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影片里，气急败坏的卡尔要伤害美莉, 然而美莉对此却仍是一无所知，观影的同学跟着一顿紧张, 餐厅里涌起一小片的哗然声，纷纷小声替主人公着急着, 一副恨不得代替片中主人公洞悉一切的样子。 然而这样的气氛却没有带动裴允, 她沉坐在沙发上，轻轻摇头，手指缓缓按压眉心，声音疲倦道：“看不进去。” 《人鬼情未了》是她一直都很喜欢的一部片子，可是现在却一点都没法上心。 裴允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睡眠有些不足的缘故, 做什么事都没法彻底集中注意力。 “出去走走吧。”时奕从电影里收回了注意力, 拎起他们俩的外套, 声音沉稳，像一股清润的河流，安抚了裴允躁动的心情。 “好。”她点头。 初冬的夜晚处处凛冽着寒风，二人漫步在枯叶枝下, 远离餐厅里人声的喧嚣，世界仿佛一下陷入了沉静。 寒风素裹着凉意不断侵袭，裴允一向怕冷，早已套上了厚厚的棉衣外套，天蓝色的及膝棉衣把她白皙的皮肤衬的更加莹润几分，脖颈上缠绕了几圈针脚细密的宽大围巾，连带嘴巴鼻子耳朵都捂在里面，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来了才想起她又忘了戴手套，毫无办法的把双手尽力窝进她那很浅很浅的上衣口袋里，但还是露出了一小截纤细的手腕， 相反时奕只穿了一件驼色的呢子大衣，不围围巾，不戴帽子，身姿笔挺地站在冷风里，遗世独立的安宁美好。 “你最近，都忙什么呢？”他们就随便走在路灯下，裴允声音闷在围巾里。 时奕闻言倒是没有犹豫，“要代表学校参加一个化学实验的比赛，前天老师刚刚告诉我，所以这两天一有空就进实验室。” 他的声音里有些无奈。 时奕从前天开始就特别忙碌，月初的时候老师就因为这个比赛找过他，当时他表哥温石宇决定开始创业，时奕也参与其中，他的任务是编写一些程序，然后再不断运行修改，所以也没有多的时间来准备这个比赛，而且这个虽然是全国性质的比赛，但是含金量不算高，权衡一下，时奕第二天就拒绝了老师的好意。 最后老师没办法，定了他们班的另外一个男生参加，但是那个男生前几天体育课打球的时候把手臂给骨折了，连写字都困难，更何况做实验，所以就又临时拜托时奕。 时间紧任务重，因此他所有的空闲不空闲的时间，几乎全耗在实验室了，今天他难得出来和裴允看电影。 “是那个全国高中生化学实验比赛吗？”裴允也听过这个比赛，她的化学成绩虽然不错，但是比起时奕他们而言还是差点儿，老师自然也就没有找她。 “是那个。”时奕点点头。 “那你好好加油。”说完这句，两人便静默着并肩行走，很久没有开口，却不感觉一点的不自在。 冬日的空气都有些被冻结，冷冽而安静。 路灯柔和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黑暗笼罩的天空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悠悠闲闲地飘荡下薄薄的雪，一翩一舞，缓缓落在裴允的脸颊上，瞬间化成冰凉的水珠，激得她一个哆嗦，抬头看去，片片雪花从看不到头的黑暗而来，在路灯微光的映射下，就像齐齐朝她飞来一样，显现出很虚幻美好的景象。 “下雪了。”裴允轻声开口。 “嗯。”时奕摘下手套，手指划过她脸上的那滴水珠，裴允感觉到裸露在外的冰凉脸颊上，那一瞬间的触感很温暖。 他的手很暖和。 “戴上我的吧。”时奕把他宽大的手套拿过来，想戴在裴允手上，然而握着她的手时，发现两只比他小很多的手冰凉如铁，微一皱眉，他也不急着给她戴手套，暂且往兜里一揣，两只大手完完全全的把她的手包裹起来，搓着给她暖和。 “以后要戴手套。”他出言，裴允抬眼望向眼前的人，雪渐渐密集起来，雪花也不再轻薄散漫，落下的速度快了很多，裴允看到时奕的黑亮的短发上落了鹅毛雪花，路灯下飘散的大雪里唯余你我，四目相对在这融融雪夜里，裴允只觉得岁月静好。 她点头，然而还没说什么，就看到他星辰闪亮的眉眼舒展开来，耳边，他温声道：“不过，我在的时候，我就是你的手套。”他包裹着她的手的力气，更大了几分。 电影大概完了，食堂里蜂拥涌出一大群人，本来还沉浸在电影里迟迟无法释怀的高中生们，看到外面突如其来的大雪，高兴的完全不记得刚才讨论了些什么，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自拍或者他拍，欢呼声一片。 裴允的手慢慢被他捂热了，感受着手背上熟悉的触感，她的心在这片雪夜里，异常的安宁温暖。 “我们回去吧。”一场大雪解放了这群一直被压抑天性的高中生们，人群中，有几个人开始追逐着打雪仗，继而引发了一大波认识不认识的人无差别的雪球攻击。 裴允一向只喜欢旁观这些活动，不喜欢下场参与，此刻为了防止被误伤，她催促着时奕想赶紧撤离这里。 “着什么急。”