕露还是头一回见。不过朱台涟也看得出,此时的妹夫更像个发脾气的小孩,杀意什么的只停留与口头。就和小孩吵架,吼上一句“信不信我能一拳揍扁你”是差不多的意思。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只是见到妹夫有心情发脾气,便可推测meimei的景况确实不怎么危急了,他为此松了口气。要是妹夫真去一声不吭,那才严重了。 妹夫有没有本事潜伏暗杀,朱台涟是不知道,但此时看得出,他是算计好了安化王他们已经走进了梢间,不可能再听见这里说的话,才说了后面这几句话,果然是够细心够谨慎。 他无声一叹:“我已知道是自己弄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