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那时赵澜因为课间帮老师整理卷子迟到了，匆匆跑来上课时，经过音乐教室窗户不禁停了下来。 爬山虎绕过窗户蜿蜒向上，午后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弓弦上，洛宇微卷的头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玫瑰金。他把小提琴架在颈窝，卡农的旋律从指尖欢快地滑出来。 他眼睛上挑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地带着少年人的骄矜，连指甲都修剪得光泽温润。 一时寂静无声，一只啄木鸟飞到教室前的白杨上开始笃笃笃地捉虫子，树叶的沙沙声和乐声交织相应，赵澜听见自己血液猛地冲进动脉的声音，一下一下越来越大。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直到一曲终了，洛宇冲大家鞠了一躬，他一抬头正好看到了窗外的赵澜。 他笑着微微举起琴弓向赵澜挥了挥，示意她赶紧进来，有几个同学顺着洛宇的视线向赵澜看过来，但洛宇随即转过头来，拎着小提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赵澜和张雨涵路过原来的音乐教室，现在已经被改成广播台了，满墙的爬山虎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墙上那些星星点点的浅棕色印记。 赵澜对张雨涵说：“我初一的时候就瞄上洛宇了。” 张雨涵促狭笑道：“你那时候可是真是瞒得好，我一点都没看出来。”赵澜踢着路上的小石子，被阳光暖暖包裹的感觉让她想起了遥远的少年时代。 “他初中那个样子，见人先露三分笑，两个小酒窝不知道招多少女生惦记着。”雨涵打趣她。赵澜叹了口气笑着说：“现在惦记得也不少啊。” 晚上回到家，赵澜图省事做了一锅咖喱，刚盛出来洛宇就回来了。赵澜放下碗绕着他看了一圈，生怕他去打架：“怎么样了？” 洛宇把衣服脱下来叠好嗤道：“一个外强中干的怂货，就会对女人耍耍横。我也是纳了闷了，我姐怎么总从垃圾堆里挑男人？” 赵澜说：“那你得劝劝她啊，这次分了没有？”洛宇喝了一口水道：“她再跑去找那男的我就把她关小黑屋。”“哪天我去找姐玩的时候再问问她。”赵澜摸了摸他自来卷的头发说：“去洗手，吃饭了。” 赵澜和洛宇刚结婚时就达成了做饭的人一定不洗碗的和平共处原则，洛宇正穿着围裙在厨房洗碗，赵澜靠在门上问他：“帅哥，晚上有工作要做么？”洛宇把最后一个碗洗好收到柜子里：“你猜猜啊。” 他把赵澜拉到沙发边，一下子把她扑进软软的沙发里，露出两个酒窝：“晚上看电影还是一起打游戏？”赵澜笑着把他推开：“我想听你拉小提琴。” 洛宇有些惊讶地问她：“看来今天的赵澜是情趣高雅的赵澜。”赵澜推了他一下：“喂，我什么时候低俗过。” 洛宇不怀好意地笑：“你前天临睡前在看耽美小黄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电脑里不知道有多少篇小黄文的存稿。”赵澜凑上前拧了拧他的耳朵说：“看来我要考虑杀人灭口了。” 洛宇好不容易笑着直起身，不一会就从书房里拎着一把小提琴走了出来。他清了清嗓子，向赵澜行了个欧洲的贵族礼。 他开始煞有介事地介绍：“公主殿下，请您跟我一起欣赏这把琴，它是由意大利上好的枫木为原料，在美国最严苛的流水生产线上诞生的，每一根琴弦都经过千百次挑选和测试。这可是我当年在毕业跳蚤市场上以七十刀的高价向我校著名的优秀艺术生买来的。” 赵澜强忍着不笑配合着他的装逼，“公主殿下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赵澜憋着笑说道：“随便。”洛宇闻言把小提琴架在了颈窝：“那接下来就为您演奏一首遥远的中华大地上家喻户晓的名曲。”赵澜点头：“洗耳恭听。” 当熟悉的《小白菜》旋律响起来的时候，赵澜实在忍不住了，她捞起沙发上的软枕冲洛宇的腿扔过去：“你有｜毒吧，神经病。” 两人正打闹着，洛宇的手机嗡嗡震了起来，“谁找你啊？”洛宇看到信息以后沉默了一会儿：“jiejie说下周一起去看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 会慢慢插入一些回忆杀的～ 很久以前在冷酷狂霸拽的男主流行时我就偏爱阳光爱笑小天使类型的男主，可惜好像没有找到过什么喜欢的文文，谁知道这样的文文求推啊qaq ☆、洛家三口 虽说洛宇他父亲一向不怎么待见赵澜，但赵澜不能跟一个老人家置气，总得和洛宇定期回去看看。 