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但那也只是转瞬而过的景象罢了。 童子丸松开紧紧抓着的姑获鸟的羽毛，神色很快重新恢复平静。 “主人，我们去哪？”行灯在满是树木的林子里很受阻碍，青行灯不得不飞往更高的天空，但由于时雨这次前进的速度太快，担心自己跟丢的青行灯不由地喊道。 “去叶王家！”时雨死死咬着唇，两侧的雪亮的犬齿无意识地伸了出来，配合她那双黑暗中也在闪烁着的暗红双眸，看起来已经完全成了一个妖怪。 她的怒焰显然还未消，头也不回地丢下这么一句之后，神色就变得愈发冷酷起来：“我要找他……问清楚！” 第154章 在闯进城门的一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膜, 时雨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温骤降。 与此同时, 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时雨很快就辨认出来。 “阴界的气息……”她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上一次接触阴界的妖怪还是妖狐率着一群妖怪在藤原彰子的生日宴上试图抢走神乐的时候, 这股污秽之气连带着那只令她厌烦不已的妖怪, 已经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数量可观的妖怪们游荡在大街上, 在发现时雨他们的身影时, 似乎还愣了一会, 之后才十分兴奋地扑了过来。 原本就是由人类之身配合着阴气转化而成的小妖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 时雨等人应付起来也十分轻松。在狂风扫落叶般扫荡了这一条街的妖怪之后，时雨停下手，试探性地念了往生咒, 但很久之后，预想中的人类灵魂也没有出现, 妖怪的身躯在化为黑烟散去之后, 在这世间无法留下一丝痕迹。 时雨唇角往下撇了撇, 神色愈发阴沉了。 “这里的气息很奇怪, 已经……完全不像人间了。”青行灯对于这种空间变化十分敏感, 她皱着脸四处打量了一圈, “源源不断的阴气呢，看来阴界之门已经被打开了。” “能看到源头吗？”姑获鸟低沉地问。 “大致可以吧……那个地方，啊呀，这可真是……”坐在行灯上摇摆着双腿, 青行灯位于高空俯视着自己见到的场景，有些无奈地捂了捂唇。 “青行灯？”姑获鸟疑惑地追问。对于这只总是说话爱留半截的女妖怪有些无奈。 一阵微弱的风划过，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时雨侧首避过，轻轻压了压被扬起的长发。她轻轻闭着眼感应着什么，神色冰冷地代替青行灯回答了姑获鸟的疑问。 “是在叶王宅吧。我也感觉到了。” 显露于外的愤怒开始逐渐冷却下来，但心中的复杂情绪，却还是让时雨胸口发闷，她看着自家的式神们，微微苦笑道：“看起来，八百比丘尼似乎也不是在胡言呢。” 式神们都沉默下来。 阴界之门打开的地点就在麻仓叶王的宅邸，这样的事实，根本已经无法称之为是巧合。 顺着熟悉的道路一路打过去，虽然不断有妖怪拦路，但都不是什么棘手的家伙，以至于直到时雨来到记忆中的地方时，时间根本没有过去多久。 在亲手推开那道漆红的大门时，时雨已经在心中做好了面对投身黑暗的自家老师的心理准备。 不论是出于何等原因，他终究做出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反人类的恶行。即使是她，也不可能在站在他的那一边了吧…… 联想到叶王也糟糕的身体情况，时雨的心中一片压抑。透过缓缓打开的门缝，她亦随之抬起头，将视线投递了过去，然而…… “哇哦……”身后传来不知谁的一声惊呼。 就算是这种状态下的时雨，也不由嘴角抽动了一下。 只见纷飞漆黑的樱花雨下，一道高挑的银发身影正倚靠在正对着大门的高大山石上。他低垂着首，周身缠绕着若隐若现的漆黑气流，身着贴身的浅色衣裳与外披的深色羽织，肩上背负着巨大的卷轴，更衬得他身形清瘦而挺拔。 “妖狐……？”时雨有些艰难地道。眼前这温文尔雅的妖狐……与当初时雨年幼时在森之乡遇见的一模一样。没有了后来相见时总是带点歇斯底里的疯狂与执着，此时的他无疑更具有狐妖一族的风范。 不过对于时雨来说，无论是哪一种妖狐，她都谢敏不敬。 而听见时雨的声音之后，那妖怪缓缓抬头，因为没有佩带面具的缘故，那张缺少血色的苍白清秀的脸也暴露出来，两只边缘泛着黑色的耳朵直直竖立着。他的神色略带迷乱，眼眸也直直盯着时雨。 “你……时雨……？”与完全正常的外表不同，他似乎神智还有些不太清醒，直愣愣地凝视着时雨的同时，口中露出的语句也沙哑而断断续续。 “是我。妖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雨冷静地应下之后，毫不客气地反问道，“我应该之前将你好好地封印起来了吧？