时奕这次反而不慌不忙着，嘴角甚至带了点儿莫名的笑意，裴允直觉不好，就要退后几步离他远点儿，然而还不等她下一步动作，时奕突然弯腰从地上团起一个雪球，飞速朝着裴允的砸来－－正中额头，雪球散开，散了她一围巾。 “时奕！！！”裴允一边抖着衣服围巾上的雪渣，一边第一次对时奕这么咬牙切齿，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玩儿了！ 裴允心底那点儿微弱的战斗力被彻底激发，她看着对面那个挂着一脸得逞笑意的俊脸，咬咬牙，也蹲下来，很快团了一堆雪球，朝着前面那个身影砸去，却被他一个闪身完美避开，然后雪球越过时奕，直接砸到了后面一个男生，糊了他一脸。 裴允见误伤了别人，正要开口道歉，结果那个男生毫不含糊的一抹脸，声音粗犷地喊一声，“同学，看好了！”先前团在手上雪球已经蓄势待发，话音还没落下，雪球已经直接朝裴允飞来。 裴允看着近在咫尺的雪球，来不及闪开，她已经闭眼准备再次受死了，但是预料中的凉意没有，而是听到了雪球闷声砸落的声音，睁眼，时奕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雪球砸到了他背上，“傻不傻，就这么干站着。”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拨了拨她刘海上沾染的雪花。 不等裴允反驳，他已经转过身，又团了一个雪球，朝着身后干脆利落的一声：“赵大熊，接着！” 原来那个被裴允误砸的人叫赵大熊。 裴允站在时奕身后，看着眼前的身影一个投手，雪球又糊了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一脸。 “时奕？”赵大熊显然没反应过来，抹了一脸雪后声音不确定道，没想到时奕会在这儿。他们俩是一个班的，平日里也一起打球，关系不错。 “好啊，原来这是你的人。” 借着路灯灯光，赵大熊看到挡在裴允面前的时奕后，也很快明白了俩人的关系，恍然大悟过后，他的脸上带上了暧昧的笑容，然后抖抖身上的雪，精神奕奕道：“行，来吧！我要报这两个砸脸之仇！”说完，就不客气的飞来几个雪球。 裴允这次倒是反应及时，不但飞快躲开，还趁着赵大熊的注意力在时奕身上时，很快捏好雪球，朝他袭击过去。 …… 跑着闹着，热气驱散了冬日夜晚的冷意，然而裴允的耳边，却一直回响着刚刚赵大熊自然的一句； ‘你的人’ 裴允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更大了几分，身体内外的暖意让整个冬天都变得可爱温暖起来。 身边是各种欢呼着打雪仗的声音，在漫天大雪里，奔跑着每个人最好的青春年华。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么， 这一本大概九月份完结，完结后开《逆袭人生》，小天使们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一下。 第五十二章 大家都玩儿的很尽兴, 从三个人互扔扩展到后来的和认识不认识的人一通混战……最后裴允实在没力气了, 拉着时奕离开战斗圈, 赵大熊带着几乎湿透的外套也狼狈的跟着他们出来了。 “我的妈呀，给我洗衣服了这是。”赵大熊脱下外套, 冻到有些没知觉的手僵硬地拧了拧衣服, 衣服被挤出不少水，他累得呼哧带喘又大汗淋漓，不拘小节的拿毛衣袖子擦了一把汗。 大冬天出了一身汗, 实在闷得慌。 “正好你这件衣服也该洗洗了。”时奕笑着调侃，相比刚才, 他也只是面色更加红润一些，除此之外竟然没有特别狼狈。 赵大熊看着十分嫉妒, “时奕, 你丫不去做实验倒是跑来找妹子。”赵大熊眼神瞟向裴允，拧衣服的手也停顿一下，冲时奕咧嘴一笑，意有所指。 “什么妹子，我叫裴允, 很高兴认识你。”裴允也有点气息不匀, 在一旁抖搂着衣服上的雪, 一边还扇风散热。闻言大大方方的接了话茬，笑得一脸坦荡，前提是忽视了她脸上的一抹绯红。 所谓不打不相识，赵大熊为人豪爽, 三言两语就和裴允很快熟络起来。 三人又瞎侃一番，赵大熊最后目光在二人之间摇摆一阵，很识趣的先走一步了。 告别了挂着一脸‘我懂得’的意味的赵大熊，裴允和时奕相视一笑，站在一旁等落了汗后，也迈步准备离开了。 一阵风来，裴允觉得有些冷，怕一热一冷感冒了，她提议：“我们去买杯可乐姜茶吧。”食堂窗口就有卖。 “走吧。”时奕不忘给她戴上刚刚被他收起的手套，远离了仍然玩儿的欢脱的众人，周遭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 “你有想过留学吗？”脚踏在已经有一定厚度的雪地里，裴允忽然问道。 她猝不及防的问出这个问题，没有一点前情提要。 时奕手机恰好进来一条短信，是温石宇问他关于他编写的那一段程序上的事情，时奕低头正要回短信，就听到裴允突然的问题，神色自然的侧头看她：“你呢？” 裴允沉默片刻，才问道：“为什么反问我？” 