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比起戚家送来的聘礼, 赵小金的陪嫁也是有目共睹, 惹人眼红的。

    除了八条全新的大红棉被, 还有配套的红色被面、枕巾等床上用品。然后便是盆子、开水瓶这一系列的生活用品, 全都是崭新的，才去县里的供销社采办的。

    此外，之前收了戚家米和油的赵家，这次也为赵小金准备了双倍数量的大米和香油和猪油，并上八只大公鸡和老母鸡，连带十来只小鸭仔、以及一头小牛犊，别提多大方了。

    当然，赵家对赵小金最大的疼爱，要属那台谁也没有想到的缝纫机。

    如果说鸡、鸭和牛犊都是赵家本来就圈养的，怎么给戚家都不算匪夷所思的大事。乡亲们顶多会觉得赵家人是真的疼爱赵小金，连陪嫁都如此丰厚。

    但是看到那台缝纫机，就再也没人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直嚷着赵小金根本是嫁去戚家遭罪、是被逼不得已才代替赵莹儿嫁去戚家的了。

    嫁人是姑娘家一辈子最大的事，哪里容得了一直被人指指点点？柳叶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出意外赵小金是要在这个村里活一辈子的，难道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沉浸在外人的闲言碎语里？

    到昨天为止，赵小金和戚铮的小日子还没正式开始，却已然成为了乡亲们嘴里的闲谈。不说赵小金自己，戚家人心里也会格外不得劲，实在太过影响婚后的家庭和谐。

    这些天赵家人在村里走动的时候，也没少听到乡亲们的闲言碎语。更有一些不怎么会看人脸色的，直接就当面问起了赵小金到底为什么要嫁给戚铮。是被赵爷爷一家逼迫的，还是被赵国富和陈翠给挤兑压榨的？

    换了别的事情，赵家人不介意被乡亲们说道说道。有关他们家跟赵爷爷一家闹得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那天他们的争吵和矛盾，早就长了翅膀，传的人尽皆知了。

    可赵小金嫁人这事经不起大家的肆意揣测和闲谈。人多是非多，即便是有口无心，也很容易横生枝节，酿出祸事来的。

    这不，一台缝纫机足以彰显赵家人对这门婚事的满意，也彻底堵住了周遭所有的流言蜚语。

    放眼望去，谁家姑娘被逼出嫁还赔上一台缝纫机的？谁家不满意这门婚事，还上赶着送这么多陪嫁去男方家的？

    说来说去只能说，赵国强一家对自家闺女跟戚家的这门婚事，指不定多满意着呢！

    戚家人早就料到，以赵家对赵小金的疼爱，赵小金的嫁妆是肯定少不了的。但是真等亲眼看到赵小金的聘礼，戚家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比起赵家，他们家的情况实在算不得好。今天小金嫁过来，只怕日后要跟着他们吃苦了。

    尽管会不自在，但戚家人对赵小金的到来，还是认真欢迎的，也是满心欣喜的接纳。

    这一天的戚家，院子里摆满了酒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舒心笑容。种种的种种，都预兆着全新的日子即将拉开序幕。

    戚家虽然穷，但亲戚也不算少。不管之前有没有闹得不愉快，今天这样的大喜之日也都是尽数到齐，没有一个漏掉的。

    结婚大喜，无论是谁登门，戚家人都欢迎之至，各个都忙的前脚不着后脚，跑前跑后。

    就连戚瑞和戚月红，也又是倒水、又是端瓜子和喜糖，自己却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今个他们家娶大嫂，两姐弟都满脸笑容，心情甭提多好了。

    赵小金在被送进喜房后，自行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陪着戚铮一块招待诸位亲朋好友。情势不同，自然就跟着喝了好几杯酒。

    要不是戚铮心疼媳妇，一直在帮忙挡酒。戚泽也始终跟在两人身后，见势不好就立刻顶上，指不定赵小金会不会在酒席上被灌醉。

    戚铮心疼赵小金，周菊这个婆婆也迅速进入“绝佳好婆婆”的状态，接连给赵小金端了好几碗吃食让赵小金先垫垫肚子。

    都说空腹喝酒伤身，除了赵小金之外，戚铮和戚泽就没这般好待遇了。

    不过两兄弟在看到自家娘亲对赵小金的偏心之后，没有一人提出异议，反而都觉得极为理所应当。

    新媳妇娇贵！赵小金日后在他们家的地位，毋庸置疑是极高的。

    戚家人的关怀和善意，赵小金看在眼里，也记在心上。一边自己吃，也没忘往戚铮嘴里喂。至于戚泽，赵小金直接整碗吃食递过去，全然没有忘记这个小叔子。

    人跟人之间，本来就是相互的。戚家人对赵小金好，赵小金对戚家人也尽是真心。反过来，赵小金的这些举动，看着并不刻意，也不值一提，却还是印在了戚家人的眼里。

    如戚奶奶和周菊，对赵小金这个新媳妇的印象别提多好了，只恨不得当成自家亲生女儿来看待。

    戚铮心下也阵阵暖流，双眼里能倒映下的身影就只有赵小金一个人了。

    他何其幸运，能喜欢上这么美好又善良的女孩？又何其幸运，能够真的将小金娶回来？

    戚铮本就是很喜欢赵小金，满心想着的只有赵小金一人。而就在这一刻，戚铮更是默默在心下发誓，日后不管再多的岁月里，他都不可能让赵小金伤心难过。他愿意将全世界都捧到赵小金的面前，只盼望能永永远远都留住赵小金脸上的幸福和灿烂笑容。

