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大哥，说实话，咱大嫂是真的不错。”聊来聊去，戚泽的话题最终还是转到了赵小金的身上。

    “嗯。”本来一句话也不说的戚铮，看在赵小金的情面上，终于回应了戚泽一个字。

    戚泽不禁就郁闷了。每次跟他大哥聊天就很容易聊死，大哥完全就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

    撇撇嘴，戚泽索性就转头去看戚瑞了：“小瑞，你要不也去学学缝纫？看看你姐就学的很开心。”

    “二哥，我是男孩子。”没好气的横了一眼戚泽，戚瑞举了举手中的木头，“我要跟大哥学木活。”

    “嘿！你可以两样都学么！你不是咱家最聪明的小孩子么？回回考试都差不多是满分的你，难道还不能兼顾这么简单的两样手艺？”戚泽绝对是没话找话，拉着戚瑞开玩笑以消磨时间。

    戚瑞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戚泽，慢条斯理的回道：“二哥，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同样是跟着爷爷学木活，你就只学到了皮毛，大哥却能学到精髓的真正原因了。”

    “什么原因？”戚泽从来都是记吃不记打，多少次了也学不会教训。此刻明摆着一个坑摆在他的面前，他却非要眼巴巴往下跳。

    “因为你话太多，没有大哥学的专心和用心。”戚瑞颇为不留情面的说道。

    戚泽愣了一下，随即不甘心的哇哇大叫：“谁说的？我学的很用心，也很专心好不好？是大哥太有天赋，我没有天赋，才没有大哥学的好。再说了，学木活跟话多不多有什么关系？爷爷当初教咱们的时候，也没说不准说话啊！”

    “爷爷是已经看出了你的本质，知道你的嘴根本就堵不上，这才破罐子破摔，懒得管你了。”戚瑞平日里看着就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也只有在跟戚泽斗嘴的时候，才能彰显出那么点孩子气。

    “戚小瑞，你是不是找打？信不信我会揍你？”被当面成为“破罐子”的戚泽当即就不干了，拿起手中的木头指向了戚瑞。

    “我、不、信。”戚瑞不信便不信吧，他还非要一字一顿，挑衅意味十足，直把戚泽气得不轻。

    “太没大没小了！大哥你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戚泽边说边作出了凶狠的表情。

    “我本来也没想拦你。”突然被戚泽点名，戚铮很是无语，特别实诚的回了这么一句。

    戚家戏最多的戚泽瞬间就如同雕像一般，当场石化了。

    这个时候难道大哥不该是拿出长兄的气势，镇压住他和戚瑞兄弟相隙的局面吗？大哥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当旁观者？这样一来，他很难收场的。

    瞥了一眼“很难收场”的戚泽，戚铮面不改色的换了一块木头，继续忙碌。

    戚瑞也是蔫坏。明明看出戚泽的尴尬，偏偏就是不出声，坐等戚泽继续卖力“演出”。

    戚泽有点想哭。大哥和小弟都如此没有兄弟爱，他们这样很容易失去他的！

    不过说起来，戚泽的脑子在戚家众人之中，也绝对算是最活络的了。眼见戚铮和戚瑞都不吃他这一套，戚泽在短暂的石化后，又飞快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第四人，戚家老爹。

    “爸，你瞅瞅，小瑞太不像话了，都不敬重我这个二哥。”戚泽是不敢告戚铮状的。柿子捡软的捏，他的第一选择当然就是年方十三的戚瑞了。

    戚家老爹名为戚大勇，是一个很实在的农村汉子。不管是对长辈还是对儿女，都特别的宽厚。耳边听着儿子们的斗嘴，虽然不怎么插嘴，脸上也是带着笑的。

    不过戚泽一定要将他扯入战局的话，戚大勇立刻就一脸不赞同的看了过来。

    然而，戚大勇的“不赞同”却不是冲着戚瑞，而是冲着戚泽：“小瑞是弟弟，还小。你身为哥哥，让着他点。”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他，还要他让着点？他在这个家里果然是最没地位、最没人爱的，太可怜了……

    眼看戚泽一副大受打击、生无可恋的模样，戚瑞大笑出声。戚大勇和戚铮也是满满的笑意，却偏偏使坏的坐在一旁不打算拯救戚泽。

    这般和睦欢乐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在戚家出现过了。

    他们都太辛苦，也都太过劳累，全然就没有了欢笑的心情。而今伴随着赵小金的过门，家逢喜事的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或多或少受到了感染。

    在这一刻，他们都坚信，哪怕日子再苦，只要他们自己不倒下，就一定能看到盼头，也一定会迎来曙光。

    吃过午饭，赵小金本是打算留在家里继续跟着戚奶奶学缝纫。然而，戚铮说要去县医院为戚小风买药。赵小金当仁不让，提出要一块去。

    戚家人对赵小金皆是满怀善意，只要赵小金开口，就没谁会反对。戚铮更是如此，没有任何迟疑的就带上了赵小金。

    县医院不论何时都是极为忙碌的。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戚铮和赵小金按着流程排队、等候、给钱……