重生前，她自身没有那个条件，家里虽然供得起她出去几年，但是也不是毫无压力，而她自己也是成天混日子，没有毅力和决心去好好学外语，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 而重来一次，她中了彩票，爸爸的工作也更加顺利，她也有了自己的收入，而且以她目前的学习状态来说，确实可以考虑出国与否的问题。 可她本来是一直担心他会不会像前世那样突然出国，或者说……裴允在心底无奈笑笑，并不是突然，只是因为他们之前不认识，没有交集，所以在他很早就打算好的事情，于她而言，就是突如其来了。 而现在，恍恍然间，她也有了说走就走的实力，裴允失笑，所以又有什么可过于忧虑的呢，不过问一句话而已。 她果然是最近睡眠不够，各种负面情绪也随之放大了很多。 “我原本的计划是高中毕业或者大学期间去留学。”黑暗里，裴允看不清楚他的神色，但是听着那沉稳温润的声音，她想，此时此刻，身旁这个人的神情必定是很温和的。 时奕稍稍停顿，然后继续开口，“问你是因为，如果你有计划，那我怎么都可以，去留学，去哪个国家，或者就在国内，只要是你的选择，也就是我的选择。” 打雪仗出的一身汗都已经落了，对比现在的沉静，刚才的那一场狂欢仿佛就是一场梦。 裴允走在冬夜的冷风中，寒意又慢慢席卷而来，然而他那番情真意切毫不作伪的话，却让她的周身再次升腾起了暖意。 时奕不是没有主见，只是他觉得不管国内国外，如果一直都保持着一种精神劲头在那儿，不懈怠、不放弃，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那在哪里都一样。 出国只是一种不同的经历，却绝对不会是你赖以蜕变的源泉，所有的改变与成长，其实都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每一种环境下，都有可供选择的，让你更成功的那个选项。 而他，有足够的底气去做到这些，也就同样拥有足够的能力，随她应变。 “谢谢你。”裴允声音诚恳，白雪覆盖的广袤大地上，月华下彻，映衬着她那双宛若藏了全部星辰光辉的美丽双眸，明亮闪烁。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从心底直达眼眶，水雾朦胧了本就身处黑暗的双眼。 谢谢你，能够这么说。 裴允想，未来莫测，哪怕故事的最后他们各自有了别的选择，但这一刻，他真真切切的每一个字，他温和却笃定的语气，她戴着的手套上沾染的他的余温，还有他们脚下这白雪皑皑的沉静…… 她都永远不会忘记。 …… 那个夜晚之后，时间就继续在平淡无奇却没有片刻轻松的日常里，飞速而过了。 裴允依旧每天在学习、码字和学生会之间连轴转，而令班里的气氛更加凝重肃穆的期末考试，也转眼到来。 “能帮忙看下这道题吗？”裴允那个沉默寡言的同桌这几天问问题问得非常频繁，而很多显而易见的题目他都不知道了，完全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心里的焦虑写了一脸。 裴允倒是有心劝劝，可又觉得能说出来的也都是些废话，还不如多给他讲几道题，这么一想，也就没有再多事。 她接过被同桌改的面目全非的一张英语试卷认真看起来，经过她前段时间发愤图强恶补英语后，她的英语成绩直线上升，并且逐步稳定在了一百三十五以上，此刻，看着那道隐藏在各色笔记中的题目，裴允很快知道问题所在了。 刚想开口，余光就瞟到了那个男生满脸的无力和焦虑，于是裴允就装作很认真的多看了一会儿，才状若明白过来的样子，缓缓开口。 讲完题，裴允犹豫的看了看他，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你现在最需要调节的是心态。”不然只能是事倍功半。 后面那句话裴允没有说出口，她怕更加打击到他。 然而那个男生只是匆匆点点头，接过试卷后又埋头下去，也不知道刚才裴允给他讲解的知识点他到底听进去没有。 高中接连不断的考试，心理素质好的人可能会习以为常，甚至越战越勇，而对于那些心里负担过重的人来讲，可能只会越来越难熬，也永远没法适应。 这段小插曲后，裴允也不再想别人的事情，继续专心刷题，偶尔抽身应付下左邻右舍同学们的问题。 数学晚自习。 方纯进来后，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开门见山的讲课，而是把肩上的挎包一放，从包里抽出了几张纸，分别是明天各科的考试时间和每个人的考场考号。 “去贴一下。”方纯示意第一排的一个同学，让她把三张纸都贴到前面的黑板上。 “明天就是我们本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了。”在那个女生撕扯胶带的空挡，方纯扫视全班，神情严肃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