    这样的决心，戚铮有，赵小金又怎会没有？

    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跟戚铮好好过日子的。她的想法也一样，就盼着跟戚铮两人手牵着手、相互扶持，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一整天的忙碌下来，虽然每个人都很累，可大家的心里都是涨得满满的，说不出的高兴。

    “戚铮，不早了，赶紧打些水送进你们屋里让小金洗洗好睡。”送走所有的宾客，东西也都收拾完毕，周菊率先想到的，就是先让赵小金好好休息休息。

    “嗯。”没有半分犹豫，戚铮转身去打水。

    “妈，不用戚铮动手，我自己来。”赵小金虽然在赵家很是娇惯，但现下怎么说也是戚家的媳妇了。当人媳妇的，实在不宜娇气。

    “没事，小金坐着歇会儿，让戚铮去。他是男人，一身的力气，不费事。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别累着了。”周菊是真的很喜欢赵小金这个儿媳妇，所以完全没打算在赵小金面前立威。

    反过来，她巴不得跟赵小金好好相处，也是实心实意想要对赵小金好。

    “那我去认个路。第一天嫁过来，我连东南西北都有些分不清。”赵小金自然是不会真的坐下来休息的。不是不相信周菊这个婆婆的善心，而是不想恃宠而骄，凭白磨光了彼此的好感。

    像现在周菊对她的温和，赵小金很珍惜，却不会肆意消耗。该是她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力，不会偷懒。

    “哎……”周菊是想要叫住赵小金的。没成想赵小金速度很快，几步就走出去追戚铮了。

    想着赵小金毕竟是第一天嫁过来，估计还有些不好意思，周菊便也没再拦着，任由赵小金去了。

    反正等接触久了赵小金就自然而然的会知晓，他们戚家都很欢喜赵小金能嫁过来，她这个婆婆也是真心不想要赵小金干活的。

    当然，不能否认的是，赵小金的懂事，更加深了在周菊心目中的好印象，稳稳坐实了周菊所预期的“最佳儿媳”地位。

    戚铮正在打水，一扭头就看见赵小金如一只小兔子跑了过来。

    扫了一眼周菊所在的位置，戚铮有些意外，还以为周菊跟赵小金说了什么，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跟过来了？”

    “妈让我坐着歇会儿，我哪好意思啊？过来看看你这儿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认认路。”在戚铮面前，赵小金没有半点的遮掩，凑近了戚铮悄声说道。

    看来没有误会，也没有不愉快。戚铮不禁就勾起了嘴角，替周菊解释道：“妈是真的喜欢你，也心疼你累了一整天，所以才让你歇会儿的。”

    “那我也不好意思啊！我才嫁来你家第一天，怎么也得好好表现，争取让大家都对我有个好印象不是？”赵小金摇摇头，很是坚定的想要好好表现表现。

    在去赵家下聘礼那天，戚铮就已经被赵小金告知过那些要求。赵小金的真实，戚铮没有半分怀疑，百分百相信。

    此时此刻，戚铮很清楚，赵小金这是实打实的将他视为自己人，没有丝毫隐瞒的在跟他推心置腹。当即也不再多劝，站在了赵小金这一边：“那你在旁边看着我打水，四下看看家里的东西都摆在哪儿也行。”

    “真的不用我帮忙啊？”赵小金是怀着那么点期许想要动动手的，不过很可惜的是，就算是戚铮，也舍不得她辛苦。

    “不用，你看着就行。”戚铮摇摇头，在这一点上颇为坚持。

    好吧，见戚铮如此坚持，赵小金也没有其他法子，只得乖乖站在一旁了。

    “妈，怎么大嫂没有进屋歇着吗？”戚月红才从屋后喂了猪回来，无意间看见赵小金跟戚铮一块站在厨房里，不禁愣了愣。

    “你大嫂太勤快了，要自己打水呢！”提到赵小金，周菊显然很满意，话语中不乏赞赏和喜爱。

    “这样吗？”戚月红笑了笑，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了不少。

    确实，虽然是第一天嫁过来，但这位新大嫂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没有勉强，也没有敷衍。以致于戚月红很相信，赵小金是真心想要嫁给她大哥的，也会好好跟她大哥过日子。

    “月红，你大嫂人不错。你是咱家唯一的姑娘家，以后有机会多跟你大嫂亲近亲近，免得她一个人在咱家觉得孤单。”身为婆婆，周菊连赵小金以后的心情都顾虑上了，不可谓不是赵小金的福气。