当司机扶着洛宇回来的时候，赵澜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太妙了。 洛宇喝醉了第二天脾气往往都不怎么样，偏偏明天他们要去看望洛宇父亲。 赵澜谢过司机后赶紧搀着洛宇去卫生间洗脸。洛宇喝醉了不发酒疯，就是爱自顾自地说些胡话，总体来讲还算乖。 他趴到洗手台上咳嗽着，赵澜轻轻拍着他后背给他顺气，皱着眉说：“这又跟谁喝去了？老这样下去胃怎么受得了。” 洛宇洗了把脸迷迷糊糊地看向赵澜问：“澜澜？你什么时候来美国了？”赵澜摇摇头，心想这次都醉得神智不清了。 她把洛宇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把他架起来往卧室走去：“我过来监督你有没有在美帝泡洋妞啊。” 洛宇舌头都有点打结：“我……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东方美人。”赵澜咋舌：“妈呀，那娶了我您可真是亏了。” 洛宇满脸通红，难受地扯着领带，手指都有点磨红了。赵澜拖不动他，干脆蹲在他前面缩在他怀里帮他解那条被他扯成死结的领带。洛宇推开她：“男女授受不亲。” “嘿，”赵澜好笑地看着他，“什么没羞没臊的事都干过了，你丫现在什么意思啊？” 洛宇靠在柜子上继续艰难地扯领带，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赵澜伸出手终于把他那领带解了下来，赶紧去拿毛巾给他擦脸。 好不容易把洛宇弄到床上，赵澜正要去厨房端醒酒汤，洛宇又开始在床上哼唧起来。 赵澜摸摸他的头，也没发烧啊，洛宇此时睁开眼睛，看见赵澜问道：“媳妇儿？”赵澜笑着点头：“你记起来我是你媳妇儿了？” 洛宇抬手遮住眼睛说道：“媳妇儿我有点难受。”赵澜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以后还这么玩命喝酒么？” 赵澜帮他把衣服脱掉：“怎么难受法？想吐还是头疼？”洛宇把脸埋到枕头里，声音闷闷的：“你离我远点吧，身上酒气不好闻，我自己脱。”赵澜一下就乐了：“你还不好意思了？乖，你好好歇着，今天本公主好好伺候你一回。” 她从厨房端醒酒汤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洛宇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怀里还抱着赵澜的海豹抱枕。赵澜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大乖乖，咱把醒酒汤喝了，回头你明天还难受。” 洛宇反抗地挣动了几下。赵澜只好把抱枕从他怀里拿走，洛宇本能地抬手去抓，赵澜顺势把他捞了起来：“喝完就睡觉啊。”洛宇只好不情愿地拿勺子一口口喝了起来。 他一边喝赵澜一边拿毛巾给他擦身子，洛宇脸上的红一点也没消下去，但眼神清明了一些：“谢谢宝贝儿。我好多了，你也洗洗睡吧。”赵澜在他脑门亲了一下：“谢屁哦。你这小老板也真是不好当，好好睡觉吧。” 折腾了半宿，第二天一起来洛宇果然蔫蔫的，眼睛耷拉着，刷着牙都快睡着了。“二少啊，一会儿记得把给爸的酒和茶给拎到车上去，我先下楼迎一下jiejie。” 洛宇的亲jiejie洛星今年二十八岁了，之前在巴黎学时装设计，换男友如同换衣裳，过得好不逍遥。楼下的停车场停着一辆火红的跑车，洛星穿着七八厘米的高跟鞋靠着车门，乍一看仿佛是名车销售现场。 “小篮子，你可越来越可爱啦。”洛星一见面就抱了抱赵澜，“怎么还这么瘦啊，我弟是不是没给你好好吃饭啊。”赵澜连忙摆手：“哪能啊，他恨不得把我当猪养了。” 不一会洛宇就下楼了，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里面穿了件毛呢马甲，两手提着大包小包冲他们走过来。 洛星隔着老远就冲他挥手：“你说你都一把岁数了还学人家大学生装嫩。”洛宇笑着嘲讽她：“先看看您自己吧。奔三的人就别老去勾搭人家不到二十岁的小男孩了。” 