谁把你放出来的？！” “啊……我想起来了、不，小生、小生已经冲破封印了！”妖狐的眼眸愈发明亮，语气也愈发流畅，整只妖怪似乎都已经清醒了过来。 于是片刻后，时雨无语地感受到了熟悉的炙热闪光视线，以及久违了的伴随而来的语言攻击。 “啊啊~虽然气息与样貌都有些变化，但，果然，你是小生的爱人！刚刚清醒之际，就能与你再次相见，果然命运还是眷顾着小生吧~来，让我们……” 时雨听得眉眼抽动，但因为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妖狐了，多少还有些抵抗力。她原本还打算稳住妖狐，从他口中套问些情报，但下一秒眼前一花，原先还处在视线之中的妖狐突然就不见了。 时雨有点懵地愣了一下，拜已经被强化过的五感所赐，她很快就寻到了妖狐的踪迹。不远处的一个深坑旁，酒吞童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一手抓着妖狐那一头绸缎般的银发，一手凝聚着猩红瘴气，往他脸上一按…… 伴随着一声巨响之后，又是一阵惨无人道的殴打。 不消多时，一切都归于寂静，酒吞童子慢吞吞地走回时雨的身边，他周身的血味都还未散去，神情却显而易见地舒展了一些。 “辛苦了，酒吞。”时雨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温声谢过了他，“不过，这家伙在某种程度上，几乎能称得上是不死之身了。所以不需要花费过多的精力在他身上，我们走吧。” 酒吞童子挑了挑眉，目光落回被他撕成好几块的残躯上，果然发现原本血流了一地的那摊东西正在不断聚集。 也许是因为被打得有点凄惨的缘故，那躯体凝结的速度很慢，直到时雨一行人从容不迫地穿过门庭的位置，妖狐也未能完全复活。 “果然，不是错觉，可爱的少女变成了妖怪吗？”刚恢复了一个头颅的妖狐摊在地面，忧愁地自言自语，“周围还有头凶恶的地狱犬呀……这下真是为难……” 而另一头，在跨过妖狐之后，时雨紧接着在草坪上遇见了一只没见过的妖怪。 浓密的青色长发垂在两侧，在长发的遮掩下，仍能看出深色的仿佛是触手一般的东西在半空游走着，那妖怪还是女孩的模样，石榴红的眼眸忽闪忽闪，一只白嫩的手指抵在唇边，十足天真的模样。 “小心，是二口女。”姑获鸟上前一步，低声告诫道。 第155章 二口女。传闻中是不贞、行为放荡、或者杀害幼童的女人被孩子的怨恨附身而形成的妖怪。 颈后的嘴巴藏在浓密的头发里，不但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而且几乎是无法被喂饱的。 作为妖怪来说是, 也属于较为危险的一类。 时雨往常见过的二口女，都是成年女人的体态, 而眼前这样的孩童, 还是第一次见到。 眼前的女童一只手指放在嘴边, 像是个看见好吃零食的嘴馋的普通孩童般, 那神态甚至给人一种呆愣愣的感觉。 “二口女, 为何阻挡我们前进的道路？”也许是因为她的外形的缘故，即使有很大可能是敌人, 姑获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里……不准通过。”二口女像是在背什么台词一般，一板一眼地说道。 伴随着她的低语，两侧的长发末端突然透出像是干枯的树藤一般的奇异触手, 随着她略微低头的动作，仿佛蠢蠢欲动般上下滑动着。 面对她做出的明显的攻击姿态, 时雨并不太在意, 只是微微沉吟着, 望着她询问道：“你……是受到谁的指挥？” 不知为何, 在面对那张童稚可爱的容颜时, 时雨总感到一阵眼熟, 因此才没有命令式神们直接动手。但搜遍了脑海，时雨也想不出到底什么时候与这只妖怪见过面。 妖怪之中，长得这样可爱的孩童形态的妖怪也并不多，照理说, 有过交集的话，时雨不至于遗忘得这样彻底才对…… 二口女微微歪了歪脑袋，见时雨他们没有进攻，脸上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她仰着头盯着时雨看了半天，竟然乖乖回答了她的问题：“是阴阳师大人的命令。mama说过，阴阳师守卫着平安京的安宁，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因为很厉害，所以要听他的话。 从孩童的角度看来，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但这句看起来平常无奇的话，却叫时雨微微变了脸色。 “你……是平安京的小孩？人类？！” “大jiejie说话好奇怪。”自称葵的二口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那目光澄澈无邪，仿佛在疑惑她为什么问出了一个根本无须回答的笨问题，“葵当然是人类了。倒是大jiejie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阴阳师大人说过，现在正处在关键的时期，不允许任何人的打扰。