    等到终于将戚小风需要的药全部拿到手里，又交齐了戚小风接下来一个阶段的诊疗费，戚铮和赵小金带来的钱已经花去了一大半。

    真正经历过后，赵小金才更加深刻的意识到，戚家的负担是何其重。同时，也越发心疼一直帮忙担着这份重任的戚铮。

    赵小金自己是不爱学习的。否则以她家里的条件，怎么也能读完高中。不过他们家三兄妹都不是念书的料，没一个将初中念完的。

    反之，赵小金听说戚家四兄妹的学习成绩都很好。然而戚铮考上了高中却没能念完，戚泽也是止步中考，没能再往前跨进一步。

    生活的重担过早的压在了戚家兄妹的身上，最先首当其冲的就是戚铮这个大哥。压力最大的，也必然是戚铮无疑。

    之前没有感同身受也就算了，现下的赵小金，打定主意要跟戚铮并肩奋战，再苦再累也不放弃。

    “谢谢。”本来不该道谢的，可站在医院门口，拿着买给戚小风的药，想着方才医生对他们的美好展望，戚铮忍不住还是神色郑重的跟赵小金说了这么一句。

    “才不要收下你的感谢。”赵小金当即就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巴，睁大了眼睛控诉道，“你没把我当一家人。”

    “就算是一家人，该道谢的时候还是要谢谢。”戚铮的语气很坚定，同时也牵住了赵小金的手，“谢谢你肯嫁给我，也谢谢你肯拿出嫁妆来给小叔买药治腿。”

    如果说赵小金将陪嫁带来的那些盆子、开水瓶和被面等东西分给戚家人，是一时好心，无足轻重。那么此刻戚铮手里的药，就是实打实整个戚家都应该感激赵小金的铁证。

    钱，不管放在任何时候，都是最能考验人心的桥梁。赵小金对戚家人的无私，俨然当得上戚家最为感激的所在。

    而戚铮的心，亦是越发的温软了。

    他喜欢的姑娘、良善又美好的姑娘，因为嫁给他才不得不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贴补婆家。而他能做的，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那你可要记得我的这些好，以后也要加倍对我好。”赵小金冲着戚铮仰起脸，笑的甚是灿烂，“谢谢就不用了，你要是能再多喜欢我一些，我肯定更高兴。”

    “好。”戚铮的性格让他没办法说出已经将所有的喜欢全部都给了赵小金这样的甜言蜜语。可赵小金要的承诺，他一定会给，而且是经久不变，地久天长。

    赵小金是相信戚铮的。听闻戚铮承诺了“好”字，她便也不再纠缠，带着甜蜜的心情准备回家。

    没错，是回家。尽管才嫁进戚家不到两天，赵小金已经将戚家视为她的家了。

    换而言之，有戚铮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去处、她的家。

    戚铮却是没有立刻带赵小金回家，而是领着赵小金改道前往了另一个方向。

    赵小金起先一直是乖乖跟着戚铮走，直到看见熟悉的招牌才发现不对劲：“咦？我们要去供销社？”

    “嗯，找人。”戚铮点点头，随后就跟赵小金讲起了陶涛此人。

    也是到这个时候，赵小金才终于知道戚铮送去赵家的聘礼是从何而来的了。

    原来那天在供销社偶遇之后，戚铮就被陶涛拉去吃了午饭。

    饭桌上，两人本来只是漫无边际的叙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特别的主线和目标。后面就越聊越多，聊起了彼此的近况，也聊起了现下的发展。

    戚铮一直都有魄力，也有志向。在无意间听闻陶涛的二叔开了一家木材厂时，便多问了几句。

    木活，是戚家曾经的发家根本。如若可以，戚铮是想要一直传承下去的。为戚爷爷对他的殷切期望，也为戚家日后的安足。

    毕竟是曾经的好兄弟，陶涛对戚铮也是有一定认知和了解的。尤其是戚爷爷的木活手艺，寡言少语如戚铮，当年也偶尔跟陶涛提及过。

    乃至直到现下，陶涛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再之后，不消戚铮多言，陶涛就立刻开始了极力推/销，更甚至是不遗余力的大甩卖。

    按着陶涛的话来说，厂子是他二叔的，不说不给二叔赚钱，但是该为戚铮争取到的好处，他肯定绝不含糊。只要戚铮想要，陶涛立刻就能带戚铮去他二叔的厂子里细谈。

    戚铮本就有这样的想法，极为果断就在饭后跟着陶涛去了陶二叔的木材厂。

    陶二叔虽然是生意人，但是陶涛带来的朋友，想当然就不会漫天要价了。

    存着长期合作的想法，陶二叔给了戚铮很是便宜的折扣，几乎等同成本价了。

    戚铮并不是会占便宜的人。得了陶二叔给的好处，便也同时表示，陶二叔厂里需要的办公书桌之类的一系列家具，以后都由他免费提供和承包了。

    陶二叔最是喜欢爽快人，尤其是如此义气的爽快人。二话不说就应了戚铮的话，并且顺带给出另外一个极大的便利：但凡戚铮日后做出的家具，不论是家居类还是办公类，都可以放在他的厂里卖。