洛宇他爸洛景现在已经正式从公司里退下来在家养老，在洛宇母亲去世以后娶了一个小他快二十岁的小姑娘，把当时正在上高中的洛宇气得差点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今天他们姐弟俩来那小后妈不在家，他们到的时候洛景正站在窗前喝茶。“爸爸！”洛星充分发挥了一个女儿的特质，黏黏糊糊地就搂了上去。洛景把她的手掰下去：“都多大了啊，还跟小孩似的。” 虽然绷着一张脸，但是洛景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笑模样。洛宇挽着赵澜跟在后边，淡淡地叫了声：“爸。” 赵澜赶忙笑着叫道：“爸，瞧着您气色真好。”洛景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洛宇和赵澜手里拿的酒和茶，点头道：“来了啊，坐。” 洛宇拉着赵澜坐下，问道：“爸，咱们中午是去外面吃还是在家吃？”洛景把茶杯放下，拿手巾擦了擦嘴：“陈姨已经在准备菜了。” 洛宇把那几瓶死贵死贵的酒递给家里的保姆，嘱咐道：“麻烦您小心点，澜澜这次特意给爸挑的。”洛景瞥了洛宇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喝茶。 “爸，您最近身体还好吧。”洛星笑眯眯地问道。洛景挑眉回道：“还没死呢。”洛星坐到他身边给他捶背：“您瞧您，能不能好好说话。” 洛景转过身看向洛宇：“公司最近怎么样？”洛宇直起身向他汇报了一遍公司的现状，洛景一直静静听着，被道道皱纹包围的眼睛满是审视。 “我听董事会前些日子说了，你做的还可以。你是学计算机互联网的，我之所以让你接手公司是希望你能把公司互联网方面的业务搞起来，我和你叔叔伯伯都老了，这方面的事拿不了主意了。” 洛宇点头：“我美国那边专业的团队在做。这方面您放心，公司现在的新媒体和o2o这边每个月营业值都在增长。”“行，”菜一道道上上来了，“今天我们不聊公司的事了，就聊聊你们自己。” 洛星一个激灵，默默地伪装成一条变色龙埋头吃白米饭。“洛星，你今年都二十九了，连个正经男朋友都没交过一个，你是不是该好好跟我交代交代。” 洛星拿筷子戳着米饭，挤牙膏一样地说：“这不没遇见合适的么？”“你杨叔叔家的杨咏我看就挺合适的。” 洛星把筷子一放：“爸，你能不能别拉郎配了啊？”“再给你一年，再带不回来一个正经的男朋友，你就给我跟杨咏订婚。” 洛星精致的脸一下子就黑下来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啊，您还包办婚姻啊。”赵澜也不好插话，尴尬地扒拉自己眼前的菜。 “你结婚以后生完孩子，爱怎么玩怎么玩我不管你，但你一个女人没有孩子以后老了连个依靠都没有。这事一点商量都没有。” 洛宇眉头皱得紧紧的：“我姐不想结婚就不结婚，不想生孩子就不生孩子，您逼她做什么？”洛景目光一沉：“说得轻巧，不结婚以后其他人怎么看我们洛家，她一个人过算是什么事？” 洛宇揉了揉眉心：“我姐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年纪大了以后我们互相照顾，照样可以过得很好。”洛景撇了撇嘴：“幼稚。”洛宇一股气直直冲上脑门。 赵澜连忙在桌子底下攥了攥他的手。洛星戳了戳碗里的菜：“反正您别管我就是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洛景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接着道：“还有你洛宇，工作的上的事做的还可以，家庭的事也得上点心。”洛宇被气笑了，他靠在椅背上问道：“怎么上心啊？我家里就两人，都挺好，您是让我再娶几房小妾给洛家开枝散叶么？” 洛景把筷子放下来看向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洛景虽然已经赋闲多时但威严半分不减，洛星缩着头一时筷子放下也不对，继续拿着也不对。 洛宇摆摆手说道：“我一直在好好说话，是您一直在这里语焉不详，含沙射影。” 赵澜笑着出来打哈哈：“哎呀，咱们好不容易聚一聚，洛宇你少说两句。” 她起身给洛景夹了几块东坡rou，笑道，“爸，他昨晚上应酬喝了不少酒，今天早上也跟我吵起来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洛星趁机搭腔：“我说今早怎么上来就给我摆一张臭脸呢。”