    “好，我会的。”要是新大嫂一直像今天这样好，不需要周菊叮嘱，戚月红也会主动跟赵小金亲近的。

    戚铮做事向来干脆利落，此刻打水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兑好了温水，还特意询问了赵小金的意见，随后便将一大桶水提去了他的房间。

    因为要迎接赵小金过门，戚铮的房间重新收拾了一番。除了床柜桌椅都被换过，所有的用品也都换成了全新的。

    今天赵小金带来的嫁妆不少，又填充了房间的不少地方。

    好在戚家现下的屋子是当初戚爷爷还在的时候，就有的祖屋。别的不说，地方够大，屋子也很是宽敞。眼下虽然塞了不少东西，但是不可否认，戚铮屋子的空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之前赵小金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戚铮就考虑过赵小金的洗漱问题。等到去过赵小金在赵家的房间，戚铮立刻就有了主意。也没跟任何人商量，就直接在自己的屋子里用布帘为赵小金隔出了一小块的私人空间。

    周菊是在事后看到戚铮这一改动的。忍不住的，就拉着戚奶奶很是笑了好半天。

    他们家也不是没有姑娘，戚铮这一改动本也是周菊考虑在内的。只不过她那边还没说出口，戚铮这边就自己动手了，委实不像是戚铮平日里的作风。

    果然，要娶媳妇了就是不一样。连他们家戚铮都变得细心体贴，不再像之前那般只有冷冰冰的味道了。

    赵小金第一眼看到戚铮房间这一处细节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

    也不知道是从谁家起的头，柳叶村渐渐就变成，但凡有女儿的人家，多半都会在女儿的房间里单独隔出这么一块地方。不过相对应的，儿子的屋子里是绝对不会多出这么一处的。

    像上辈子嫁给吴峰的时候，赵小金就没能被照顾到这一细节。嫁去吴家的头一天晚上，赵小金连洗澡都很是难堪。之后跟吴峰提及此事，得到的回答只有三个字：没必要。

    待到吴峰爸妈听闻此事，更是觉得赵小金事儿多、爱找茬。更甚至为了这事，还特意叫上吴峰，三人一起对赵小金很是一顿训斥和责骂，直把赵小金骂的有口难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今的赵小金，全然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只因她自己根本不需要cao心，戚铮就事事为她安排好了。

    都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对于赵小金而言，却是越对比，越能彰显出戚铮的好，以及她现下是何其的幸福。

    看着戚铮将水倒好，赵小金正待说话，戚铮便大步流星的提着空桶离开了房间。

    独留下赵小金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好半天才轻轻笑出声来。

    她这边还没害羞呢，戚铮倒是比她更会避嫌了。

    出了屋子，戚铮将空桶放回原地，也不进堂屋，而是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

    此般场景落在戚家人眼里，毫无疑问便是戚铮在为赵小金守门了。

    戚奶奶和周菊都是好笑不已，却也没有出声打趣。换了戚泽和戚瑞，她们都是敢随意调侃的。不过对象是戚铮，即便是长辈，戚奶奶和周菊也立刻变得格外的稳重。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就戚铮最爱板着脸呢！连带戚奶奶和周菊也时不时的被戚铮震住，渐渐也就变得以戚铮为大了。

    相形之下，戚泽就不那么顾忌了。虽然没有跑到戚铮面前去笑，但也躲在一旁乐了好一会儿。

    戚瑞一开始没察觉到不对劲，只看戚泽自顾自笑的开心，还颇为疑惑的问了一下原因。

    等到戚泽上气不接下气的跟他解释完理由，从小就根正苗红特别正直的戚瑞直接给了戚泽一个白眼：“二哥，你可真无聊。”

    恰好戚月红彼时也站在一旁，看向戚泽的眼神只差没有送上“流氓”二字了。

    好吧，自家弟弟meimei都太过乖巧正直，只有他一个人太猥琐还不成？很是无辜的摊摊手，戚泽如此嘀咕完，又忍不住朝戚铮的位置看了看。

    随后，很想忍住但还是没能忍住的戚泽，捂着肚子躲到自个屋里笑去了。

    不行了，真的是千载难逢只有这么一次的笑话机会，戚泽说什么也忍不住，坚决要笑个够。

    然而戚泽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今天很有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也或许以后他想要笑话戚铮的这个愿望和梦想，随时随地都能实现也不一定？

    赵小金梳洗完毕是打算自己倒水的。没成想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戚铮。

    戚铮这是在给她守门？带着满满甜蜜的念头才刚在脑海中浮现，赵小金就连忙四下张望了一番院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在。

    虽然她是很乐意看到戚铮事事以她为先的，可这里毕竟是戚家，不是只有她和戚铮两个人住。先不论戚家人看到这一幕会怎样想，单就她是戚铮的媳妇，就不能让戚铮在外面丢了颜面。

    存着这样的想法，赵小金自是不可能再让戚铮继续站在外面：“你怎么都不进屋？天都黑了，你又累了一整天，赶紧进来休息。”

    “没事。”并未立刻进屋，戚铮顺手就接过了赵小金端出来的盆，面色如常的去倒水。

    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赵小金真的觉得，戚铮很有点将她宠惯的什么也不用做的节奏。