    如果只是本地的生意，放不放在陶二叔厂里卖，对戚铮并无影响。毕竟戚铮完全可以自己将家具拖到县里，摆摊也好，沿街叫卖也罢，总有法子和出路。

    但陶二叔的意思并非如此。陶二叔的厂子主要是往外销的。外县、外市、外省，只要是有需求的地方，陶二叔就有开拓的市场。

    在此般前提下，陶二叔愿意顺带将戚铮的家具一块放在厂里卖，无疑是为戚铮打开了一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只要戚铮的木活确实足够好，只要戚铮本人不懒惰、不偷jian耍滑，日后就不愁没钱挣。

    戚铮是何其有远见的人？当场就应承了下来。还掏出全身上下所有的钱，连带又找陶涛借了一些，下了定金。

    钱并不多，却是戚铮的决心。

    陶二叔本打算多给戚铮行个方便，只管让戚铮免费将木材拖运走，等到家具成型再一并结算。

    不过在亲眼看过戚铮的态度之后，陶二叔又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和念头，还是打算按规矩办事，走流程的签下了单子。

    陶二叔很看好戚铮。不光因为戚铮是陶涛带来的，是陶涛的好友。更因为戚铮本人是极其有魄力和判断力的人才。只看戚铮的果断和坚毅，陶二叔就愿意交这个朋友。

    越是朋友，陶二叔越是不想将彼此摆放在不对等的位置上。所以，金钱账要算清楚，人情则是生意以外的了。

    戚二叔此般为人处事，恰好也是戚铮所乐见的，亦是戚铮愿意遵守和接受的准则。无关尊严，只在本心。

    随后，戚铮顺利的从陶二叔的厂子里拉出了第一批木材。再之后，就有了戚铮日夜赶工送去赵小金家里的聘礼。

    而戚铮今天带赵小金来供销社找陶涛，就是来还钱的。

    “戚哥、小嫂子！”戚铮娶媳妇的事，陶涛知道。他昨天还特意请假，跑去柳叶村喝了喜酒。

    时隔多年再跟戚铮重逢，陶涛最惦记的就是要了戚铮家里的地址。还特意去认了门，为的就是担心日后哪天一不小心又断了联系。

    以前那是年少无知，没有想那么多，而今要是再犯同样的错误，陶涛会哭给自己看的。太蠢了，不忍直视！

    喝完戚铮和赵小金的喜酒，陶涛也算心安了。正琢磨着以后有了假期，就多往戚家跑跑。没想到今天就又看到了戚铮和赵小金两人，当即兴奋的跑了过来。

    戚铮是来还钱的，也没避着赵小金，直接就掏出钱递给了陶涛。

    深知戚铮不喜欢欠人的性子，陶涛并未跟戚铮推脱，当下就收了钱。不过，饭还是要请的。

    “戚哥、小嫂子，晚上去我家吃饭！我爸妈听我二叔说了戚哥会做家具的事儿，非要请戚哥也帮忙给我家来一套。”戚铮给赵家送的聘礼，陶涛拉着陶二叔去看过。

    陶二叔很满意，当场就跟戚铮定了一批家居家具。木材已经准备好，就等戚铮娶完媳妇，就送到戚家去。

    陶涛又是个喜欢炫耀的。因为得了陶二叔的认可，回家后就各种夸赞戚铮的好手艺，乃至陶家人都动了心。

    陶爸陶妈已经跟陶涛提过好几次，一定要陶涛先就着家里的先来，不能让其他亲戚给抢了先。

    陶涛当然是乐得帮戚铮拉生意的。他家不差钱，戚哥又有真手艺。如果能跟戚哥双赢，绝对是皆大欢喜。

    于是乎，一见到戚铮，陶涛就立马跟戚铮提及了此事。

    “吃饭就不必了。我给我小叔买了药，得赶紧送回去。你家里需要怎样风格的家具？颜色和样式，有没有特定的要求？”听陶涛说家里要家具，戚铮没有任何异议就准备全套赠送了。

    至于陶家的钱，戚铮想也没想过，更加不可能收下。

    陶涛对他的帮忙已经足够多。要不是碰巧跟陶涛重逢，又多了陶涛这个中间人的积极牵线，戚铮根本不可能摸到这条门路。陶二叔木材厂那边，也不可能有这么好说话。

    戚铮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清楚，倘若没有陶涛，他早晚还是会走上这条路。但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路，可能会更远、也会绕很多不必要的弯道。

    因为想要风风光光的迎娶赵小金过门，戚铮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浪费，也来不及去慢慢摸索。陶涛提供给他的这条捷径，对戚铮的意义极为重大，影响也深远。

    所以对陶涛，戚铮是感激的，也是发自内心当做兄弟在看待的。

    那么，谈钱就太伤兄弟感情了。这套家具，戚铮无论如何都会送给陶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