洛景也不好意思不搭理赵澜，便勉强应道：“小赵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赵澜说：“最近在跟着导师做一个关于民间文化遗产调查和保护的项目，前阵子刚结束乡野调查。” 洛景的眼神仿佛一口古井，一时看不太出褒贬喜怒：“嗯，女孩子也别让自己太累了，有个兴趣爱好是好事，但也别本末倒置才好。” 这话赵澜十分不爱听，但想到洛宇那个气筒，别回头再打起来：“对，您说的是，我过一阵子就能稍微闲下来了。” “对什么对，”洛宇抱臂靠在椅子上，一副久违的混不吝的欠样，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赵澜在桌子上底下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腿。 “赵澜有自己的事业，不单纯是兴趣爱好，只要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就都应该以事业为重。五四运动已经过去一百年了爸，女人早就不裹小脚了。” 洛景摘下老花镜揉揉眼睛，声音冷淡而严厉：“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活畜生。” 洛宇挑眉笑着回道：“我也不知道您原来是大清遗民啊。”洛星小声劝道：“阿宇你别说了。” 饭吃到这个地步，着实是非常尴尬。洛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每一次他尝试着与洛景缓和关系都会这么艰难，观念不合与母亲去世的心结已经成了横亘在父子俩之间的沼泽，一旦踏进去只会越陷越深。 洛宇叹了口气，揉了揉脸：“爸，我今天来不想和你吵。我今天的确说话口气是冲了一些，我对您道歉。但是我也希望您能尊重赵澜的工作和我们两个人的意愿，我们俩现在正是拼工作的时候，现在要孩子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孩子都不是个好时机。” 洛景也不搭理他，继续拾起筷子吃饭，赵澜暗暗看了看他们的脸色，知道洛景大概是服了一次软。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战，从洛宅出来的时候赵澜长长舒了口气，洛星拍了拍她肩膀：“辛苦你了，我爸的确是个难对付的老顽固，阿宇跟他干了这么多年，这几年才稍微有一点缓和。老一辈嘛，难免有点繁殖癌，你受委屈了。” 赵澜笑道：“哎呀，没事。姐你是没见过我家那些奇葩亲戚，从小到大一直说我丑，气得我小时候老在家里偷偷哭，爸也是关心我们，我知道的。” 洛宇一边凉凉地说：“你那亲戚肯呢个眼睛有点问题吧，还缺德，哪有这么说小姑娘的。” 赵澜小跑两步抓了抓他的手：“少爷咱不生气了啊，我都不气你气个啥啊。” 洛宇攥紧了她的手：“我就是觉得自己窝囊，在美国呆了那么些年，本来以为回来后所有事都能自己做主了，哎。真是不好意思啊，让你受委屈。” 赵澜看着他垂下来的眼角觉得好笑又心疼，她摁住他的嘴角往上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慢慢来，跟爸好好沟通他能理解的。笑一笑，别皱着眉啦。” 洛星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嘟囔：“你们俩真是辣眼睛，结婚了了不起哦。”她贱兮兮地凑过去：“小篮子，jiejie告诉你一个有关洛宇的秘密要不要听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超喜欢jiejie来的，可是对火辣大美人貌似驾驭不太动23333 ☆、揭老底 非常不幸的，洛星的秘密并没有来得及说出来，赵澜只听见了“代购”两个字，洛星就被洛宇瞪回去了：“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洛星你再在这挑拨离间，我就把你新买的那辆车轮胎气给放了。” 赵澜被勾起了好奇心，拉着洛星问。“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威胁我，我不敢说，但是你看着吧，他瞒不了你多久。” 最后赵澜也没有从这姐弟俩嘴里套出什么东西，洛宇再三保证不是原则性问题，赵澜只好作罢。她都怀疑是这姐弟俩合伙耍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