妖怪，不行，人类，也不行！” 时雨听她这么说，心中一紧，不禁越发担忧起来。叶王老师到底在弄什么幺蛾子……不允许任何人的打扰……是在准备什么禁术吗？ 虽然对眼前的自称为是人类的妖怪少女有些兴趣，但现在也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时雨抬起手臂，遥遥指了指二口女的方向，警告道：“抱歉，我有必须过去的理由。如果要继续阻止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咯？！” “啊，但、但是，阴阳师大人说了……”面对对面那个突然变得气势凌人的少女，葵不知为何，心中变得慌张起来，原本就不擅长打架的她一下子怂了起来，几乎想要转身跑走。 但一想到阴阳师大人的微笑，她的神色又变得坚定起来，怯怯地道：“对、对不起……” 低头鞠躬的同时，就连小女孩本身都未曾察觉的，身侧的两条触手已经自主发动了铺天盖地的攻击。 青色的气流裹着子弹般的气团在空中无规则地朝着时雨一行扑了过去。那惊人的数量，一瞬间几乎将整个空间布满。 时雨下意识撑起了防护的结界，但几乎承载着全方位无死角打击的结界，支撑了不到五息，就支离破碎，下一瞬，面前铺天盖地的攻击，式神们反应敏捷地各自用攻击将气团破开，呈弧形将时雨牢牢保护在了中央。 “喂！这攻击的强度，稍微，有点过分了吧？”青行灯额角冒出了一丝冷汗。她并不是擅长于正面作战的妖怪，此时目不暇接着防守着她的这一块区域，不一会就有点惊异地叫了起来，“这个气团，刚才似乎‘吃掉’了妾身的力量！” 时雨微眯着眼，长发被各种冲击爆发导致的狂风吹得左右摇摆。她一手撩开挡住视线的头发，注视着仍然鞠着躬，犹如炮台一般，还在持续不断发出攻击的二口女，低声道：“要想办法打断她的攻击才行。” 她心中还在犹疑着人选，下一瞬，就看见守在她正前方的酒吞童子微微抬了抬手，他身后的酒葫芦不知何时已经苏醒，倒立着挂在酒吞的肩头，那末端充满利齿的嘴巴张大，从中源源不断地吐出颜色艳丽的火红瘴气团。 那火红的五团瘴气一路摧枯拉朽一般地撞开相比之下小了许多的青气团，目标明确地冲着二口女扑了过去。 二口女似乎也感应到危机，慌慌张张地直起身抬起头来，但在迎面而来的瘴气团面前，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下一瞬间，她原先所在的位置，就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暴风雨般源源不绝的攻击，终于也停了下来。 等到烟尘散去之际，露出的，就是一团漆黑的人型倒在地上的模样。 二口女一动不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秒杀！ 只是被攻击到一次，刚才还强势攻击着的二口女就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 即使与酒吞童子同路一段时日，式神们还是被眼前的画面所冲击，望着那道站在最前方的强势背影，心中不由感到一丝敬畏。 童子丸在刚才的那场猝不及防开始的攻击中差点受到波及，幸而受到姑获鸟的抽空照看，才幸运地躲过一劫。但此刻孩童还显得稚嫩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后怕与惊恐，反而总是忍不住频频抬眼去观察酒吞童子，那双对于孩子来说过于深幽的眼瞳此刻亮得惊人。 时雨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转变，微微松了口气之后，才有余裕赞叹地转头看着酒吞童子背上的酒葫芦。 “原来鬼葫芦还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啊，看起来真厉害。” 似乎能听懂她的话，鬼葫芦长着嘴的这一端兴奋地摇了摇，随即朝着时雨的方向靠了过去。 虽然表面布满了瘴气，早已看惯的时雨却毫无紧张感，笑着伸手过去摸了摸光滑的葫芦体表。 似乎很享受时雨的触摸，鬼葫芦那张布满尖锐锯齿的嘴微微地闭上了，与此几乎同步地，酒吞童子半转回来的侧脸上，那双深紫的瞳眸也微微眯着，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惬意的、舒展的神色。 第156章 打败二口女之后，时雨带着式神们继续前进, 一路上接连遇到不少拦路的妖怪, 虽然不是各个强大，却都十足难缠。 虽然尽力合理搭配着式神的能力, 再加上bug般的酒吞童子的相助, 时雨还是花费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才灰头土脸地到达了麻仓叶王的书房前。 这种宛如rpg闯关模式一般的迎接方式是闹哪样啊。即使是她, 在见到包裹着那栋屋子的巨大结界时, 也不由在心中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